主樓進去是標準的中式風格,走廊牆壁上一眼可辨的名貴山水畫、拐角處的青花瓷器以及清雅的景觀盆栽點綴,古典雅致。
前廳設有簡單的餐點,供賓客先食用。
裏面幾個零散的賓客,客氣地跟季漠北打了招呼,也有在場男士在暗暗觀察她的。
斜眉入鬢,妝容美艷精緻,聶雲深眼神迷離地聚焦在一處,那模樣甚是勾人。
「不多吃點?還在心不在焉?」季漠北走過去將一杯果汁遞給她。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剛才之後,總覺得季漠北有意無意地在調侃她。
「沒有,來之前吃過了點,不餓。」拿着筷子往一塊蝦餃上戳了幾下,想到剛才裴之晟那眼神,這個男人太琢摩不透了,過分過分!戳死他戳死他!
「一會酒會可能比較無聊。」
雲深伸手接過果汁,微垂的長睫撲閃,扯了扯嘴角,「人到得齊了,就不會無聊了…」
「再戳也沒用,他性子冷,對誰都那樣。」
像被人看穿了小心思,果汁差點嗆在了喉嚨里,她訕訕地笑了一下,心虛地將盤子放在了一旁,默默避開了季漠北深味的目光。
………………………………..
用過餐點,離開前廳繼續向前走了幾十米,是一道紅色大門,一旁的兩名侍者恭敬地將大廳的門緩緩推開。
中式古典的外觀,走進去卻是歐式的華麗大廳,屋頂懸掛三米高的水晶吊燈。圓體的牆壁上鑲嵌着金色的輪邊,屋頂更是有着氣勢磅礴的浮雕,整個大廳富麗堂皇。
這樣強烈的視覺衝擊不禁讓她驚嘆了番,「真是一山還比一山高…」這個[雲端]真是比[九雲閣]有之過而無不及。
酒會的人比一般的宴會少,衣着靚麗的賓客倒是更像在家庭聚會,多為年輕人,相互調侃着,熱鬧的很。
「今天算是傅雲涵正式帶未婚夫一起出現在正式場合。」
「那傅雲涵和他呢…」
「很早之前就訂下的,當時傅裴兩家想商業聯姻,只是這幾年兩人一直沒什麼火花。本來大家都以為會不了了之,直到最近才突然鬧出了大動靜。對了,裴七知道你的事情?」
「應該不知道。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況且其實也沒什麼必要。」
「你小時候應該見過他,比起我和遂心只跟你玩了一個夏天,當時裴家可是你們的鄰居。」季漠北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嗯?我真有點記不得了。」她是真沒什麼印象了,兒時記憶里她沒什麼玩伴的,倒是去了靈城之後,有了夏恆,也有…韓楨。
韓楨…
傅雲涵一身寶藍色長禮服難得的笑靨如花,領着韓楨應酬着賓客。他一身意大利黑色手工西裝,謙遜有禮,微微笑着。
幾年前她也曾陪伴他參加過幾次酒會,那個時候她告訴別人她是他的助理,他們去酒會不是品酒、也不是消遣,而是辛辛苦苦地尋找合作。
而今他自信、耀眼、成功,可是站在他身邊的人不再是她。
「你說這個婚結得成麼?」聶雲深喃喃自語,眼神飄渺地望向那對不遠處。
「嗯?」季漠北不解。
此刻,韓楨轉頭,正好看見了聶雲深若有深意的笑,微微蹙眉。
聶雲深抬手舉起了杯子,隔空與對面的男人微微碰杯,嫣紅的嘴唇微微上翹,透着股張揚,一雙清澈的桃花眼眸逐漸變得妖嬈。
「我猜結不成…」
…………………………..
蔣穎端着酒杯在二樓與幾個人聊得愉快,就看到了裴之晟突然轉身站在了欄杆處,垂眸看向大廳。
熾亮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形成了一圈光暈,遮住了他的五官,看不清表情。
她走過去,隨着裴之晟的目光向下看去,看到的卻是季漠北和那個叫雲深的女人正從門外走進來。
雲深,雲深?腦中閃過科室里八卦的小護士的八卦聲音,
「欸,你們知不知道啊,那個聶雲深啊,又來醫院了,這麼愛進醫院,看來還是為了拿下我們裴醫生啊…」
難道真的是那個雲深?蔣穎的眼眸有些黯淡,突然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你喜歡那個雲深?」
她跟裴之晟十幾年的同學,除了白寧,他的目光很少會這麼追隨一個女子。
裴之晟微微側頭看向蔣穎,眼神依舊波瀾不驚。
蔣穎的笑有些僵硬,「難道小護士傳說的那個對你鍥而不捨的人就是她?…很漂亮啊,怪不得醫院裏醫生護士說起也都津津樂道。不過我以為你會喜歡知性那種類型多點…這個跟以前好像有點不同。」
話落蔣穎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不在裴之晟面前提白寧,已經是他們幾個發小之間的默契,只是剛才那瞬間,她突然心理陰暗了一下。
她尷尬地轉頭抿了一口紅酒,一手摩挲着新做的指甲,心裏有些忐忑,既想聽他回答,又不想聽她不願意聽到的。
沉吟了片刻,裴之晟緩緩開口,「明明謊言一堆,卻很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麼…」
嗯?這是什麼回答?蔣穎望着那道離去的頎長背影,心情萬般複雜,到底是是還是不是?
「傅雲涵那個新男人看着挺人模人樣的,你們有沒有覺得很像裴七啊…之前看報紙還以為是ps的,今天一看真人,你們來看這個角度…」季淮南把蔣穎和喬均宏都拉了過來,「像不像,像不像?」
「看着還真有點裴七的影子啊…要不是我姨夫去了那麼多年,搞不好今天就得來認親了,哈哈…」喬均宏摸了摸下巴,「這傅雲涵也真有意思…」
蔣穎的思緒還停留在剛才裴之晟的話上,她的眼睛裏只有樓下那抹酒紅色的身影。
突然那抹酒紅的纖柔背影停了下來,望向了一處。
蔣穎沿着她的視線方向看去,發現了點有趣的事情。
…………………………….
幾個月前,她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他:她要解除婚約,她有了心愛的男人。
他亦答應。她承認那刻,她是失落的。
傅雲涵是個理性的女人,那麼多年含蓄地愛戀,她又怎會不知道裴之晟根本無意於她。只是當他迎面走來的時候,她的手開始發涼,一個已經在商場上幾年的女人竟然心頭有些微顫。
她想,一定是因為她曾經花費太多的時間和心緒在關注裴之晟,以至於現在仍有這樣酸澀的悸動。
裴之晟走過去客氣地與他們握了握手:「祝你們幸福。」
韓楨打量着裴之晟,眼眸划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隨即淺淺笑開,伸出了手,「一直聽雲涵提起,久聞大名,你好,韓楨。」
「你好,裴之晟。」裴之晟的聲音禮貌客氣,很快伸手回握。
這兩人一握手,場內突然安靜了下來,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們三個身上。兩個優秀的男人,一個女人,足以構成一場經典的狗血劇。
很快放開手,裴之晟將目光又投向傅雲涵,「替我向傅老夫人和傅阿姨問好。」說完乾淨利落地離開,倒是大跌了一堆在旁豎起耳朵,正興奮地準備看好戲的人。
這就沒了?
韓楨微怔,他收回視線,驀的輕笑了一聲,「人長得錯。」
傅雲涵看了一眼韓楨,伸手挽上了他的手臂,淺笑沒有再說話。
裴之晟今天可以過來,已經是給足了面子。傅裴兩家這些日子的關係日益緊張,讓兩家原本合作者的幾個能源項目也受到質疑,一些原本投資的股東開始猶豫徘徊。今天雖然只是私人聚會,裴之晟的公開出現的消息明天就會傳出去,也能起到一定程度的安撫作用。
她的心思除了在應酬這些賓客外,時不時地還得暗暗地觀察另一處的女人。
在傅家,白以薇嬌美,而她是淡雅,與她們風情萬種的母親顯然都有不小的差距。而這個記憶里的不應該存在的「妹妹」卻恰好遺傳了所有母親的優點。
所以她一直不喜歡她,特別是得知自己的父親並非聶辛之後,那種焦躁和厭惡越發的明顯。
原來她傅雲涵,才是傅明慧的私生女。
即便是幾年後自己親生父親重新進入了她們的家庭,一切都變得名正言順,甚至是經年累月的沉澱和閱歷增長,這種年幼時深刻的打擊和羞恥感仍然無法輕易遺忘。
如果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黑洞,那麼這就是她內心處最深刻的秘密和隱暗。
………………………..
遠遠望着那對伉儷情深,縱有恨意可還是無法阻擋心口處的疼痛。
看季漠北也忙着應酬,聶雲深捏着高腳杯,匆匆穿過人群,往陽台處走去,她急切地想要出去去透氣。
從溫暖的室內一出去四肢便感到了冰凍,寒風吹得她瞬間開始清醒。
聶雲深想,自己的修為一定還不夠,以至於險些控制不了情緒。
「上次你把自己弄進了醫院,這次想做什麼?」該死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聶雲深一瞬間氣血就涌了上來,也不回頭,恨恨地瞪着暗處的山峰連綿,「要你管!」
說完就感覺自己鼻子裏竟然開始流出了鼻涕。
慌亂的尷尬中,她連忙抬手捂住口鼻,濃重的血腥味充斥了她的呼吸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