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布爾小鎮的朗姆酒香被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驅散了不少,一朵朵荊棘花瓣仿佛雨點般飄落,殷紅艷麗的色彩給平和卻略顯乏味的喀布爾帶來了一絲活力,花香四溢,瀰漫了空氣。
城牆上懸掛着的鮮紅色旗幟在某位睿智且虔誠的守衛軍示意下已然降落,悄悄取而代之的,則是一面紋飾着天使圖案的白色旌旗,神聖仁慈,沐浴着陽光,迎風飄蕩。
「夥計們,接下來我們的任務是什麼知道嗎?」
一位老守衛軍吞了口朗姆酒,掃視着眼前站成一排並且滿臉狂熱的年輕人,莫名其妙的嘆了口氣。
「迎接光明!」
長槍握於手中,一股淡淡的鬥氣在勃發,只見一位年輕守衛軍高聲呼喊,仰視天空,神色莊嚴肅穆,一朵朵荊棘花瓣似乎聽見了他的虔誠,爭相墜落在這位年輕人的身軀上。
老守衛軍滄桑的面龐仿佛被揉成了一張紙,無奈搖搖頭,笑罵道:「迎接你個頭。」
「啊?」
看着開口驚人後直接低頭沉默的老守衛軍,這位在喀布爾小鎮中做着騎士夢想的年輕人一陣錯愕。
陽光灑在老守衛軍結實皮膚上,這位歷經滄桑的老傢伙忽然一陣疲倦,聲音也顯得有點無力了。
「我們睡覺,喀布爾小鎮如果真的有危險,也不需要我們,其實很多時候,我們什麼也做不了。」
陽光收斂,喀布爾小鎮仿佛在朗姆酒香和花瓣中迎來了最輝煌的時刻。
荊棘花瓣在光明啟示錄中昭示了太多玄奧神異的傳奇,有古老詩篇記載光明神在被七位惡魔之王殺死後,三日後藉助荊棘之花復活並將惡魔之王封印,這象徵着希望和制裁,也有被綁在十字架上燒死的混蛋吟遊詩人呢喃,說荊棘花是禁地流傳出來的邪惡之物,連光明神都畏懼不已,這便象徵了死亡。
可在如今皇權和神權皆至高無上的永恆大陸,荊棘花內涵在某些大人物字典中的解釋其實很簡單,它不過是貴婦名媛用來獻給英雄的美麗玩意兒罷了,可以錦上添花,無法雪中送炭。
蘭蒂夜緩緩挑起紗慢,凝視了一會兒漫天花雨,笑道:「看來你不用孤身一人踏入那片被詛咒的黑色土地了呢,奧古力家族年輕一輩的第三人。」
一隻刻畫着三角翼龍的秘銀長靴落地,這位在奧斯曼帝國中享有無盡美譽和唾罵的怪異貴族終於走了出來。
柔和陽光亦如湛藍眼眸,照耀在那件紋飾着花紋與刀劍圖案的貴族長袍上總是凝結出一種陽剛之美,身為奧斯曼帝國的百年來第一位將魔法研習到高級境界的皇室貴族,蘭蒂·夜在尚武的奧斯曼平民口中幾乎會以無數種面貌出現,但熟知他的人都會覺得這個男子其實很普通,就像一枚永恆銅幣,一枚會釋放魔法而不是拿着身體砸人的銅幣。
「讚美光明,多些幫手總是讓人安心,雖然這些幫手只會一個勁兒呢喃着諸如『仁慈』這樣的可笑字眼。」
魔法之光映襯着鮮紅的荊棘花瓣,半邊天穹都仿佛被這陣玄奧無比的魔法光輝遮掩了,只見艾伯倫皇室魔法團皆面露敬畏,青年法師微微頷首,中指上的魔法戒指有元素之力在匯集,他死死盯着正在緩緩閉合的四張魔法陣圖,身為護衛者,他隨時準備應對突出起來的危機。
四張魔法陣圖漸漸變為透明,一道瘦弱的身形從其中走出,銀髮蒼涼,面容白皙,仿佛體弱多病四個大字兒就活生生的寫在這個約莫十六歲左右少年的臉上,任誰也想不到這個狂妄無比且魔力充沛的少年,竟然是艾伯倫帝國奧古力家族年輕一代中的翹楚。
作為帝國皇室的巨擘家族之一,奧古力·藍爾名副其實的拿到了一切該有的榮譽,包括含着金鑰匙長大的傳奇出身。
天生感知到火系魔法元素,出身第三天,他含着奶嘴便對自己某位倒霉傭人砸出了一顆火球,當然這些陳年舊事早已無需再提,如今的藍爾,至少學會了在一定程度上收斂自己的傲氣,譬如現在。
「讚美光明,讚美仁慈,米歇爾大教堂的同胞們,我與你們一同存在。」
藍爾駐足原地,堆竊起柔和的微笑,極具親和力的同時也沒有顯得過於浮誇。
陽光灑在喀布爾小鎮各色建築上,勾勒出一圈金黃的聖潔,荊棘花瓣如雨點墜落,在一隊闊步臨近氣勢恢弘的騎士團鎧甲之上綻放。
托利亞王國的米歇爾大教堂,如同愛爾德之與塔斯汀之間的恩怨糾葛,其中盤根錯節的關係很難說清,據說這宗教堂來歷久遠,傳承自一位熾天使的史詩傳奇,正如那位天使在神話中被譽為『殺伐』和『屠戮』般名副其實,一位氣息如同巨龍般恐怖的金髮騎士引領着身後那群面容肅然的殺伐之軍,來到了這片土地。
「艾伯倫之光輝煌永久,聖菲特的學子們,願光明神與你們同在。」
聖菲特學院之門將提前開啟對消息早已如狂風般刮遍了大半個永恆大陸,但凡是知曉那裏誕生過多少可怕怪物的傢伙,無一不充滿了新一輪的憧憬,每過十年都是這樣,又有一群小傢伙們從那個神秘地方走了出來,讓沉寂的永恆大陸迴蕩起一片史詩輓歌。
驕陽如火。
金髮騎士淡淡掃了眼蘭蒂夜,嘴角微張,但旋即看見了那位來自艾伯倫帝國的魔法怪物藍爾的一抹古怪笑意,心中有了幾分關乎榮耀的計較。
「來自艾伯倫帝國的魔法怪傑藍爾,早在上一屆永恆大陸的『盛世晚宴』上便已經聽說過艾伯倫古老家族之一的奧古力,誕生了一位天生的魔法智者,想不到竟然如此年輕。」
金髮騎士談笑風生,但不忘微微低頭,神色卑謙,面對永恆大陸上堪稱『輝煌之歌』皇室古老家族的一塊心頭肉,即便他曾經身為梵蒂岡光明總教廷某位老主教的扈從騎士,也不敢輕易怠慢。
藍爾沉默不語,適當的謙虛能讓一位貴族得到讚譽,謙遜之後的威嚴能讓他們得到發自內心的尊重,很明顯作為帝國皇室的他在這方面比某些山村野貴族更為精明。
又是一陣天使般的吟唱聲驚動了喀布爾小鎮,天穹上的雲朵散去,一道陽光照耀着遠方的道路。
陽光下,一位身披灰色教袍的老人緩緩走向了金髮騎士,氣息沉穩,教袍上紋飾着訓誡字符,神采奕奕的面龐更不顯絲毫頹勢,緊隨其後的,還有數不勝數的虔誠無比的牧師。
聖彼得中央教堂的大手筆,一次性至少遣派了五百人的光明牧師團。
「你是...聖彼得中央大教堂的『半賢者』亞希!那位參與過第二次混亂之都聖戰的光明法師,你竟然沒有被異端扔進撒旦的懷抱。」
金髮騎士就像見到了一個從墳墓堆里爬出來的亡靈,震驚的看着那位白髮蒼蒼的老者。
「年輕人,言辭浮躁,不堪入目。」
老法師語氣不善,教袍上嚴厲苛責的訓誡字符如星辰般時隱時現,讓人生畏,雖然是在訓斥金髮騎士的無禮,但後者似乎並不在乎。
「亞希半賢者,您活着,您真的活着,這一次西南的光明勢力看來要超越其他地域了。」
老法師沒有理會瘋言瘋語的狂熱金髮騎士,無意間看了看藍爾,一直不問世事的眼眸忽然一凝,竟無法挪開。
「你是奧古力家族的那個孩子?」
藍爾再次點點頭,笑容收斂,神情莊嚴。
良久,一陣晦澀的咒文吟唱。
「奧古力·藍爾,我代表聖彼得中央大教堂對你被聖菲特邀請一事發出祝福,輝煌與光明將永遠伴在你身旁。」
隨着這位老法師開口,藍爾被一道柔和的光芒籠罩了,一隻水藍色的蝴蝶銘刻在藍爾胸口,翅膀帶着一陣奇異的節奏,緩緩扇動,如同光明神降下的神跡般玄奧神奇。
「七階加持魔法,神之蝶翼,能夠幫小藍爾阻攔至少兩次七重騎士的野蠻衝撞。」
半賢者亞希頗有深意說道。
「感謝光明。」
藍爾也知曉這位老法師的來歷大到驚人,不敢狂妄,也緩緩低下頭顱,只不過瞥向蘭蒂夜的目光顯得深邃了很多。
「那根法杖...有不屬於人類的氣息。」
一直沉默不語的蘭蒂夜,此時也禁不住呢喃,他得到了禁地的魔法智慧,雖然只是冰山一角,但或許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其中的可怕,至少能夠發覺一些即便是一位大魔法師也無法看出的端倪,那位腳步遲緩法師手中的魔力權杖,似乎裏面蘊含着一絲詭異的力量,很熟悉的力量...來自一處永恆大陸的極端禁地。
如今的喀布爾小鎮上除了外來者,基本上已經難見平民的蹤影,狹小的街道也被尋常難見的騎士和牧師們堵塞,水泄不通。
這位老法師來自西南地域最大光明勢力之一的聖彼得中央大教堂,也帶來了聖彼得最引以為傲的牧師團。
金髮騎士帶來了米歇爾最著名的『殺伐之軍』騎士團。
殺伐之器與讚譽禮誦皆俱備了,聖戰一觸即發,但這一次梵蒂岡光明總教會的行動很隱秘,永恆大陸竟然沒有絲毫風聲泄漏,要知道前兩次關於混亂之都的聖戰,無一不是載入史冊的大手筆,反觀此次,除了一位半賢者法師外,其餘的神職人員貌似沒有多麼大的來頭,藍爾忽然隱隱有點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覺,雖然他狂妄,但絕不愚蠢。
一旁,蘭蒂夜沉默的凝視着藍爾胸口的加持魔法烙印,久久不語,他在冷眼旁觀的同時也想到了很多永恆大陸上關於艾伯倫帝國的傳說,那些不要命的吟遊詩人曾經說過,光明紀元之前,艾伯倫不會是一個不出名的偏遠王國,實力弱小,人才凋零,而光明紀元之後,他們以象徵智慧的魔猿與代表某些特定內涵的荊棘之花為藍本,設計了一枚紋章,從此之後一而躍成為了永恆大陸上的古老帝國,其中甚至還牽扯到了禁地的影子,太過神秘。
「神,和他的僕人。」
蘭蒂夜呢喃一句,折身回到了馬車之中,金髮騎士和老法師置若罔聞,唯有渾身被光芒籠罩着的藍爾露出了一抹笑容,那笑容稱不上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