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師弟,齊昊師侄氣宇軒昂,修為精湛,在我青雲門眾多弟子中,堪稱出類拔萃,實為不可多得的良配,最重要的是靈兒與他兩情相悅,你這個做爹的,何苦因為上一輩的恩怨,而苦了他們?」
通天峰,一間偏殿,道玄真人正語重心長地勸說師弟田不易。
原來最近以來田靈兒與齊昊感情愈發深篤,真真到了海誓山盟的地步,但田不易堅決不同意他們在一起。齊昊無法之下只得懇求其師父蒼松道人,蒼松雖極是看重這個弟子,但自知與田不易向來不合,自己若登門相求,墜了顏面不說,只會將此事徹底攪黃,於是便請掌門道玄真人代為說項。
田不易站在道玄對面,矮胖的身軀微微起伏,給人的感覺像是一隻潛伏的猛虎,隨時都會爆發一般,只見他面色陰沉地說:「掌門師兄連我的家事也要管嗎?」
被田不易如此搶白,道玄真人一怔,但他也清楚田不易的脾氣向來火爆,也沒放在心上,仍是和聲道:「靈兒也是我的師侄,她來央求我,我這個做師伯的替她說兩句話罷了。你再想想,當年你與蘇茹師妹情投意合,也不得真雩師叔的應允,如今還不是恩愛和睦?己所不欲,又何必施加於後輩?」
田不易臉色少有緩和,卻仍然沒有鬆口,這些道理他豈能不懂,只不過有些事情道玄亦是不知其中的內情,他心裏此刻想着的卻是自己那個最小的弟子。張小凡對師姐的情誼,其他人不知道也就罷了,他這個為師為父的又豈能看不出來。
蒼松似看出他有心結,微微加重了聲音,繼續道:「不管師弟有多少顧慮,都應以靈兒的幸福着想,況且這一樁姻緣,也是你與蒼松師弟和解的契機,你我身為青雲弟子,總得以師門為重的。」這番話已然帶着掌教的威壓,在他看來,這樁婚事百利而無一害,自當極力促成。
聞言,田不易目中沉吟,蒼松身為掌門,這些年來帶領青雲門昌盛繁榮,頗得眾人的敬重,他這麼說,已是壓上自己的威望了。
怔立許久,田不易最後嘆了口氣。道:「是,掌門,我知道了。」
說完,轉身朝門外走去,背影看起來竟是有些佝僂了,就是一個操碎了心的長輩,心中藏着許多無可奈何一般。
田不易回到大竹峰,蘇茹正在守靜堂中等他。
「怎麼看起不太高興,掌門師兄說了什麼?」
田不易又是深深嘆了口氣,將通天峰上道玄的話說了一遍。
蘇茹聞言愣了一下,蹙眉道:「掌門師兄說的倒也在理,齊昊這個孩子還是挺不錯的,又稱靈兒心意,果真如此的話,咱們和龍首峰的恩怨也只能放一放了。」
田不易默然點頭,算是認同。
蘇茹看了他一眼,嘆道:「只是小凡那裏……哎……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過這一關。」
「哼,我田不易的徒弟怎能陷入兒女私情而不能自拔,他那裏我自會去說,倒是老七……」田不易冷哼一聲,說着卻停了下來,並露出凝重之色。
蘇茹看在眼底,驚疑道:「凡兒那裏怎麼了,他只將靈兒當做妹妹,此事與他無關吧?」
田不易嘴角抽了抽,說:「這就是你不了解他了,他這個人一向只分親疏,對於他而言,小凡是親師弟,而且一直以來都另眼相看,他為此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我一點都不意外。」
蘇茹倒吸一口涼氣,駭然道:「你是說……他可能會對齊昊……」
田不易與她對視,寒着臉點了點頭。
「我去找他,絕不能讓他做出此等事來。」蘇茹面若凝霜,肅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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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竹峰的樹林裏,張小凡跟在田不易的身後,在林中緩緩而行。清晨的微光從樹頂透下,灑在林間的灌木之上。
到處都是青青的綠色,偶而有不知名的小花,綻放在寂寞無人處,散着淡淡清香,本應是怡人心脾的良辰美景,卻在此刻,二人之間纏繞着沉重的氛圍。
田不易在前頭走着,一直沉默而不言語。他個子矮胖,此時的張小凡已經比他高了半個頭,但在張小凡的眼裏,那個人的身影,卻彷彿如山神一般的高大,是他此生最敬重的兩個人之一。
只是不知道師父此番叫自己出來,又是為何?難道是修煉上的事麼,應該是吧,我已經快突破玉清五重了,待會告訴師父,想必他會開心的……
就在張小凡心中胡思亂想之際,田不易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張小凡心裏一跳,也停下了腳步。
只見此處已是樹林的深處,四周清幽無人,綠影森森,除了遠處傳來隱約的鳥鳴聲,便再無任何聲音。
田不易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面無表情地道:「你師姐和龍首峰齊昊的婚事,我和你師娘……答應了。」
張小凡大驚失色,只覺得腦海中「嗡」的一聲大響,一片空白,整個人呆在原地。
他私下單戀靈兒師姐之事,本是他最深的秘密之一,從未對任何人說過,不料此刻突然被自己最敬畏的師父冷冷說了出來,當真是如晴天霹靂般的震動魂魄。
但這個念頭只在他腦海中閃了一刻,就被另一個更令他痛不欲生的消息取代。
「師姐和齊昊……」
半晌之間,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幾乎不能動作,張着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田不易哼了一聲,道:「你年紀正當少年,加上自小與靈兒一起長大,有些喜歡她,本也沒什麼不可,但怪只怪你自己太不爭氣了。靈兒是真心喜歡那個齊昊,至於你嘛?怕她只是拿你當弟弟看,你知道嗎?」
張小凡點頭,但眼光卻一直盯着腳下,低聲道:「是,師父。」
田不易沉着目光掃了他一眼,緩緩道:「而且說實在話,無論是樣貌還是修為進境,比起齊昊來,若是你七師兄也就罷了,但你的話都是相差許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張小凡緊緊咬着唇,半晌才道:「是,我明白的,師父。」
田不易點了點頭,長出了一口氣,走了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樣我就放心了,男兒仗劍四方,何患無妻,多學學你七師兄,一心向道也沒什麼不好的。」
張小凡雙手緊緊地握着,強忍着心中的悸痛,擠出一絲笑意,沉重地點頭。
田不易看了他一會,道:「那我們回去吧!」說完,他自顧向着來路走回去。
張小凡抬起頭來,向着頭頂上方仰望,透過慘綠的樹葉,灰色的天空印在他灰色的眸子裏,如一團亂麻般的迷惘,死死纏繞在他心頭,無法解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