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符合規矩吧?」顏雨走上前,看着老人,「真沒油麼?」
時繆繆之所以選擇老人的船,一是想照顧照顧他,二是覺得老人比較不會騙人。
「你這女娃娃,我能騙你?」老人說着就打開了油箱的蓋子,「你來看看。」
「顏姐,就讓他去取吧,我們錢還沒給呢,大爺也不像壞人。」
「我能看看船艙麼?」顏雨沒答應也沒拒絕,轉了個話題說道,「你這船艙里都是什麼?」
「爛漁網,還有些破爛。」老人說着就打開了船艙蓋,顏雨從包里取出手電筒照了照,只有兩個空油壺,也就相信了一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笑道,「抱歉,出門在外難免謹慎一些,您別介意。」
老人還要訓顏雨,脖子梗了梗把話咽下去。
「那我回去取油了。」
船開了十五分鐘靠岸了,張瑋和雷鵬上岸幫忙把船紮好,老人收了發動機的鐵棍子拎着下船。他走路有力,說話也是中氣十足,「這裏離我家不遠,你們要不要來家裏坐坐?」
「不用——」
「好啊。」
顏雨回頭看到時繆繆,時繆繆跟着下了船,說道,「這邊風景很好啊,大爺,你們村里人多麼?」
「沒幾家人,去家裏喝杯茶權當道歉了。」
「不必客氣。」時繆繆新奇的打量延伸到深山老林中的青石板路,「這裏真漂亮,像不像書中寫的桃花源?」
另外兩個女生也附和道,「是挺美的。」
顏雨站在船上,靠在鐵欄杆,「別耽誤大爺時間,我們還要趕到日落之前回去。」
「真的不去玩麼?」時繆繆看向顏雨,「隨便看看嘛,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顏雨今天跟他們過來已經是出乎她的意料了,現在要上山。
「不去了,你們想去你們就去,我在這裏等你們。」
時繆繆看向雷鵬,「你想去麼?」
雷鵬點頭。
「我也不去。」張瑋舉手。「我和顏雨留下等你們吧。」
時繆繆表情沉了下來,看了一眼張瑋,又看顏雨,轉身拉着雷鵬就走。
「不去算了,膽小鬼!」
他們幾個邊說邊笑的上山,聲音越來越小,漸漸聽不清晰。
顏雨靠在欄杆上點了一根煙,白色煙霧飄進了風裏。
張瑋看着她一會兒,也從口袋裏取出煙盒,一邊拿煙往嘴唇上放,一邊說道,「你為什麼不想上山?」
「你為什麼不去?」顏雨笑着看向張瑋,「你不好奇當地人的生活?錯過了這裏也許就沒辦法了解。」
衝動的年紀,熱愛冒險並不難理解。
「我更好奇你。」張瑋毫不避諱,他走到船頭,腳掌在地下捻出一個印子,回頭看着顏雨的眼睛,劍眉上揚,「哎,顏雨,你真是做策劃的?看着一點都不像公司白領。」
顏雨拿下煙頭輕輕彈落煙灰,笑笑沒說話。
沉默的時間有些久。
張瑋臉有些熱,滾燙的情緒在胸膛里翻滾。他算是長相英俊那一掛,學校里的風雲人物。
有錢有顏,格外任性。
他抽了一口煙,把剩餘的半根煙扔在地上狠狠碾滅,說道,「你對誰都這樣——冷麼?」
突然山林中傳來一聲尖叫,寂靜的山中,這一聲叫十分清晰。
顏雨扔掉煙頭,起身就朝山上跑去。
「顏雨?」張瑋叫了一聲,也覺得有些不對勁,立馬跟了上去。
顏雨比他想像中的體力好太多,很快顏雨就和張瑋拉開了距離。張瑋眼看着顏雨身影在林間閃爍,轉瞬就沒了蹤影,喊了兩聲。
林中寂靜,十分滲人,他氣喘吁吁的往山上跑。
顏雨跑了有五分鐘就聽到了時繆繆的聲音,她在叫着,「大爺你不能這麼做!」
「沒你的事兒一邊去。」
顏雨從地上撿了一根樹枝折去頂端細枝,握在手上往林子裏走去。
林子中有一片平地,顏雨走上去就看到船夫手裏抓着個女人的頭髮。女人鬼哭狼嚎的叫,光着屁股袒胸露-乳的跪在地上,身上髒兮兮的都是泥。
老人用地方話罵罵咧咧,又劈頭蓋臉打了女人幾個耳光。
女人哇哇叫着,卻沒有一句完整連貫的句子。
顏雨快步上前繞過時繆繆到船夫身邊擋住了他的胳膊,說道,「為什麼要打她?」
「女人不聽話自然要打,不打行麼?你別管,她是個傻的!」
女人的臉上都是泥,髒的看不清本來面目,不過從五官輪廓來說,不醜。
傻子?
顏雨握住船夫胳膊的手卻沒松,抿了抿嘴唇,「你放開她。」
「我兒媳婦用你管——」
顏雨用了些力氣,老人用本地話罵的十分難聽,手卻鬆開了女人。
女人得了自由,連爬帶滾往山下跑去,嘴裏嘀咕着什麼沒人能聽清楚。
船夫一看到她跑了,也嗚哩哇啦大喊起來。
「我幫你找回來。」顏雨給時繆繆使眼色,「你們先去船上等着吧,大爺,我幫你找人!」
「顏姐?」時繆繆也是嚇到了,他們看到剛剛還慈祥可親的老人,轉眼凶神惡煞的毒打這個傻女人。
「走。」顏雨拎着根棍子,船夫一時間不敢對她怎麼樣,只能用更難聽的話罵着。又大聲喊了幾嗓子,很快一個瘸腿的男人一晃一晃的跑下了山,乍然看到這麼多外人嚇一跳。
「爹?」
船夫劈頭蓋臉抽了中年男人兩耳光,說道,「你媳婦跑了!」
「啊?我去追。」
「這裏又不通路,她也跑不到哪裏去,你去拿油,我幫你找。」
船夫惡狠狠的看了顏雨一眼,轉身快步往山上走。
時繆繆一看到船夫走了,立刻跑過來趴在顏雨的耳朵邊,「剛剛那個女人會說普通話,就是那個傻子!船夫打人往死里打,太狠了,都不像是對人。」
顏雨一驚,「你聽到她講普通話?」
「好像是,聽不太清楚。船夫看到她就打,打的只剩下哭了。」
「下山。」顏雨立刻做出決定,「快點。」
「傻女人挺可憐的,連件衣服都沒有。」叫沈娟的女孩小心翼翼的下台階,感嘆道,「也不知道是一開始就傻還是半道傻!」
顏雨走在前面,走了大概有五分鐘才看到氣喘吁吁上山的張瑋。
「啊?你們怎麼下來了?」
「等你上山黃花菜都涼了。」時繆繆嘲他,又回頭看了眼山林,「走了,上船。」
「怎麼回事?」張瑋看向了顏雨,「剛剛誰在哭?」
「一個瘋女人。」時繆繆搶先說道。
瘋女人不知道跑哪裏了,一路下來都沒看到。
顏雨走的很快,時繆繆也不甘示弱。
臨近河邊沒多遠,顏雨聽到不少雜亂的腳步聲,一揚眉,回頭看過去。
「顏姐你看什麼?」
「你覺得船夫回去做什麼了?」
「拿油。」
顏雨側身讓開路,說道,「你們先走我殿後,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啊?」
「走。」顏雨推了時繆繆一把,她把棍子握在手裏。
「我和你一塊走後面吧。」張瑋在顏雨身邊停下,說道,「你是覺得那裏不對勁。」
「你?」顏雨打量他一眼,「你還是先走吧,萬一有個事兒你連跑都跑不動。」
張瑋一張臉紅成了蝦,張了張嘴一甩頭就走。
船夫回去叫了村民,一行人拿着砍刀木棒就追了上來。
為首的船夫跑的飛快,目光陰狠。
已經看到了船,沈娟回頭看了一眼,嚇得腿一軟就坐在了地上。
「他們要幹什麼?」
顏雨一把拉過沈娟推給張瑋,「上船拔掉矛頭,讓船先飄着。」
「你呢?」
「我馬上就到。」
他們不敢耽誤,瘋了似的往船上跑。村民轉眼就到了眼前,七八個男人手裏拿什麼的都有。
「你們做什麼?不怕我報警?」
「你把我兒媳婦都放走了,還想跑?這髒心眼的人。」船夫一揮手,喝道,「別讓前面那幾個人跑了!」
兩個年輕的村民就要去追,顏雨抬起棍子就敲在兩人的膝蓋上,兩個人措不及防滾下了山。顏雨轉身撒腿就跑,船夫這才回神拎着砍刀就追了上來。
顏雨跑到岸邊的時候,雷鵬正哼哧哼哧把固定船的矛頭。
村民衝上來要攔顏雨,棍子比鏈條好用的多,她一棍子打翻一個男人。
「顏雨小心背後!」
顏雨側身避開砍刀,一棍子打在身後村民的脖子上,他連叫都沒叫就倒了下去。
其餘人就往後退去,眼睛看着船夫。
「窩囊廢!連個女人都制不住!」船夫罵罵咧咧,「能幹點什麼!」
顏雨一腳把雷鵬踹上了船,他已經拔掉了固定船的矛頭。
突然一聲尖叫,顏雨和船夫都回頭看過去,船夫的兒子抓着瘋女人的頭髮往這邊拖。
很近的距離,瘋女人目光癲狂,掙扎着往船這邊撲,慘叫聲變了調。
「媽媽——」
這一句非常清晰,顏雨一怔。
船夫手中的棍子就打在了顏雨的胳膊上,棍子掉在地上,顏雨甩手抖出鏈條劈頭蓋臉朝船夫打去。鏈條的速度太快,船夫躲閃不及被打了個正着,血珠瞬間就涌了出來。
顏雨猛的退後兩步一躍跳上了已經遠離岸邊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