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怔,隨即笑容滿面的回答我,「我很高興,特別的高興,從沒有這麼高興過。」
我目不轉睛的看着他,他眉眼帶笑,眼睛亮得耀眼,高興得好像擁有了全世界。
我苦澀的笑了笑,他擁有了全世界,可我卻失去了整個世界。
季雲深挨着我坐在沙發上,皺着眉,「你不高興嗎?」
我目光發怔,悲哀的笑了笑,「是啊,我不高興。」
做一朵溫室里的花,一隻籠子裏的鳥,折斷翅膀,失去自由,就算錦衣玉食,讓人精心養着,又有什麼可高興的呢?
季雲深目光深深的望着我,似乎要看到我的心裏去。
我沒有看他,慢慢的倒在沙發上,蜷縮在角落裏,緊緊的抱住自己,我累了,我厭倦了,我想要關閉我的耳朵,我的眼睛,將外界的一切都擋在門外。
季雲深緩緩伸出手,遲疑着落在我的臉上,輕柔的撫摸着我的臉頰,「你放心,我會對你好的,比凌琛對你更好。」
我無聲的笑了笑,「我沒什麼不放心的,因為沒有期待,沒有希望,所以,無論你怎麼對我,我都不會失望,也不會難過。」
季雲深的手微微一頓,他深深的看着我,慢慢把手縮了回去,他起身走到衣櫃前,打開衣櫃的門,從裏面拿出一條吊帶真絲淺藍色睡裙,扔在我身上,「換了它,睡覺!」
我什麼也沒說,也沒有反抗,就去了浴室換了睡裙,睡裙做工很好,剪裁得體,大小也正好合適,穿在我身上,把我的身材勾勒得曲線玲瓏。
我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面無表情,臉色蒼白,好像獻祭的少女。
不就是獻祭嗎?
既然已經選擇了,那也沒什麼可後悔的。
我對着鏡子裏的自己,慢慢勾起了唇,露出一個艱難的微笑,笑着笑着,眼淚就出來了,可我依然嘴角上揚,不停的笑。
浴室的門開了,季雲深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當他看見穿着睡裙的我時,眼睛一亮,可當他的目光落在我淚水縱橫的臉上時,眼裏的光暗了下去。
「你哭什麼?有那麼傷心嗎?凌琛拿你換了那些,說明在他心裏,你不是最重要的,說不定,你還沒那個殘廢女人重要呢!畢竟她和凌琛大學裏的那些事,整個南都上層,知道的人可不少。」
我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一直在笑,良久,終於撐不住了,嘴角垮了下來,露出一張苦澀哀傷的臉,這樣的臉,真是很不討喜啊。
「你是故意的。」
我的語氣很平靜,平靜中有某種篤定。
「什麼?」
季雲深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反問道,我轉過臉去,看着他,「你是故意的,你和她聯手了吧?你想要我,她想要凌琛,對嗎?」
季雲深沉默片刻,淡淡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不然,怎麼會那麼巧呢?凌琛找了她那麼多年,她一定知道,早不回國,晚不回國,怎麼偏偏這個時候回國,還那麼巧,就落你手裏去了。」
季雲深沉默不語,我苦澀的笑了笑,「我猜對了,對嗎?」
「就算是對的,又有什麼意義?你會回到凌琛身邊去嗎?」
我沒有說話,季雲深突然暴怒了,「你真的想回去?他根本不在乎你,他重視家族多過於你!這一次,他會為了家族,把你推出來,下一次,他還是會!」
我依然沉默,悲哀的看了他一眼,季雲深滿腔怒氣不知為何,突然就泄掉了,他目不轉睛的看着我,不只想看到我的心裏去,還想讓我通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心裏去,「如果我說,我跟那個女人,沒有任何勾連,你信嗎?抓住她,真的是很湊巧,要凌琛答應交易,有凌宇寰和凌老爺子的視頻,已經夠了,我幹嘛跟她勾結?我又看不上她!」
我始終沉默,季雲深幽幽嘆息,似乎有些無力,「之所以決定加入她這個籌碼,是想讓你看見,凌琛為了她才答應交易的,凌琛在乎她多過於在乎你,我,我有私心,我想讓你死心。」
我仍舊沒有說話,季雲深過來小心翼翼的想要拉我的手,見我沒有躲閃,便緊緊的拉住,他看着我,溫柔而討好的說道,「你累了,我陪你休息,好嗎?」
我垂下眼帘,輕輕應了一聲,季雲深猶豫了一下,把我拉入他的懷裏,打橫抱起來。
季雲深不抽煙,他身上的氣息很清冽,清冽得近乎清冷,沒有凌琛身上那種如薄酒微醺的淡淡煙草味,我無法感到安心。
他的懷抱也不如凌琛的懷抱,那麼炙熱,好像凌琛的胸膛中有股火在燒一樣,無時無刻都要將我燒成灰燼,季雲深的懷抱溫溫的,就如他的人一般,並沒有多熱烈的溫度。
這樣的溫度,其實是最適宜的,不會燙傷人。
就跟感情一樣,溫開水的感情,才是最適宜的,可是,我們愛的偏偏都是炙熱滾燙如火,轟轟烈烈的感覺,我們也總是被這樣的男人吸引。
季雲深把我放在床上,我慢慢的蜷縮着,緊緊抱着自己,好像未出生時,在母親子宮裏的姿勢,只有這樣,我才能感到溫暖,覺得安心。
他回浴室飛快洗了個澡,換了睡衣,也是真絲的,顏色和我的很接近,很像是一對。
當季雲深從床的另一邊爬上來,從身後抱住我時,我的身體很僵硬。
儘管早就知道會進行到那一步,可當這一刻要真正來臨時,我還是崩潰了,我的身體不停的抖,抖得特別厲害,好像要把全身的骨頭抖得散架一樣。
季雲深抱着我的手頓住了,良久,他慢慢縮回手去,我仿佛聽見了一聲嘆息,又好像沒有聽見。
那聲嘆息太輕,在耳邊輕輕落下,了無痕跡。
我開始哭,嚎啕大哭,哭得像個孩子一樣,撕心裂肺,好像要把所受過的委屈,傷害,辜負,背叛,通通在這一刻發泄出來。
我本該在和凌琛對峙時哭出來的,可我沒有,我那時候只是無聲無息的流着眼淚。
我以為我把那些剖心剜肉般的痛楚忍下去了,現在才知沒有,季雲深一抱住我,我就崩潰了。
我以為啊,我會很瀟灑,不就是做情人嘛,忍一忍就過去了,沒什麼大不了。
可是,我還是高估了自己的灑脫。
我不愛季雲深,我不愛他,我沒辦法接受他碰我。
「你別哭了,我不會碰你的,我只是想抱着你一起入睡而已,沒有別的打算。」
季雲深落寞而無奈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我仍然在哭。
季雲深突然有些焦躁的說道,「那你慢慢哭吧,等你哭完,我再回來!」
他說着,下了床,抬腳往門口走去,走到門口,他拉開門,邁出去的瞬間,又停了下來,回頭看向我,「我會等你準備好,但我不會等很久,否則,我會失去耐心,到那時,我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了。」
他說完,走了出去,門『砰』的一聲關上,很重的聲響,重重的撞在我的心上。
半個小時後,季雲深回來了,身上有些酒氣,不濃,但輕微的熏人。
「哭完了嗎?」
我沒有說話,其實,他走後,我只哭了幾分鐘就停止了。
他躺在我邊上,猶豫了一下,翻過身來,面對着我,微黃的床頭燈下,季雲深的臉一如既往的俊美白皙,耳根微微泛紅,他慢慢的伸出手,落在我的臉上,輕柔的撫摸,好像在撫摸一件得來不易的價值連城的珍寶。
他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臉上,灼熱的呼吸帶着酒氣,我皺了皺眉,「你喝酒了?」
「喝了一點。」
喝酒的男人,往往會借着酒意做些事情,季雲深直勾勾看着我,眼神很熱很亮,我的心有些慌,不停的沒話找話,想要岔開他的注意力,「為什麼要喝酒?」
「心煩。」
我沉默了,他嘆息一聲,捧住我的臉,凝視着我的眼睛,我清楚的看見他的眼睛裏,只有我的倒影,很清晰,我的那張臉,蒼白,彷徨,不安,又害怕。
季雲深深深的看着我,慢慢的低下頭來,我想要掙扎,不知為何又改變心意了,我溫順的閉上眼睛。
當季雲深微涼的唇,落在我的唇上,我的身體崩得緊緊的,眼淚順着眼角,安靜的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