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好奇。」我迎着他那陰鷙的目光說。
他聽後,幾步走到餐桌前,隔着桌子看着我問:「你對我確實應該好奇,我對我自己都感到好奇……腦子中的記憶層次不窮的,跟一個怪物似的。得罪和虧欠了太多人……」
魏顧海看着我的眼光很是怪異,那裏面有愛,有那種隱忍着的愛。
「你是覺得愧疚我了嗎?」我看着那種眼光,試探性的問。
「對,當然愧疚,愧疚的不止是你,還有死去的小寶。如果,如果時間能夠倒退,我會拼了命的保護你們母子!可是,因子……你不覺得你太懦弱和自私了嗎?當初的你為什麼不敢告訴我你懷了我的孩子!?」
「當你從植物人狀態甦醒過來的的時候,你在我身邊嗎?我怎麼告訴你?何百合那時候幾乎是給你洗腦了的!你腦海里只有一個何百合,一個對你無微不至的何百合!一個為了你瞎了眼,復明後又戳瞎一隻眼睛的愛你愛的轟轟烈烈的何百合……」
「我不想每次跟你碰面的時候,都是在爭吵!」魏顧海有些懊惱的說。
「我們為什麼會爭吵?你仔細想過沒有?」我嘗試着壓低聲音的說。可是,當我一壓低聲音的時候,就莫名的有一種壓抑感!讓我更想去質問他,反駁他!
「我想過,可是,那時候的我是失憶的!我說過很多很多次啊!我是失憶的!我承認……我承認我對不起你!我讓你做了我的情人,我還許諾你會好好的結束何百合的感情跟你在一起!我許諾過!我甚至還給了你一個戒指,想圈住你的心……這些我都想起來了,可是想起來時,已經太晚了……我…我知道你一直在隱忍着,一直在退避着,你一直都是那樣;從小你就那樣……隱忍着、退讓着,將所有的痛苦自己留着,卻也將我們的愛情殺死了……你太善良了。因子……」
他的眉宇終還是消退了下去。
是的,他懂這一切的發生。他知道一切的經過。
當年他丟了最重要的一段記憶,然後跟何百合飛去了台灣,後來跟隨了馮老狗。
而後,上去幾個月的時候,他又因為一次墜樓昏迷,昏迷過後,又重新的記起了跟我的所有。
可是,有什麼用?
哪怕他現在愛我愛的要死,又有什麼用?
「魏顧海,這一切確實都太晚了……」我說出來的時候,心裏是有痛感的。曾經跟魏顧海做過的事情太多,當從自己的嘴巴中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怎麼會不痛呢?
「是…是嗎……」他的嘴微微的顫動了幾下,隨即剛剛提上來的剛毅的目光,又一次的褪去,很是狼狽的坐到了板凳上,低着頭道:「嗯……對……太晚了,太晚了……」
「你結婚了。有了家庭,也有了女兒。而我現在也跟陸辰生戀愛了……」我儘量的將話縮短,以至於聽起來或許不那麼傷人。
他聽後,卻一動沒動,仍舊低着頭面無表情的說:「你是對的,像我這種人,就是不值得你再付出什麼了……陸辰生,挺好的,他為你付出的,我不及他十分之一。」
他竟然妥協了……
他竟然沒有反駁的妥協了……
聽着他那落寞味道的話語,我慢慢的坐了回去,他的頭髮似乎很久都沒有洗,亂糟糟的,隱約還能看見裏面有些髒東西。
可想而知,他最近過的像個流浪人。
「小洲被綁走的事情,誰都擔心。可是,我覺得還是要強大自己,才能找到孩子的……你…你這個樣子,沒有什麼用的。」我輕聲的寬慰說。但是,自己心裏也知道,這會說什麼都是沒用的。
痛不痛,急不急,只有自己知道。
「我懂你的意思,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而且,剛才看到視頻里的小洲,我第一眼就知道那是我的兒子,那種感覺……那種感覺……」他說着又一次的哽咽了,那是我從來沒有在魏顧海身上發現的那種特質。那種軟弱與無助的特質。
「顧海……」我輕聲的喊他,此刻再也大聲不起來了,感覺他確實為了小洲奔波勞累的太多,「顧海,視頻你也看到了,小洲現在還是很健康的。所以,你不要這麼牽掛。而且,百合跟你女兒也需要你的照顧,不是嗎?」
「因子,你還記得王濤嗎?」他忽然的抬頭看着我。眼中的淚光閃爍着,像是個孩子。
「嗯。當然記得……」
「你記得嗎?當我們小時候,他喝了酒打我們的時候,下手都特別狠!那時候,我就在想,以後一定要做一個好父親,一定。可是,我現在卻找不到自己的兒子了……不過,你放心,我會振作起來,我一定要振作起來。百合跟孩子現在都在台灣,百合也知道我最近跟瘋了似的四處的找兒子,她都知道……可是,她沒有說什麼,她知道她說服不了我的……」
「那你總不能一直這樣瞎找吧?而且……而且,就算你找到了,我也不會讓你帶走的。小洲,是我的……」我低着頭很輕聲的說。
「對。小洲是因子的,就算你找到,也不能帶走。」一直在旁邊聽的張揚也開口說話了。
魏顧海抬起頭來,看了看張揚之後,轉過頭很認真的看着我道:「小洲,還是給我吧?我覺得……我最適合養育他。而且,你還可以再生的,不是嗎?」
「不行……」我說。
「不行!」張揚更強硬的說。看着一臉呆住的魏顧海又道:「你不是也可以再生嗎?因子確實可以再生,但是這事兒能一樣嗎?不行!我堅決不同意!在法律上,我還是張小洲的法定監護人呢!他姓張不姓魏!」
張揚一陣說,我以為魏顧海會發作,可是,他沒有,他只是憋紅了臉的仿佛隱忍着什麼秘密一般。想說又不敢說,也不好意思說。
「魏顧海,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着我?」我看着他那游移的狀態問。
「沒,沒什麼……」他說着立刻的站了起來,也沒有再說孩子的監護權的問題。
可是,一旁的張揚倒是打開了話匣子,一個勁的說,不管怎麼樣,他都不允許張小洲跟着魏顧海,就是親生兒子也不行!
那些話說出來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張小洲真成了張揚的精神寄託了,那簡直就是張揚的命根子。親爹來了都不好使的命根子。
……
如果說那天晚上最大收穫是什麼,我覺得不是關於小洲的視頻,而是關於我跟魏顧海的關係變化。
那天他離開的時候,我囑咐他要注意身體的時候,他也輕聲的回應我讓我照顧好自己。
那一刻,我感覺我們都放下了。
放下了彼此對那些過往的不甘。
在小洲被綁架之後,我們兩個人都能夠正面的去接受彼此,並且為了小洲的事情而共同努力,那刻我們再不是計較曾經愛情得失的兩個人。
我是小洲的生母,他是生父,我們需要共同努力的找到小洲。
當他離開的時候,我站在單元門口問:「顧海,我希望你能夠早些回頭。雖然我現在也算是道兒上的人,可是我一直都跟警方保持着密切的聯繫,我也一直都沒有做什麼犯法的事情。可你在台灣那邊,尤其是孫正一跟馮老狗聯合大陸的烏鴉他們,他們肯定會幹非法的事情。那樣你也會被牽扯進去,到時候,你會有危險的……」我看着他一臉平靜的他說,見他不怎麼表態,又好奇的問:「顧海,你現在,真的脫離警方了嗎?」
「前段時間沒有,最近是真的脫離了……」他醞釀了一會說。
「什麼?你意思是……你進入馮老狗的內部,也是去當臥底?你去台灣也是當臥底?」我有些詫異的問。
「我在日本出手之後,馮老狗就對我有些失望了。而我這次為了找小洲,也已經跟警方脫離了關係。說實話,這些年,我渾渾噩噩的,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努力了……很失望,對自己很失望,對自己的愛情也很失望……」
「那…那你也不能捨棄何百合啊……你,你現在是怎麼想的?難道你去台灣,也是利用了何百合?」
「何百合確實給我幫了很多忙,但是我不是在利用她。去台灣的時候,我確實是愛着她的。可是……去了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我現在越來越覺得……」他說着說着有些不想說了似的。
「什麼?覺得有些什麼?」我問。
「詭異……」他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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