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蒙蒙亮,鉛灰色的天空看得人心裏沉沉的,賈蓉一早就起身練字,他在現代的時候雖然練過一段時間書法,但因為事務繁多,練了一段時間就拋開去了,現在既然下定決心要走那考取功名之路,練字這事就得抓緊了。要知道即便有一身好文采沒有一手好字想在科舉上考取功名那也是難於上青天。
瑤姨掀開簾櫳,見賈蓉已經醒了,正在認真地練字,便一言不發,捧着一盅參湯站在一旁,賈蓉從未像現在一樣覺得寫字是件有趣的事,緩緩呼了一口氣,將筆放在一邊,抬眼一看,笑道:「瑤姨,怎麼進來不出聲?站了許久了吧?」
瑤姨有些晃神,少年年歲尚小,但風姿卓越,眉目如畫,如此翩翩少年郎,誰能想到他的父親竟能那麼狠心對他。
「我見你練字那麼認真,怎麼好打擾你?快過來,將這湯喝了,暖暖身子。」瑤姨將參湯放在桌子上,輕輕地將湯倒了出來,濃濃的參湯散發出誘人的清香,賈蓉一時也覺得有些餓了,拿起湯勺喝了一口,眉眼舒展,道:「這湯可真好喝,只是這參湯怕是得燉上1個多時辰才能熬好,瑤姨,下次莫要再如此操勞了。」
瑤姨笑了笑,擺擺手道:「不妨事,都是那些婆子熬的,你若喜歡,我讓他們每天都燉上幾盅,你的身子需得補補才好。」賈蓉知道那些婆子哪有那麼勤勞,會天不亮就起來熬參湯,這番話不過是瑤姨說出來安慰自己的罷了,但也不揭破,只道:「我看那書上說,這參湯雖說對身體有益,但用太多未免虛不受補,以後偶爾喝一下倒還好。」
一聽賈蓉這麼說,瑤姨嚇了一跳,道;「原是如此,我只知道這參湯是好東西,倒也不知原來喝多了也不好。」賈蓉微微頷首。
晨昏定省,賈蓉作為賈珍的兒子自然得去給賈珍請安,這每日的晨昏定省向來都是賈珍變着法兒「教育」賈蓉,賈蓉早已懷恨在心,今日便要好好的回報這個父親。
賈蓉換了一身衣裳琢磨着賈珍也差不多該醒了才慢慢地走了過去,果然,賈珍才剛剛起床,正捧着一條毛巾擦臉,聽到外面傳到「大爺來了」,冷哼了一聲,方聽到腳步聲就將那婢子手捧着的銅盆一甩,水花四濺,滿屋子的丫鬟頓時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賈蓉知道這是賈珍又要來變着法子教育自己了,面色不改,行禮道:「孩兒給父親請安。」賈珍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才道:「起來吧,淨做些表面功夫,也不見你多關心你爹的身體。」
賈蓉低聲應是,站立一旁並不言語,賈珍越看越氣,一股無名火衝上腦袋,憤怒地一拍桌子,喝道:「你這是什麼態度?」
賈蓉抬頭看向賈珍,道:「孩兒不知父親所講何事,若是孩兒有什麼做不周到的還請父親明示。」賈珍是那種胡攪蠻纏的人,你若得他歡喜做什麼都是對的,若是惹他生厭便是再盡孝也當你心懷叵測。
「這滿地的水你是看不見不成,難不成你想害你老子摔了。」賈珍明知這些事情是那些丫鬟該做的,偏生將這罪名按在賈蓉頭上,不孝可是個大罪,他絲毫不顧及若是此事傳了出去會對賈蓉的仕途造成多壞的影響,那些迂腐的大儒可不會收這麼一個不孝的人做弟子。
賈蓉握緊了拳頭,這賈珍果真可恨至極,既是如此他不仁也休怪自己不義了,賈蓉垂下眼眸,遮住自己眼中的怒火,佩鳳掀開門帘進來,見父子又對峙起來了,忙快走幾步走到賈珍身邊,道:「老爺,彆氣壞了身子,該用早膳了。」
賈珍冷哼了一聲,一甩袖子,道:「真是個榆木腦袋,也不知道你娘怎麼教的你的。」賈蓉只覺得恨意洶湧而來,咬緊牙齒。
等到賈珍用罷早膳,他才道:「去換身衣裳,大過年的,穿成這個樣子是要膈應誰,隨我去東平郡王府,今日那王府權貴雲集,你可別丟了老子的臉。」賈蓉早已知道賈珍今日會帶自己去那東平郡王府,原因無他,那東平郡王妃與自己過身的娘親徐氏乃是閨中密友,賈珍這人雖然愚蠢,但也曉得攀附權貴。
賈蓉低聲道是,換了身素雅的衣裳,他是要借東平郡王妃的手來對付賈珍,但可不想把自己也拖下水,要是讓人家看到自己在孝期未過時穿成賈珍那副德行,自己可就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東平郡王穆楚乃是四王之一,娶了江南世家林家的嫡長女為妻,那林家與林如海那支雖說是同姓,但並非同宗,追其歷史可追蹤到前朝之前的鳳朝,歷經幾代朝代更迭,根骨早已深扎,因此本朝帝王對林家這些世家向來是以聯姻為主。賈珍自然也想着憑藉徐氏跟那郡王妃的關係助自己一把。
「王妃,那寧國府的賈珍父子來了。」一個長相清麗的婢子走近正在梳妝打扮的郡王妃身邊低聲說道,郡王妃皺了皺眉頭,這徐氏過身才不過一個月,雖說守孝並沒有明言禁止走訪親友,但是於情理上,郡王妃未免覺得有些不快,將手中的梳子放下,道:「他們來多久了?」
「回王妃,大約有一盞茶的時間了。王爺問您的意思是?」婢子的話雖不清不楚,但郡王妃卻是明了,郡王是想問這父子二人該如何對待,若是親友,自然該好好招待,但若是旁的人,則無需耗時敷衍。
郡王妃想了想,那賈珍雖說可惡,但賈蓉那孩子實在孝心可嘉,罷了,何必牽連一個孩子呢?道:「那孩子的母親乃是我的好友,就說以子侄相待吧。」
婢子應了聲是,賈蓉站在賈珍身後,估摸着時間也該差不多了,賈珍卻是有些不耐煩了,向來都是別人捧着他,何曾被人家如此冷待過,他也不細想,那寧國府與東平郡王又無姻親關係,事先也未曾遞帖子來,莫不是因着徐氏的面子,他又怎能進得了王府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