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幾位官員連忙附和。
「廣源樓的酒菜特別好吃,就是位置太難定,但有章典事一句話定然好用!」
晏良本是要走的,但聽了這話後,他就改主意了,答應章典事等人他會去去廣源樓。
「多謝賈大人賞臉,這真是我等的榮幸,」章典事還想多說些好話,奈何他是個五官,不善美言,再說對方是進士出身,他說多了反而更容易出醜,不如來些實際的。
章典事頓了下,頗有些暗示意味地看着晏良,「其實有件事早就想求您,一直難以啟口。我家中有一本祖上傳下張曦的孤本,講什麼道學,我這等俗人看不懂,賈大人您是高士,想來必定是懂這些的,還想請大人指點一二。」
張曦是前朝大家,主張儒、法、道三家治國,其見解很有新意。晏良最近剛看過他的文章,從以德、以法治國講起,再到循法而治、道法而治,可謂是集儒、法、道三種學問所長。
晏良對張曦孤本的確很好奇,但他還不至於為一本書就丟了自己的底線。
晏良只笑了笑,搖頭表示他沒這個能耐。
「大人莫要推辭,您若也讀不懂,那東西在我那裏更是廢紙一張了,留着有什麼用。」
章典事說罷,見晏良沒回答,覺得這件事有門。他一下就樂了,更加給晏良獻殷勤。雖說那孤本價值連城,舍下去肉疼,但他能保住當下才最緊要,不然官都沒了要書何用。
章典事轉頭就招呼家丁回去把他的孤本帶過來。而其他官員見狀,紛紛效仿,都將自己的看家寶貝拿出來,準備賄賂晏良。
一眾官員乘轎子到了廣源樓門口。
章典事先下了轎子,率先進廣源樓找人安排地方。
吳秋茂受也快步跟着章典事先進去了。
隨後,以晏良為首的一群官員都進了廣源樓。
「已經商量好了,天字一號房。」章典事恭敬地做請的手勢,請晏良上二樓。
晏良沒動,而是看着向他走過來的吳秋茂。
「是耗兒,收了十兩銀子。」吳秋茂道
章典事心倏地一下,不解地望着晏良。他剛才正好給了廣源樓的一個老相識十兩銀子,其小名正是耗兒,莫不是在說他?
章典事有種不好的預感,心開始突突跳起來。
眾官還不明白怎麼回事,還笑着湊熱鬧,你一言我一句的請晏良上樓。
「打出去。」晏良聲音輕輕地。
吳秋茂當即招呼小廝往後面去,不大會兒廣源樓後面就傳來男生的吼叫。卻只有一聲,便就再沒動靜了,感覺好像之前的那一聲是幻聽一樣。
苟掌柜見到這幕,慌張跪倒老爺跟前賠罪。那犯錯的耗兒是他妻弟,他怎麼都沒料到這廝竟然私下偷收客人賄賂,氣得直打嘴巴。
「老爺,小的管教無方,請您責罰!」
苟掌柜了解老爺的脾性,認錯就是認錯,說太多推卸責任的廢話反而不討好。
「別有下次。」晏良依舊只是輕輕言說,警告他一句就罷了,沒有進一步責怪苟掌柜的意思。
苟掌柜反而更覺得惶恐,他知道老爺一旦對人發出警告,便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下次再出事兒,他就是哭爹喊娘斷兩條胳膊也挽救不回來。此刻,苟掌柜在心裏真真是恨透了耗兒這孩子,生生給他拖後腿,這個妻弟他以後絕不會認了。
這時候,包括章典事在內的馬廠眾官員才知道,這廣源樓的真正主人是賈晏良。
一個個都傻眼了。還有兩名不顧儀態的,張開的嘴足足可以塞個雞蛋。
章典事的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他怎麼都沒料到廣源樓的老闆會是晏良。之前他跟同僚吹噓自己在廣源樓有門道的話,令他而今看起來如跳樑小丑一般。此刻進也不是,退又不甘心,章典事真恨不得立馬找根繩子吊死。
廣源樓大堂內用飯的人中,剛好有幾名小官認識章典事等人,都伸脖子瞧熱鬧。
「家賊除了,還要多謝章典事賞臉幫我這個忙。」晏良沖眾官拱了下手,笑着表示大家可以回去了。
「那——」這飯不吃了?
話開頭之後,硬沒敢說出口。人家是廣源樓的老闆,估計早把廣源樓的飯菜吃膩了,哪用得着他們請。
餘下的幾名典事、主簿都知道沒戲了,識趣兒地告辭。
章典事心知肚明晏良這是在故意整他。但如果他此刻就走了,只怕這輩子都沒法翻身,就算是把牙槽咬出血了,他也得硬挺下去。
「賈大人,我們不知道您是這兒的主人,剛才在您跟前獻醜了,給您賠罪!那個孤本——」章典事要衝晏良行大禮賠錯。
「章大人,請不要再自討沒趣兒。」晏良冷冷說罷,就轉身上樓。
廣源樓外的眾官員還在等章典事,見他一副狼狽樣出來,都知道這是沒機會了。大家便開始恨他,當初若非是章典事挑唆他們排擠晏良,他們今天也不會被連坐。眾官都狠狠瞪了他幾眼,誰都沒跟他說話,各自上轎回家了。
章典事一人在原處尷尬,他嘴唇蠕動了兩下,甚至忘記自己身處在哪裏,愣了半晌兒,方失魂落魄地衝進自己的轎子裏。
二樓三號雅間內,吳秋茂關上了窗,跟晏良道:「都走了。」
「嗯。」晏良的目光還放在手頭的書上,他決定看完再走。
吳秋茂有點忍不住,低聲對晏良道:「老爺,這個章典事當初對您可是夠壞的,要不小的找人——」
「惡人自有惡報,為這種出手而毀了自己的好運,不值。」
……
次日,晏良照例要進宮謝恩。
他在永安殿外等候約莫有兩柱香的時間。竇芮過來傳話說皇上今天不見他了。
晏良謝恩後,跟便要告退。
竇芮咳嗽一聲,對晏良低聲道:「賈大人,小心使得萬年船。」
晏良看了眼竇芮,琢磨了下竇芮話中的深意,只怕這次皇帝不願見他是有什麼緣故。遂沖其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竇芮笑了笑,方轉身去。
賈珍是一早兒上請安的時候,見着老爺官服換樣了,才從吳秋茂口裏得知老爺高升的消息。
此事很快在寧國府傳了個遍,上下一片歡騰,就等着老爺回來慶賀。
晏良一到家,賈珍就忙喊着小廝點鞭炮。他還備人敲鑼打鼓,被晏良給阻止了。
「點兩掛鞭就算了,別太張揚。」其實連鞭炮聲晏良都不喜歡,只是不好拂了賈珍的好意,畢竟兒子是在替他高興。
賈珍歡喜應承,打發人只點鞭炮。
晏良又囑咐他,以後要收斂,切勿張狂。
賈珍嘿嘿笑,「您放心,兒子一定老老實實地,謙遜些。老爺這回真厲害,眨眼就能從九品協領升到五品吏部郎中,多少人一輩子都混不來的品級。這可是六部之首的吏部呢,估計以後會有許多官員來踏門檻,指望着巴結您呢。」
晏良聽這話,忽然明白皇帝封他為吏部郎中的目的了。竇芮之前提醒他的小心,只怕也是在說這件事。
晏良警告賈珍少嘴貧,隨即囑咐寧府管家俞祿一定要守住寧府大門,以後任何人的任何賄賂都不許收。
鞭炮燃響了,冒着青煙,噼里啪啦聲十分震耳,榮國府那邊聽得清清楚楚。
賈母正笑眯眯的半臥在貴妃榻上,一邊看着孫女們玩耍,一邊安慰王夫人寬心,叫她不要計較前幾日賈敬的發瘋。忽聽有鞭炮聲,賈母就隨口叫人去看看怎麼回事。
「回老太太,是從東府那邊傳來的,估計是有喜事。」小丫鬟回道。
「有什麼喜事咱們會不知道的。」王夫人不以為然道。
王嬤嬤多嘴道:「太太可能不清楚,而今寧府那邊下人的口風很嚴,只要不是主子的吩咐,他們什麼消息都不敢外傳。」
賈母雖一想到晏良就氣,但也想知道是什麼喜事,就打發人去問。
不大會兒,周瑞家的臉色不好的跑進門。她先看一眼王夫人,才在賈母的催促下遲鈍開口:「東府那邊的老爺高升了,吏部郎中。」
吏部郎中?
這話猶若一道響雷霹進王夫人的耳朵里,她整個腦袋嗡嗡地幾乎無法思考。
那賈敬才回來當官多久,品級就一躍她丈夫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