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不是約翰·塞納。
和伊斯坦布爾很多人相同,這人擁有茂密的大鬍子,眼睛炯炯有神,身寬體胖但算不上強壯,略顯臃腫,五十歲出頭的樣子。
他披着厚厚的棕色長袍,手裏端的不是酒杯,是一個盆似的大碗,裏面還有半碗酒。
他在笑,很坦誠的那種,不含奸詐。
見鄭飛等人許久未應答,他有些難堪,但並沒有就此離開,而是聳聳肩找了張板凳坐下,笑意不減。
「看幾位都是生臉,不知從哪裏來?」
他吞了一大口酒,美滋滋地咽下。
鄭飛之所以沒睬他,是對他存在着敵意,確切來說,是警惕。
沉默,足有十來秒,鄭飛和布拉德偏頭望着窗外,聖地亞哥則是自顧自地大塞烤肉,吃得滿嘴油。
「我是這家酒館的老闆,你們想喝什麼酒可以儘管說,我請客。」
聞言,鄭飛不禁疑惑。
「為什麼呢?」
「初次見面,我覺得您和其他人不太一樣,出入我這家小酒館的,基本都是從碼頭過來的窮勞工窮水手,剩下的就是地痞混混了,像您這樣的闊佬,並不多見。」
大鬍子友好得很,始終和善笑着,就連冷冰冰的布拉德,都對他產生了些許好感。
鄭飛稍稍點了下頭,出於禮貌敬了他杯酒。
「那麼,你想和我聊點什麼呢?」
「隨便聊聊,我很想和您這樣的人交個朋友。」
聽了這話,鄭飛回了個微笑,便不再說什麼了。
鄭飛是那種不喜歡交很多朋友的人,在他的感覺中,只有很談得來彼此真誠相待的才算朋友,其他的都是過客,沒必要強行安上所謂的「朋友」的頭銜。
倘若非要給所謂的「朋友」之間扯點聯繫的話,那就是各取所需。
他輕輕搖晃手中的酒杯,看着那散發着醇美香氣的液體,醞釀該怎麼敷衍過去。
正在這時,本是熱鬧但不嘈雜的街道,突然響起了鬧哄哄的躁動聲,愈演愈烈。
「喂喂喂,都給我讓開!」
伴隨着怒喝,還有長鞭甩空的啪啪聲,似乎有一隊人馬行進在街道上。
側頭望去,只見路人安安分分地站在街邊,附近的住民也都趴在窗戶前,更有屋頂上的工匠,丟下手裏的瓦片向下張望。
人們的表情很複雜,或激動或憎惡,這讓鄭飛納悶不解。
到底是剛淪陷幾年的傳奇之都,局勢民風極其不穩定,要不是畏懼於奧斯曼帝國的強大武力,恐怕原住民隨時可能造反。
兩分鐘後,透過酒館的小窗,他瞧見了兩列昂首挺胸的士兵,繼而是騎着高頭大馬的軍官,在隊列中央有輛馬車,車裏的人掀開帘子往外看,泛藍的雙眸中,透着常人所沒有的深邃,仿佛是沉浸在思考中,就像達·芬奇那樣。
隊列很快便過去了,消失在街角,大多數人在鼓舞歡呼之後熱情消散,各自忙去,也有少部分狂熱的追隨者,大聲叫着一個名字,緊緊跟在馬車後面,見了偶像般激動萬分。
由於是土耳其語,鄭飛聽不懂,於是向酒館老闆投去徵詢的目光。
「他們在喊什麼?」
「喔,是英雄,奧斯曼帝國的英雄。」
「坐在馬車裏的那個人是誰?不會是伊斯坦布爾公爵吧?」
大鬍子老闆搖頭笑笑,雙手捧着碩大的酒碗一飲而盡,暢快地抹抹嘴。
「不是,公爵老爺可比他年長多了,關於他,就說來話長了。」
老闆賣了個關子,吹起了獨特的口哨,對酒館裏的夥計招招手。
「什麼事老闆?」夥計忙跑過來,恭敬地等待吩咐。
「多拿點烤肉來,還有再給我添一碗酒。」
「那個」聖地亞哥咧咧嘴,撓着後腦勺:「我可以再要點別的嗎?」。
「當然,您儘管點。」
老闆輕鬆道,雖然小酒館不大賺得不多,但一頓飯他還是請得起的。
「烤魚、醬汁牛排、烤全羊、烤麵包,還有就是不知道你這有沒有西班牙火腿,噴香噴香的,咬一口那酥啊~」
聖地亞哥說着說着,口水就不由自主地流下來了,仰頭盯着懸在天花板上的油燈,陶醉無比。
這陶醉,在他無意中瞥見鄭飛怒氣沖沖的眼神時,頓然消散,乖乖垂下頭啃着小碟子剩下的幾片烤肉。
老闆也是汗顏,揮揮手示意夥計離開,沖聖地亞哥嘿嘿一笑。
「不好意思,我這裏只有烤魚和烤肉。」
鄭飛對吃的絲毫不關心,因為他已經吃飽了。
「嘿,還是說說那個人吧。」他直奔主題。
說話間,夥計已經快速把食物端回來了,老闆捏起一串熱氣騰騰的烤肉,一口擼到底,滿足地嚼碎咽下,咂咂嘴。
「他叫烏爾班,本來是為拜占庭帝國服務的,但是沒得到重用,就來投靠我們奧斯曼帝國了,大概是在十年前吧,他」
「等等!」
鄭飛方才走神了,反應過來後倏然叫停他,目光頃刻間變得尖銳,屏氣凝神。
「你剛剛說什麼?」
「他投靠我們奧斯曼帝國」
「不,上一句,他叫什麼?」
「烏爾班」
烏爾班,這個名字,鄭飛再熟悉不過了。
他緩緩吁出一口氣,失魂落魄般,撿起桌上的酒壺貼在嘴前,仰脖想喝,卻發現蓋子沒擰開。
他的模樣,不僅令聖地亞哥感到害怕,就連不太了解他的布拉德都覺察出了異樣,輕輕用肘子頂了他一下。
幾秒後,鄭飛回過神來,擰開蓋兒啜飲一口,含在嘴裏。
作為一名外籍兵團特種兵,他自認稱不上什麼軍事通軍事迷,只會打仗。
但是,烏爾班這個名字,他依然是如雷貫耳。
這位中世紀火炮設計天才,製造出具有跨時代意義的怪獸大炮,使得君士坦丁堡的防禦全線崩潰,奧斯曼帝國也得以一舉拿下拜占庭,大幅擴張領土。
而現在,偶遇烏爾班意味着什麼?
詫異少頃,他得出了結論——
意味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