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縱馬出了棚子,又回到寬闊的大路上。大家沒有再忙着往前趕路,只是停留在路邊,等着洪大人發話。
「看來我們的計劃要改變一下了。」洪仲沉聲說道:「方見,你怎麼看?」
方見摸摸下巴:「我看這樣吧,我們兵分兩路。我帶着孟英、馬梅、寶郡主、還有張倪幾個先進去,冒充成外地來的商人,先摸摸情況。其他人由洪大人帶隊,悄悄跟在後面。冒充本地人,負責策應我們。」
「你這人真是的。本地人冒充外地人,外地人冒充本地人。方見,你真有倒行逆施的潛質。」寶郡主不滿的嘟囔兩句。
「我們在搞潛伏斷案呀,郡主。」方見微微一笑:「你知道什麼是潛伏嗎?就是要偽裝。把自己偽裝成自己,這還能叫偽裝嗎?」
「無聊。你這人一來事就特別興奮,唯恐天下不亂。」寶郡主眯縫着眼看着方見,毫不留情的諷刺道。
「好了,別說那些沒用的了。」洪仲不耐煩的打斷了還要接話的方見:「就按你說的辦。我們會在後面策應的,你們就隨機應變吧。」
一批人分成兩半,放緩速度向着礦場的方向而去。
越往前走,人煙越稠密。再往前一點,就來到一座高大的門樓前。
從門樓進去,就是一條寬闊的繁華街道。從這裏一直走進去,要走半天才能到礦場的入口。遠遠地,可以看到礦場寬大的大門和刀明甲亮的兩列站崗的衛兵。
在街道的兩旁,每隔十幾米又有一條岔道向兩邊延伸開去。密密麻麻的房舍向兩邊展開,一眼望不到邊。只是建築風格雜亂不堪,即使有許多頗為豪華的樓宇房舍,也看不出個好來。
無數的人在各個地方鑽進鑽出,幹着各種營生。整個大集甸,發射出一種生機勃勃的人氣。
「這個地方的管理者,水平可真次。」孟英皺着眉頭說道。
幾個人的馬在人群中慢慢的往前挪着。馬梅扯扯方見的衣角,面不改色的平視着前方:「有情況。在剛才路口的左前方那座門樓下面,有兩個人。一個跑走了,一個在跟蹤我們。」
「報信去了唄。」方見笑嘻嘻的看着街道兩旁的小攤子:「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要是沒人跟我們玩,不就沒什麼意思了嗎?」
寶郡主突然湊上來問道:「方見,來時候那個小老頭是你安排的吧?專門來給我們點炮的。」
方見驚訝的看着寶郡主:「你真有超乎尋常的臆想潛質!就是馬梅,也比不上你的八卦水準!」
寶郡主沮喪的嘟囔着:「反正我覺得不對勁。」
「幹嘛拿我比?」馬梅不滿意了……
大家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閒話往前走,一個意外突然發生了。
一個炮仗遠遠的在一個小巷子裏炸響了。這個炮仗的威力多大不知道,但是那巨大的聲響把方見等人都嚇得一哆嗦。
更不要提騎着的馬兒了。它們稀溜溜一陣鳴叫,就往四下里沖。巧不巧的,一個要飯的老頭神奇的出現在方見幾人面前。
眾人大驚,連忙收緊手中的韁繩。幾匹馬兒被緊緊的勒住,前蹄高高的騰空而起。要飯老頭嚇蒙了,一頭就往前扎過來,眼看就要被馬兒的前蹄踩個正着。
此時,一個英雄適時的出現了。
一個四十上下的大漢從旁邊一個飯店的大門口竄了出來。他健步來到踩踏現場,抓住要飯老頭的衣領,一下子就把他甩了出去。
動作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大家反應過來,馬蹄已經落到了青石板上。要飯老頭痴痴呆呆的癱倒在地上,仿佛嚇得說不出話來。
「他*媽*的,你這個老癟三!」方見突然怪腔怪調的大吼一聲。從馬上跳了下來,舉着鞭子就向那個要飯的老頭撲了過去:「你這種碰瓷的玩意兒!老子見得多了,還敢來跟老子玩兒這套。今天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預先設定的劇情發生了意外。現場的眾人都楞在了當場,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演。還是馬梅見機的快,迅速緩和一下現場的氣氛。她飛快的跳下馬來,把躍躍欲試的方見胳膊抱住:「方少爺,不要打他。你下手沒輕沒重的,忘了上次在江北打死人那回了?花了多少錢才把事情擺平?」
「放開我!」方見拼命的在馬梅的掌中掙扎:「我今天非把這隻老公雞放了血不行!還敢來老子面前搞這套,我非打得他媽都認不得他!」
老叫花子一個激靈。用一種讓人難以想像的速度爬了起來,飛快的鑽進人群,瞬間就不見了。
「他*媽*的!算你跑得快。」方見嘴裏不敢不淨的罵着,用鞭子指着老頭逃竄的方向。
此時,助人為樂的中年大漢已經反應了過來。他上前一步,來到方見等人面前。
方見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大漢:「不管怎麼講,謝謝你了。」他隨便的拱拱手,一幅滿不願意的樣子。
「小兄弟的脾氣,倒是對我的胃口!」大漢豪爽的哈哈大笑:「這種老梆子,死就死了,可別死在我門口!在下是這間酒樓的老闆,害怕小兄弟把這老東西踩死在自家門口晦氣,所以才出手的。看幾位就是做大事的人,不妨到在下的酒樓中坐坐。在下在這明珠礦場也混了些日子,要是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儘管開口。」
方見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這人看上去倒是還算上路,不是跟他一夥兒的吧。」
大漢親熱的抱住方見的臂膀:「走,我看着小兄弟就投緣。今天的飯我請了,大家一起好好喝兩盅。」不由分說,大漢就把方見挾進了酒樓中。幾個店小二熱情的迎了出來,幫大伙兒牽着馬,一同進了酒樓。
這間酒樓的規模還真是不小。進門就是一個偌大的天井,四面都是四層高的樓房,一間間的客房環繞着,有走廊貫穿其中。只是酒樓中沒什麼人,顯得靜悄悄的。
「來,咱們到後面去,後面清靜。」豪爽的大漢把方見等人讓進了一個極其幽深的院落。這裏花木清幽,環境優美,正對着大門是一間大大的房間,中間擺着一張大桌子,上面是精美的餐具。兩邊還有兩個供休息的小套間,供客人酒醉後休息。
「兄弟,看我這間貴賓間怎麼樣?只有你這樣的青年俊傑,才配得上用它!」大漢請方見等人坐下,早有小二流水般奉上毛巾茶點菜單。
「兄弟貴姓,還有這幾位?不知到此地做何營生?在下是這間酒樓的老闆貝鎮,今年三十二歲了,看上去倒是比幾位痴長几歲。」大漢自我介紹道。
「三十二還算大?我這個保鏢,你猜多大了?就是長得面嫩。」方見揪着張倪的臉蛋對貝鎮說道。
貝鎮尷尬的笑笑:「啊,這位兄弟有多大?看不出來。諸位是外地人吧?」他試探的說道。
「外地人怎麼了?我就恨你們這種瞧不起外地人的人!」方見脾氣一下子發作起來:「外地人好欺負嗎?我都懶得跟你說了。走,換地方!」
說完,方見起身就要走。
「兄弟兄弟,老哥不是那個意思!」貝鎮急忙攔住:「大家吃點什麼?今天我請客!」
「這種小地方,能有什麼好吃的,就來點地方特色小吃算了。我們從北邊一路遊歷到這裏,吃都吃煩了。」方見不耐煩的咧咧嘴。
「哦,兄弟是從北方來的?」貝鎮眼睛一亮:「那可是走了不少的路。不是哥哥說你,也不怕家裏人擔心。」
「還有個屁的家裏人!我大哥恨不得我死了他才高興呢,省的有人去分走他的家產!我就是看不得他的樣子,才出來隨便逛逛。他越怕我花錢,我越花錢!花死他!」方見越說越氣,差點開始罵街。
隨行的人都把頭深深的埋了下去。好像為跟着這麼個傻少爺而感到羞愧,其實肚子裏笑得就要爆炸了。
「別生氣!兄弟,俗話說一醉解千愁。今天老哥就破費一把,把珍藏的好酒拿出來跟兄弟們痛飲一番!」
「我們可不會喝酒。再說,女孩子喝多了很危險的。」馬梅羞澀的說道。
「沒事!」貝鎮笑得樂開了花:「我這裏有一種名酒,叫百花羞。專門是給女孩子準備的,雖然是酒的味道,但是跟飲料一樣,喝多少也不會醉。」
說話間,貝鎮指揮着幾個小二,把珍饈美味流水般的送了上來,同時搬來了一大一小兩壇美酒。
方見坐在那裏,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貝鎮胡侃着,看着他在那裏忙碌。不是蹦出兩句莫名其妙的話,讓眾人的肚子都要笑崩了,還不能表露出來。
待一切準備妥當,酒水也斟好了,貝鎮把小二們都攆了出去,然後來到桌邊,舉起一個巨大的酒杯:「來!兄弟姐妹們,喝一杯!老哥先干為敬!」
說完,貝鎮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放下酒杯。大家都不動筷子,也不舉杯,只是靜靜的看着他。
「怎麼了?」他尷尬的笑了笑,問大家。
「看這個活教材,具有典型的教育意義。」方見一掃剛才的火爆脾氣,笑眯眯的對眾人說道。
「這讓我想起了前一陣子我們去打虎的事情。」方見突然提起了一件往事:「當人被一個非常希望達成的目標所左右的時候,往往對過程產生一種不切實際的臆想,然後就會忽略整個過程的客觀性。」
「你像這位貝老哥,」他用食指點點貝鎮:「聽說我們的條件無比的適合他將要達成的某個目標。你看他笑的,我都數清楚他長几顆牙了。」
「什麼意思?我聽不懂。」貝鎮感覺到有些不對了。
「好的條件,往往培養出一批低素質的操作者。」方見依然在那裏慢條斯理的講些理論上的東西:「因為操作起來太沒有難度,所以在技巧上就顯得很粗糙。」
「比如說這位鎮兄,他不用害怕演砸呀,大不了動刀子嘛!到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就是搶,難道還有人敢還手嗎?」
「抱着這樣的心態去演戲,那就不是專業人員應有的態度。」他笑眯眯的看着貝鎮:「我都不用看,光用猜,也知道你這酒里有問題。」
「小人之心!」貝鎮咬牙怒道:「要說酒里有問題,我自己怎么喝了?」
「你當然敢喝了,又不是毒藥。」方見看着眼前的酒杯。
「你這種態度也要不得。」馬梅搖搖頭:「光憑主觀臆斷,不注重事實。」
她變魔術般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盒子裏是幾十個小格子,裏面放着不同的粉末。
馬梅在自己手指上戴的戒指表面一按,從戒指中彈出了一根半寸長短的銀針。
「嗯。」她拿過張倪臉前的酒杯,湊到鼻子跟前聞聞:「根據味道判斷,我估計是麻沸散。」
她用銀針從小盒子中挑出一點粉末,彈到酒杯中。
「唰!」一聲輕響,在酒水表面泛起一層氣泡,還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判斷正確!」馬梅打了個響指:「服用者在半個時辰內跟普通人無異,半個時辰後全身癱軟,人事不知。一直要持續兩個時辰才能醒過來。」
「如果在這兩個時辰里他還有命在的話。」方見補充道。
貝鎮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青噓噓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神色。
「看看,又讓我說中了。」方見指着貝鎮的臉:「他想出刀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