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殷離嬌打聽到陸洵的大軍將固營定在南黎與中東交界處之一的蘆合關,之後她就直接回懷南府收拾東西,並用自己所學到的字給殷父留信,不會的字再查陸洵為她所特製的「字典」。
就在她紅着眼眶盡全力將這封信寫的工工整整時,熟悉的簫聲傳入她耳中,她手下的動作頓了下,置若未聞的繼續書寫着。
只是那簫聲在她收好信後還在響,她抿了下唇,側頭看着屋頂。腦中想起陸洵在教她輕功時,幾次做示範帶她從屋頂飛過。奈何輕功這活不是短時間就能學會的,以至於她至今還是個「不能上路」的菜鳥。
今日為了躲那固執的陸奕,她想盡全力試試。
她拿起包袱搭在背上,目光依次瞥過窗台、牆壁、屋頂,深吸一口氣,立刻凌空而起。借力、爬牆、飛檐……一氣呵成。
她站在屋檐回頭看了看放下長蕭怔然的看着她的陸奕,對於自己的成功也是驚訝無比。
趁熱打鐵,她沒有多做逗留,轉回頭就繼續使用輕功跑了。
從陸奕的角度看她,他不由想到「踏雪無痕」四個字。
他眸中划過一縷異光,轉身就走了。
殷離嬌將那封書信交於申婭妍手裏,交代待她走後由申婭妍交給殷父。之後她硬是牽着殷父陪她去逛街,說是他總很少陪她逛街買東西,她不高興。
殷父也沒拒絕,就隨她去了。
逛了不久天色晚了,她將殷父送回殷家,自己駕着陸洵之前親自為她挑選的良駒就開始了找陸洵之路。
出了城,她強忍着對古代黑夜的害怕,駕着馬一路朝前奔。直到天快亮時她才路過一個小村,拿着銀兩找了家小宿館小憩了一會就繼續趕路了。卻不想她剛走出小村就見到似是老早就在村口等她的陸奕。
她怔了下,不解的望着他。「你刻意追到這裏來的?」陸奕騎馬的功夫比她強,要追上她不是難事。
陸奕淡淡扯出一絲笑容。「在阿離去殷家時,我就啟程了,老早就在這裏等着。」在很長一段路上,這裏是唯一有人煙的地方,他毫不懷疑殷離嬌會選擇在這裏休息一會兒,何況他還看見她進村。
&程?」殷離嬌抓住點上,「你想幹嘛?」
&離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一路上也好有個伴。」他垂了垂眸,繼續道:「畢竟阿離會害怕。」
&不要!」殷離嬌毫不猶豫的拒絕。
若她找到陸洵時,被其發現她一路上都與陸奕待在一起,接受陸奕的守護,他定是得吃醋吃到天上去。
言罷她就繼續駕着馬朝北走。只是無論她走到哪裏,陸奕都跟到哪裏。陸奕騎馬的技術又比她好,她根本沒法甩掉他。
最後與他好說歹說一番,他不聽,她便只能隨他去了。不過不得說,有一個人陪着,夜晚確實不那麼害怕了。
畢竟古代的夜路不比現在的夜路那般有生氣。
陸奕不前不後的跟着她,每每看到她不咸不淡的表情,都會不由的想起以前的殷離嬌在他面前那總是化不開的笑顏。
那時他從沒想過那個對女子沒有半點興趣的陸洵竟然會喜歡上她,會為了從他手裏搶走她而那般不顧一切。
不可否認,陸洵確實愛她愛的很深。
就在陸奕張了張嘴,正欲再開口主動與她說話時,一穿着黑衣帶着斗笠將臉擋着嚴嚴實實的人如一陣風一般與他們擦肩而過。
一開始殷離嬌並未多想,只是回頭略微好奇的多看了看對方,正巧這時那人在與他們錯開後,突然停下轉頭朝他們看了一眼。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這裏並無他人,他看的人是他們無異了。
隱約中,殷離嬌似乎聽到一陣笑聲,很熟悉的笑聲,借着風傳入她耳朵,是這神秘人的聲音。
但一時殷離嬌並不能想起對方到底是誰。見其走了,她懶得多想,加快了速度北行。
陸奕眸色閃了閃,未多言,立刻跟上了她。
就在殷離嬌緩下速度時,他開了口:「阿離可有想過你追夫的此舉會在濯都引起很大的響動?」
殷離嬌從未想過這一點,這並不是她所在乎的。「沒想過啊!與我無關。」
陸奕抿了下嘴,她這意思說明她只在乎能不能見到陸洵,其他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這裏到蘆合關,路途艱辛,說不定會遇到意料不到的危險,阿離就未有半點害怕麼?」若不是陸洵老早就在她周身安插了不少護衛,否則她如此一相貌出眾的婦道人家怕是會招惹不少麻煩。
殷離嬌微微側頭看他,眸中含了些真誠。「說真的,你也知路途艱辛又危險,那你是否該回去,不摻和我這檔子的事呢?我身子好,經得起勞途顛簸,甚至可以與人過過招。可你不一樣>
她正欲繼續說下去,可在看到他陡的暗下去的臉色後收住話。她知道,有些話是會傷他自尊的。
她沒再繼續說什麼,加上他是個固執的人,肯定也說不動。
說什麼來什麼,他們剛閉嘴未再談論路途究竟有多危險,突然衝出一幫女子手持利劍擋住他們的去路,並無任何停頓的朝他們動手。
殷離嬌一驚,立刻喊了聲:「快走!」
二人立刻轉身,快馬加鞭的欲甩開這些女子。奈何她們都是輕功了得的人,眼見着她們再次攔住他們的去路,殷離嬌立刻抽出腰間的護身短劍。
只是,未待她動手,立刻跳出一群陸洵安插在她周身的精挑護衛與那群女子打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神秘女子站在離殷離嬌身後的不遠處,她一雙充滿怨毒的眼眸緊盯着殷離嬌,仿若想將其給撕碎。
而神秘女子此刻所站的地方正是風向。她握着手中的精緻小木盒,這一次,她會直接殺了殷離嬌。
殷離嬌看着眼前打鬥的人群,注意到其中一護衛朝她身後多看了幾眼,好似發現什麼卻又不確定的眼神。
她立刻屏住呼吸,畢竟小心駛得萬年船。她握緊手裏的短劍,憑着這段時日鍛煉出的敏銳直覺儘可能的以最大的速度將短劍朝感覺到的方向射去,
接着風,她隱約聽到肉體被傳入的聲音響起。
她迅速跳下馬背追了過去。
神秘女子捂着被刺穿的手臂,正欲去撿滾遠的小木盒,卻見到趕過來的殷離嬌。她知道,殷離嬌會突然變的這麼厲害,定是與陸洵的悉心教導有關。她沒時間去嫉妒,也沒時間去撿小木盒,怨憤的瞪了殷離嬌一眼轉身就施用輕功跑了。
殷離嬌過來後,只看到地上的小木盒,並未看到人。她想,那人定是跑了。
她撿起小木盒,想到她的包袱里也有。那是陸洵給她的,是迷藥,以防她遇到不可估量的意外時,可以在風向合適的時候打開借着風將迷藥帶向別人的鼻息間,已將對方迷倒。
她感受了一下風向,這說明有人想要將她迷暈?
她走回去時,陸奕迎了過來,急問:「阿離這是發現了什麼嗎?」在有危險的時候,她還亂跑,由不得他不擔心。
殷離嬌舉了舉手裏的小木盒,隨意道:「有人想借風力下迷藥,目標應該是我。」自從跟了陸洵後,有人想害她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陸奕聞言卻是沉了沉臉色。
殷離嬌知道他在想什麼,道了句:「哪怕跟陸洵在一起有喪命的危險,我也會繼續與他在一起。」
陸奕一邊跟在她身後,一邊幽幽道:「我也是!」
殷離嬌腳步頓了下,未多說什麼,畢竟說了也也無用。
回到原地時,他們只看到地上有幾具女身,或者是……女屍。殷離嬌垂了垂眸,壓下心頭的不適感,上馬繼續趕路。
連續多日,他們未看到人煙,一路上只以乾糧與水充飢。為了防止遇到野獸,他們夜間不會入睡,只在白天挑個合適的地方睡覺。
眼見着陸奕越來越瘦,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她還是不由道:「你這又是何必?我身體好,何種日子都能過。可你不一樣,再這麼下去,你確定到蘆合關時你還會有命留着?」
陸奕見她關心他,勾了勾嘴角。「無礙的。」
知道他固執,殷離嬌張了張嘴,只能煩躁的不再與他說話,心裏掂量着遇到下個有人煙的地方時,一定得買個舒適的馬車。那樣陸奕就能從裏頭多休息,她來趕馬車。雖然慢許多,可無他法。
畢竟是一條命,再如何也不能把他累死。
好在兩日後,他們終於到了一個小鎮,小鎮還算繁華,要什麼有什麼。第一時間他們便找了個舒適的客棧美美的睡了一覺。睡了個天昏地暗後,已是第二日的日中。
她沒多做逗留,買了輛比較舒適的馬車與一些必備的行當與吃食,就繼續朝北去了。
殷離嬌的細心讓陸奕的心情好了不少,加上他確實有些受不住,若長此下去怕是真有倒下去的危險,便就沒客氣的去了馬車裏頭,任她帶着他趕路。
坐在外頭的殷離嬌只覺一陣冤,她好好的去找老公,卻愣是被陸奕插了一槓,如今真是感覺撿了一個□>
又累又耽誤行程。
接下來的路上有不少歇腳的地方,一會一個客棧,一會一個麵攤,一會一個包子鋪……
這段路相比前面那段路來說,走的……挺爽。
蘆合關。
陸洵神色凜然的坐在點策台前,副將錦衣林坐在左側,另外一將領坐在右側。他們一道聽着線兵報道關前的情況。
陸洵稍一思索,淡道:「吩咐下去,末西嶺紮營。」
&
隨着線兵的離去,陸洵揮了揮手,其他人也跟着出去了。他本欲閉着眼打算好好思念一番殷離嬌,卻被突然而至的軒轅門子打擾。
他眸中划過一道鋒利的寒光,「兩國交戰在即,公主就不怕我綁了你,以脅你們中東?」
軒轅門子看着陸洵此刻比平時還要威風凜冽的模樣,極努力的才能壓制住不讓對他的迷戀從眼裏露出來。
行軍打仗時的他果然更具魅力,此刻的他雖未着鎧甲,但一身緊身的黑衣,將他完美的身形勾勒出,看起來利落乾脆,極具肅殺力。
但是,想到這麼一個完美的男子,心裏眼裏卻只有那個平凡無奇的殷離嬌,她心中就有一股鬱氣幾乎壓抑不住,
能配得上他的,明明只有她,不是麼?
他既然這麼沒眼光,她是否該教他長長眼?讓他看看到底是何種女子更迷人。她真不信她這個天下第一美人就真的拿不下他。
她打算趁殷離嬌不在他身邊時,盡全力使出渾身解數讓他的心思完完全全的落在她身上,再難離開她。
她勾起一絲自認為最完美的笑容,道:「你若真是那種人,我又怎會過來?何況,這次與你交戰的是我大哥本人,以他的脾性,可是不會顧我的死活。」
這倒是實話,軒轅碧海就是這麼一個人,一個讓她又愛又恨的大哥。當所有人都寵她慣她的時候,唯獨軒轅碧海完全讓她琢磨不透。
陸洵厭惡的不去看她,低頭道:「他不會顧你的死活,你覺得我會?」說着他就拿起一杯剛倒的水灑了出去。
很巧的,那杯水直接灑到軒轅門子的臉上,她尖叫了一聲,後退了一大步。「啊!你幹什麼?」
陸洵抬眸看着滿臉水的軒轅門子,狼狽不堪。他勾起一縷諷刺,惡意道:「這得多厚的妝才能因為一杯水花成這副模樣?」
軒轅門子聞言大驚,趕緊擋住自己的臉左右看了看,企圖能找到一面鏡子。
這時陸洵繼續道:「原來天下第一美人是妝容化出來的?嘖嘖嘖……真是上妝是美人,卸妝是女鬼。」
&胡說!」軒轅門子幾欲抓狂,「陸洵,你太過分!」
陸洵沒了與她繼續扯的耐心,站起身將旁邊的凳子一腳狠狠地踹了過去,剛好撞到軒轅門子的小腿上,引得她痛呼一聲,摔倒再地。
&不滾?」陸洵可不會給他半點面子。「我數三下,你若沒出這個門,我便上去踩花你的臉。我說到做到,你懂我的。」
軒轅門子撫摸着疼痛不已的小腿,此時哪裏還能走。她實在是被氣瘋了,他總是對她這般過分,毫不留情面,毫不給她發揮的機會。「陸洵,你不要太過分,你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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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門子沒了法子,含着淚欲站起身,卻又跌了下去,只能急道:。「我起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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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門子知道他說到做到,只能趕緊盡全力的往外爬。雖然這樣什麼形象都沒了,可被他踩花臉的話,會讓她更加難看。
好在她爬行的速度奇快,出門時,陸洵剛好諷刺無比的說出:「三……」他勾起濃烈的嘲諷。
軒轅門子看到門口動的與不動的守兵都睜大眼睛看着她,明顯是驚訝於進去時美的閉月羞花的她,出來時卻是這副難看的德行,再回想自己被陸洵所逼出的所作所為,她立刻慘叫一聲,淚流滿面的捧着臉大步跑了。
她恨,她好恨……
南黎皇朝,他們中東大國必須拿下。她必須讓陸洵跪在他的裙底下,她必須讓陸洵為她瞻前馬後。
陸洵……陸洵……陸洵……他將她逼的如此地步,她把最難看的一面給了他。
她一路上越想哭的越狠。
殷離嬌繼續着長達兩月的趕路,途中聽到不少陸洵暫時逼退中東大軍的消息,軍營越扎越北。以這個速度,若是南黎沒有攻下中東的心思,只是擊退對方的話,那要不了多久便能結束這場戰事。
其實無論南黎是不是想攻下中東,對她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若是與中東的大軍打很輕鬆的話,那他的安危應該也受不了多大的威脅。
就在心情比較好的禁不住哼起曲兒時,路邊的甘蔗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立刻停下馬車,跑了過去。
馬車裏頭正在休息的陸奕感覺馬車停下,他打了哈欠,撩開車簾走了出來。見到殷離嬌在一片甘蔗地前眼含期待的晃悠着。
他瞭然的笑了聲:「阿離是想吃這些甘蔗麼?」
殷離嬌點了點頭,「嗯!」她四處看了看,企圖找到看守甘蔗的地農。要知道,這地里剛掰下來的甘蔗定是水汁飽滿,新鮮極了。加上甘蔗可以儲存的時間久,在馬車上放一捆,夠他們吃到蘆合關了。
這時,一拿着大刀、扁擔、麻繩的年輕人走了過來,他正要進甘蔗地,見到在這裏晃悠的殷離嬌與陸奕。他本是下意識的覺得對方是想偷甘蔗的賊,但一見他們這一看就知不是尋常人的穿着,就打消了心裏的念頭。
殷離嬌回身間,見到這位打量着他們的年輕人,立刻開心的問道:「你是這地的主人嗎?」
年輕人點了點頭,知道對方定是哪家出來的大人物,整個人點頭哈腰的,要比剛發現他們時卑微許多。
&的就是這地的主人,家住東面的村頭,名喚王大林,請問二位這是……」很老實的一個人,立刻道了自己底。
殷離嬌見他這麼可愛這麼老實,長的憨厚純樸,讓人覺得很順眼,不由的彎眸笑了起來。「我是去往蘆合關路過的百姓,想買你些甘蔗在路上吃,可以麼?看你這甘蔗又粗節又長,定是種的很好。」
果然,王大林聽到人家誇他的甘蔗種的好,立刻黑臉微紅的撓了撓頭,憨厚的笑道:「若是夫人與公子想吃,小的這就為二位捆上兩捆給二位帶着。」說着他就看了看不遠處的那輛豪華的馬車,又加了句:「那是二位的馬車?」
殷離嬌點了點頭,「是啊!那是我們的馬車。」她本想說一捆就夠,可想到蘆合關的陸洵他們,便又道:「要不這樣吧!把我那馬車裝滿怎麼樣?你賣給別人算多少錢,就算我多少錢,如何?」
&不不……」王大林趕緊揮手,不好意思道:「夫人這般高貴,能看上小的這地里的甘蔗,已是小的有福氣,怎敢收夫人的錢呢!」他又看了看那馬車,估量了下,繼續道:「那麼大的馬車,裝個一二十捆沒問題,小的這就為夫人砍甘蔗。」
說着他就朝地里跑去,熟練的挑選着最長最粗最好的甘蔗一根一根砍下。
殷離嬌想了想,也興致勃勃的下地挑選起來。由於沒刀,她只能徒手掰,儘可能將小腳往最根下踩,以免浪費。
王大林見了,立刻驚得不輕,趕緊道:「夫人趕緊回去,小心地里的枝葉刮到夫人。」
殷離嬌揮了揮手,「無礙,我其實也是窮人家出來的孩子,只是運氣好,嫁的夫婿高貴而已,你可別小看了我。」
王大林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自覺自己身份卑微,是管不了人家的。
這時,站在外面的陸奕開口輕笑道:「阿離還是莫再人家地里折騰了,人家興許是怕你糟蹋他好好的地。」
果然,他一說這話,殷離嬌立刻停下手頭的動作,尷尬道:「那我不掰了。」
王大林聽到他們的對話,趕緊又道:「不不不……夫人若是喜歡掰,那便掰。夫人那般小心翼翼,怎會糟蹋這地呢?無礙的,無礙的……」就算真的有糟蹋,他也是不敢說什麼的。
殷離嬌笑了笑,道:「我還是不掰了,我出去,王大哥加油。」
王大林聽她這般喊他,臉蛋紅紅的應了聲。
最後他們裝了滿滿一馬車的新鮮甘蔗,並強制性的留給王大林一錠銀子,當時可把王大林嚇得不輕,畢竟這釘銀子對他來說可是用不完的大錢。
殷離嬌拖着一車甘蔗苦哈哈的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