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骨峰
傍晚
在花島瘋玩了一整天,花千骨帶着一諾回到了畫骨峰,雖然殺阡陌極力挽留,她還是不敢在七殺殿留宿……
天色漸晚,花千骨將一諾遣回房間,自己也回了寢殿,白子畫正在閉眸入定,站在門口,白子畫依舊閉着雙眸,一動不動,就像一尊完美的冰雕,小骨知道,當她落到畫骨峰的那一刻,師父肯定知道她回來了,但此時如此冷漠的反應肯定是生氣了……
小骨心裏默默祈禱着,深吸一口氣,輕移蓮步進了房間,眉眼微彎,莞爾一笑道「師父,我回來了……」
白子畫緩緩睜開雙眸,抬眸凝視着小骨,淡道「嗯……」
明明很普通的一個字,小骨卻感覺不到語氣中熟悉的溫柔,冷若冰霜的聲音明顯的提醒着她,師父真的生氣了!
小骨的心裏頓時有些慌亂,她靠近白子畫,小心的問道「師父……你,你是不是生氣了?……」
白子畫輕拂雲袖,素淨修長的雙指捻指置於雙膝,指尖金光環繞,冷眸凝視前方,淡道「為師答應你去見朋友,怎麼會生氣……」淡淡的語氣不含絲毫情緒,讓人心灰意冷,萬念俱空,小骨最怕師父這樣了,怒也好,喜也罷,起碼知道師父內心的情緒,這樣子的師父明顯在壓抑自己……
小骨連忙蹲下身,雙手扯着白子畫的袖擺,着急的喊到「師父……」
此時她寧願師父發怒,白子畫俊美的臉上毫無表情,一臉平靜……
花千骨抬起頭,清亮的眸子撞上白子畫冰冷的目光,幽冷的墨眸深不見底,似乎要把自己吸進去……
周圍安靜下來……
花千骨低下頭,不敢再看白子畫的眼睛,師父一定又觀微了,今天確實是她做錯了,作為有夫之婦不該和殺姐姐太過親密……
突然,腰間環過一隻溫暖修長的大手,一個讓人窒息的吻落了下來,讓人不能呼吸,花千骨睜大眼睛,看着眼前近乎完美的俊臉,此時正閉着雙眸,瘋狂的吻着她,強勢而又霸道,炙熱而又猛烈,師父是在懲罰她麼……
依稀想起師父入魔那天,小骨不由有些緊張,身子往後縮了縮,卻被師父的大手狠狠扣在懷裏,似要揉進身體裏,微冷的舌尖輕輕划過她柔軟的唇瓣,舌根似乎留存着當日的記憶想要縮回,卻被師父的舌尖死死纏繞,不容她有絲毫喘息的機會……
小骨感覺心臟狂跳不止,雙頰滾燙無比,數日前的恐懼一掃而光,此刻,她只想依偎在師父懷中,師父身上那冰雪般熟悉的冷香襲入心間,小骨慢慢伸出雙手勾住白子畫的脖子,沉溺其間……
小手被師父輕輕握住,掌心微熱的溫度如電流般襲遍全身,片刻後,白子畫輕輕鬆開小骨,纖薄的唇上還留有小骨唇間一縷醉人的花香……
白子畫輕輕勾唇,目光溫柔如水,他輕聲說道「小骨,以後不准任何男人摟你的腰,包括殺阡陌……」
小骨點點頭,紅着小臉,將頭靠在白子畫寬厚的胸前,心裏感覺暖暖的……
畫骨峰
入夜
月色朦朧,樹影婆娑,靜謐的夜晚,萬物沉寂,偶爾發出陣陣蟲鳴……
房內靜悄悄的,只傳來輕輕的呼吸聲,白子畫摟着小骨靜靜躺在床榻上,感覺懷裏的身子慢慢下陷,氣息逐漸平緩,知道疲倦的她此時早已熟睡……
白子畫輕輕勾唇,低頭在她臉上溫柔的輕啄一下,也跟着進入了夢鄉……
深夜……
一抹淡淡的紫光,突然在門前一閃,嘎吱!房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隙,皎潔的月光順着門縫漏了進來,地上印着一個細長瘦小的黑色影子……
白子畫聽到動靜,立刻睜開雙眸,心裏一驚,眼底滿是疑惑,門口站着的不是一諾嗎?一諾從不在晚上進入他的房間,是夢遊了嗎……
「爹爹,爹爹……」一諾踮着腳尖一步步靠了過來,小聲輕喚道……
白子畫連忙闔上眸子,俊眉緊鎖,感覺一諾越來越靠近床榻的氣息,心裏滿是疑惑,半夜三更不睡覺,鬼鬼祟祟跑到他房間來,是要做什麼……
一諾靠近床榻,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努力辨認着哪邊是娘親,哪邊是爹爹,他從來沒半夜進過父母房間,不知道白子畫一直保持着一個習慣,因為小骨睡姿不佳,他每晚都會讓小骨睡在床榻靠內的位置,自己則攔在外面,防止她睡夢中突然翻身掉下床去……
突然,白子畫感覺眼前一縷微弱的紫光閃爍,夾着真氣流動的聲音,這是……?白子畫猛的睜開雙眸,攝魂術!!!一諾居然要對他使用攝魂術,膽子簡直是太大了!
白子畫冷眉一挑,低喝一聲道「一諾!」
一諾大驚,連忙收回手,紫光瞬間在指尖消失,他驚慌失措,慌亂的喊到「爹爹……」
白子畫連忙起身,纖指輕彈,燭光搖曳,黑暗的房間瞬間明亮起來,一諾看着坐在床榻邊一臉怒容的爹爹,嚇得連連後退,一臉害怕的喊到「爹爹……」
白子畫整理好衣衫,緩緩站起身,慢慢靠近一諾,冷聲問道「你怎麼會攝魂術的……」
一諾連忙低下頭,小臉嚇得慘白,坦白道「是那個妖怪姐姐教我的……」
白子畫俊眉緊蹙,眸底划過一絲怒火,這個殺阡陌,居然擅自教一諾攝魂術,如此沒有原則,真是太過分了!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制住翻湧的怒火,負手冷然道「三更半夜為何要對為父施攝魂術……」
一諾抬起頭,小臉憋得通紅,猶豫半天,也沒能編出靠譜的理由,只能咬咬牙說道「我,我……我想抹了煉香那天爹爹的記憶,然後,然後爹爹就能把藥譜還給一諾了……」
白子畫一愣,眸底滿是尷尬,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一諾居然還惦記着藥譜,還要窺視他中仙魂繞那天的記憶然後抹去,幸好及時發現阻止,不然豈不是要尷尬死……
白子畫冰冷的目光落在一諾身上,掩不住滿腔的怒火,他大怒道「這幾天在七殺殿什麼都沒幹,倒學會半夜撬鎖了……」
一諾連忙擺了擺手,急忙辯解道「那,那不是撬鎖,是……姐姐教我的,可以開門的法術……」
看着眼前的一諾,白子畫十分心寒,苦心教導多年,一諾居然如此是非不分,此法術如若用在他處,此行為不就等同於做賊嗎……
白子畫惱火萬分,冷眸閃着寒光,俊臉瞬間滿布冰霜,壓制不住體內的怒火讓手不由微微顫抖「開門的法術?你的意思是,為父以後睡覺還要在門口設下結界嗎!」
一諾被白子畫暴怒的樣子嚇呆了,他皺着眉,咧着嘴,眼淚從眼眶嘩嘩的流了出來,他委屈的喊到「爹爹……你又凶我!我要去找姐姐,姐姐對我最好了,他肯教我法術,弄壞東西也不會生氣,爹爹你以前明明答應過我要教我法術的!你騙人!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一諾轉身跑出了房間,一頭扎進茫茫夜色中……
「一諾!」白子畫的心狠狠一痛,眸底血紅褪去,轉而慢慢黯淡,一諾居然拿他和殺阡陌做對比,殺阡陌做事從不計後果,隨心所欲,而他做為一諾的父親,必須要為他的將來負責……
擔心一諾出事,白子畫連忙飛身跟了出去,遠遠的看見前面小小的身影,轉了個彎跑回了自己的房間,白子畫收袖停下腳步,暗暗鬆了口氣……
白子畫負了雙手,抬頭清眸凝視夜空,半夜的風很冷,拂過身上單薄的白衣,一直涼到心裏,白子畫輕輕凝眉,長長嘆了口氣,突然,他意識到一諾已經長大,不再是懵懂的孩子了,他本性純善,絕不會隨意傷害他人,是時候該教他法術了……
白子畫靜靜立在走廊,凝眉深思……
突然,他感覺身上傳來一股暖流,一件純白色白狐裘外袍披在了身上……
「師父……現在正值深秋,夜晚風寒露重,你怎麼穿着單衣就出來了……」身後探出小骨面若桃花的笑臉,眉眼含笑,一頭烏髮散落在肩,楚楚動人……
白子畫心裏一暖,輕輕勾起唇角,伸手將身後的小骨撈入了懷中,薄唇靠近她的耳畔,柔聲道「你怎麼醒了……」
耳邊傳來一陣酥〕癢,花千骨面色桃紅,縮了縮脖子,雙手抱着白子畫的腰,將頭靠在他寬厚的胸前,喃喃道「那麼大動靜我怎麼會不醒,師父……你不要生一諾的氣,他只是在耍小孩子脾氣……」
白子畫一愣,原來一諾說的話,全都被小骨聽到了,他不禁啞然失笑,一手摟住小骨纖細的腰肢,一手輕撫小骨額邊的髮絲,溫柔的說道「為師沒有生氣,為人父母怎麼會跟自己的孩子生氣……」
花千骨抬起頭,清亮的眸子盯住白子畫,蹙眉問道「師父……你一直不肯教一諾法術,是因為師父你……一直放不下小骨的過去嗎……」
直白的話語如一道閃電,瞬間擊中了敏感的內心,白子畫臉色一僵,撫上髮絲的手指微微一顫,尷尬的停在了空中,他急忙避開小骨直視的目光,說道「沒有,我只是……」
小骨看着師父不自然的臉色,躲避的目光,她失望的鬆開雙手,黯然的問道「師父,這麼多年,你對一諾的點滴擔憂我都看在眼裏,我知道你在怕什麼,你怕一諾有一天會跟小骨一樣,犯下不可饒恕的滔天大罪,所以你怕他行差走錯,稍有偏池便嚴加指責,你考慮過一諾的感受嗎……」
「……」白子畫臉色慘白,竟無言以對,原以為是一諾太過調皮不好管教,沒想到是自己錯了,一諾有他原本的天性,而他偏要努力糾正,讓一諾按照自己認為對的方向往前走……
「師父,一諾已經不是孩子了,你不可能掌控他一輩子的……」說完最後一句話,小骨的心狠狠一痛,不敢再看師父黯然的眼神,她知道,師父的所作所為一直都是為一諾好,就如世尊一直對師父的個人感情橫加干涉,也認為是對師父好,殊不知兩人都做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白子畫垂下眸子,長嘆了一口氣道「小骨,不要再說了,夜很深了,去休息吧……」
他雙手抱起小骨,將她罩在溫暖寬大的白狐裘下,秋風蕭瑟,卷着落葉漫天飛舞,小骨安靜的靠在白子畫的胸前,沉默不語,她知道,儘管師父不願意面對,但一諾已經長大,有些事情不得不去面對了……
畫骨峰
第二日
碧藍的天空,鋪過來一層蠶絲般的雲幕,朦朧的遠山一點紫紅緩緩升起,陽光穿過薄薄的雲層斜斜灑在畫骨峰崖邊的白色身影上,素白的長衫瞬間染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
白子畫如墨的雙眸,遠眺薄霧中的青山綠水,一臉平靜,神色淡然……
天色還早,小骨和一諾還在熟睡,他特別喜歡這樣的清晨,安然寧靜,可以獨自思考很多事情,也可以決定很多事情……
許久之後……
一諾揉着惺忪的睡眼來到白子畫的身後,突然想起爹爹昨晚憤怒的樣子,不由滿臉委屈,苦着臉不說話……
白子畫輕輕勾唇,白袖一卷,橫霜閃着耀眼的寒光從袖中滑出,兩指併攏微微凝神,指尖環繞金光,橫霜如一枚晶瑩的冰梭閃着七彩的光暈浮在空中……
一諾眼睛一亮,鬱悶的情緒一掃而光,他驚喜的問道「爹爹,你是要教我御劍飛行嗎?」
白子畫點點頭,白衣翩然一躍而上,垂眸凝視一諾,淡然道「御劍最重要的就是口訣和心法,還有人劍合一……」
接着,他凝神聚氣,長指微動,腳踏橫霜,身影化作一道白光瞬間劃破天空……
一諾仰着頭,看着爹爹在空中迅疾如風的身影目瞪口呆,嘴張得老大……
轉瞬,白子畫收回橫霜,穩穩落到地上,他垂眸望着一諾,問道「你都看明白了嗎?為父現在就教你御劍口訣,你要記牢了,我只教一遍……」
一諾連忙點點頭,伸手拿出木劍,看着手中寒酸單薄的木劍,他的臉上有些失落,一諾抬起頭,一臉期待的問道「爹爹,我什麼時候,才能有一把跟爹爹一樣的佩劍啊……」
白子畫微微一愣,伸手摸了摸一諾的腦袋,眸底滿是憐愛「等過幾年你長大了,熟練掌握仙術,為父會送你一把與你五行相生的佩劍……」
一諾點點頭,心裏默念口訣,腳下的木劍閃着金光浮在了空中,一諾滿臉興奮,開心的喊到「爹爹!我的木劍飛起來啦!」
白子畫彎起唇角,退到一邊含笑不語……
一諾伸出手指,拼命凝聚體內的真氣,小臉憋得通紅,反覆練習之後,腳下的木劍終於載着他小小的身體凌空飛了起來……
一諾一臉得意,在空中興奮的喊到「爹爹!我會飛啦……哎,哎……」
一諾重心不穩,身體開始搖晃,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
白子畫輕輕凝眉,抬頭看着半空中,一諾越來越不穩的身體,連忙說道「一諾,御劍的時候不要分心,集中意念,氣沉丹田,凝神靜氣……」
他右手翻轉劃出一道金光,微微猶豫片刻,隨即收回了右手,然後眼睜睜看着一諾十分丟臉的摔在了地上……
白子畫面無表情,慢慢靠過去,淡淡說道「一諾,學習法術並非一朝一夕,也不是用來好玩的,一定要認真對待,否則受罪的,只能是你自己……」
一諾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一臉哀怨的望着白子畫,嘟着小嘴說道「知道了,爹爹……」
小骨把剛剛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她連忙靠近白子畫,奇怪的問道「師父,你剛剛怎麼不接住一諾……」
白子畫抬眸凝視空中的一諾,負手而立,眸底波瀾不驚,一臉平靜的說道「一諾已經長大,不能再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了,如果這點苦都承受不了,將來怎麼去面對更大的困難……」
小骨看着白子畫淡然的臉色,一臉吃驚,心裏嘆道,這麼狠心,不愧是親爹啊!她索性回屋不再看一諾,好不容易讓師父答應教一諾法術了,她也不好過多的干涉質疑……
小骨從床頭翻出藥瓶,心疼的想着,唉!看來晚上不可避免的要給一諾上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