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風暴 第二十二章:邊緣

    「有課？能去上課？」楊沖聽到同學左楠的話，忽然來了精神。

    跑，跑，跑。楊沖回過神，發覺自己已經跑了幾天，結果是什麼都沒能改變，要說改變，就是自己慢慢堅持下來的幾天，身體從酸痛逐漸麻木，一丁點實際意義都沒有。見到同學左楠來通知自己去上課，楊沖當即停下腳步，直接就拉着對方離去。

    見到楊沖的樣子，周劍鋒呵呵一笑：「他這下終於能徹底投入訓練了。」

    來到教室，楊沖一坐下來，忽然覺得坐着就是享受。

    不過沒享受兩分鐘，老師卻將楊沖叫到了辦公室。

    老師左楠一推眼鏡，對着楊沖點了點頭：「不錯，這幾天的訓練，你變得更精神了。」

    「其實，我更愛學習。」楊沖現在說的是實話，如果沒有補習，坐在班級混時間多好。

    「不，你不需要，不是，你愛學習沒錯，但你的成績不需要補習。」眼鏡左楠再度一推眼鏡，輕輕咳嗽了一下，臉色一正說道：「沒錯，是的，你現在的成績，已經是年紀前列，這期末你只需要勤加複習，依舊能夠保持自己的成績，所以在學習上，你已經能夠放鬆一下，應該學會的你都會。所以我覺得你現在參加一下這個躲避球部的活動更好，我想為你補習的那些老師，都是這麼想的。」

    聽着老師的話，楊沖嘴角一撇，原來還是不想讓自己補習，這些老師都不想讓自己不惜啊，看來補習浪費他們這些不得不去做的老師的時間，這些傢伙都不願意了。既然如此，不就是不寫名字，直接算成沒問題不就行了。

    見到楊沖仿佛看出點什麼的表情，老師左楠再度咳嗽，忽然換了一個話題：「說起來，你知道我們學校被稱為靈魂的運動嗎？」

    「乒乓球。」楊沖想都不想，之前可是聽到這個拿到了全國大賽的名次，這些能說出資源只給最好的社團的學校，不把這個當靈魂那還當什麼？

    「不。」老師左楠推了一下眼鏡，鄭重的說道：「是躲避球！」

    去你的吧，躲避球部都成什麼樣子了，還靈魂的運動，難道是你們這些老師都覺得學校的靈魂已經快要消失殆盡了嗎。楊沖只在心中想了想，沒有說出來。

    見到楊沖不說話，老師左楠推了一下眼鏡，回憶的說道：「我現在已經四十多歲了結婚生子，都當了這麼多年的老師，可我永遠忘不了二十多年前，我曾經也是學校躲避球部的一員，和朋友們一同在球場上拼搏的日子。」

    「老師，你也能打躲避球？」楊沖看着身材普通的老師，真心的懷疑。

    「咳咳，怎麼，我就不能打了？別看我這樣，年輕的時候可是躲避球場上有名的冷板凳。」說着老師左楠再度推眼鏡，揮手說道：「你別打岔，我雖然也不是有名的選手，只是個替補，但我也不會忘了和朋友們一同在訓練場上奔跑，揮灑着汗水，努力支撐着躲避球部朝全國大賽衝擊的日子，毫不客氣的說，就是候補的我，也能夠打敗其他學校的主要選手。」

    楊沖滿臉的不信，也不搭話。

    老師左楠有些尷尬，便說道：「我可沒有騙你，躲避球部現在應該還有歷屆的學員照片，當中應該能找到我，你如果看到了照片上學員們的笑臉，看到了參加過多少次的比賽，拿到過多少個獎狀、獎牌、獎盃，你就知道我們學校的躲避球有多厲害。」

    「不過，可惜啊，現在生命力指數越來越高，身體素質越來越好，當年的少年們擁有的熱血，卻早已經從你們身上失去。」

    說着，老師左楠頭一仰，讓眼睛自動滑到眼眶上，閉上眼，聲音中充滿了落寞。

    「二十年前，我們這偏僻學校無數次搶奪全國冠軍的神話，被打破。躲避球選手的選拔開始改變方向，他們要的不是充滿了熱血和拼搏的我們，而是生命力指數更高，反應更快的全能選手，躲避球也僅僅成為他們一個附屬的參賽。」

    「那二十年前最後一次衝進全國的比賽，大概是我們最後一次悲鳴吧。全員為了心中的一份夢想，戰鬥到筋疲力盡，拖的那些之後還要參加足球、籃球和其他比賽的選手們元氣大傷，可我們連最終的賽場都沒能見到，失意落幕。」

    「當我們重振旗鼓想要再度拼搏，擺在我們這些充滿了夢想的人面前的，是更不可逾越的高山，擁有更強的生命力指數，純粹的職業選手，不是為了夢想而勝利，僅僅是為了名次而勝利。」

    「楊沖，你能夠體會到嗎，被那些沒有夢想的人無情的打敗，我們的夢想，只不過是他們想要站在前台上的合影，只不過是他們證明生命力指數比不切實際的夢想更現實的證據。」

    老師左楠的臉上掛着笑，但笑容當中充滿了苦澀。

    他語氣忽然變得平淡：「十七年前，我當時正在當實習醫生，馬上就要轉正，前途無量，但我見到了這個消息，放棄了醫生，重新讀了一遍老師，三年過後，我站在這個學校，申請成為管理躲避球部的老師。」

    「為什麼？我不甘心，看着曾經激勵我的躲避球部倒下，所以我想要盡我的力量。於是我開始重新訓練我們的學生，既然生命力指數已經開始跟不上，我就開始研究戰術。」

    「第一年，我的戰術全部被打破，一共只贏了三場比賽。同學們都很失落，但是我更失落，可我不能讓他們見到我的表情，我開始不斷的去看，去學，那時候我才知道，躲避球當中在我不知道的這些年，早已經將生命力指數和戰術鑽研的透徹，於是我開始尋找新的方法。」

    「第二年，我帶着學生們再度參賽，活學活用，用這些克制的方法，成功的贏出了市級賽，那時候學校已經三年沒有出過市級賽，一時間老校長也有些激動，仿佛看到了我們將要崛起。」

    「就這麼一年年的努力下去，雖然沒能成功突圍到全國大賽，但我還很高興，最起碼我們的靈魂一直都在。但……」

    說着，老師左楠摘下了眼睛，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搖頭：「算了，不說了，總之我們學校的躲避球，也是很厲害的，你就不要擔心課程上的問題，好好的去努力，希望你能再創輝煌。」

    怎麼就不說了！正想要聽聽後面怎麼了，這老師卻不說了，楊沖被對方從辦公室幹了出來，聽着廣播當中忽然在問誰的眼睛丟了，楊沖一臉錯愕。

    該怎麼說，那眼鏡就不是他的卻被他戴了那麼長時間？還是學校的躲避球部明明這麼厲害，居然到了今年，成了這幅鬼樣子？

    「說起來，之所以那麼厲害，難道都是因為當中的人每天都在跑？」楊沖走回到躲避球部，沒有馬上跟着跑，而是來到了游泳部換衣室的小房子這裏。

    眼前放着的是最後殘留在牆邊的一排柜子，和屋裏的一張桌子，不過在柜子前和桌子上下，堆滿了一個個紙箱。

    楊沖能夠在許多箱子當中見到裏面青色、白銀金屬色和黃色的獎盃，也能夠看到因為上面的箱子擠壓，導致下面的箱子扯破露出的各種顏色的獎牌、證書。

    一屋子當中，堆滿了幾十年多少代學長們的努力，楊沖這次不是以外人的眼光，而是對自己加入的社團的好奇，打開了一個因為上面堆不起來，而放在腳邊的箱子。

    裏面是厚厚的冊子，一摞上按照年代記載了每一場戰鬥前後，學員們勝利或者是失敗的喜悅又或者是悲傷。

    「二零四三年，夏季大賽。」楊沖念出了隨手看到的照片下面的日期，照片看起來厚厚的，楊沖摸了摸，發現照片後面掖着的幾張紙，紙上寫着每個選手最後的寄語，和自己的收穫。

    將紙塞了回去，楊沖再看了看其他的紙，見到的多是感嘆，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就能打進全國大賽。

    沒有一個人抱怨過訓練的刻苦，也沒有人埋怨別人用生命力指數高的人參賽，有的只是咬緊牙關拼搏之後，那一絲不帶情緒，或者說僅僅帶着遺憾的感嘆。

    一張張照片上的笑臉看過去，楊沖偶爾能見到幾張比賽者們努力的樣子，心中忽然有種莫名的觸動。

    自己的人生沒有什麼值得書寫的地方，可他們努力過，便不用自己回憶，已經能夠讓自己這些後者去看。他們的存在、努力過的痕跡，就是非常有意義的。

    身體當中忽然有股衝動，楊沖覺得自己有點沸騰了。這些人以前不都是學生嗎，和自己一樣，他們能夠在這裏找到自己的奮鬥目標，為什麼自己就不行？

    「是啊，既然已經參加了這個躲避球，為什麼還要想着後悔，就去努力，然後拿回來成績。正如我努力的去補習得到的成績，既然努力，就不要讓自己的努力白費！」

    說起來學校的躲避球還沒有拿過全國冠軍吧，既然如此，看看今年的自己，能不能給這堆獎盃里增添一個有分量的獎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