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蒂夜溫醇的貴族式微笑使得嘲弄都變得頗為儒雅,柔和而不是威嚴的面龐上浮現出一抹刻意不屑,雖說語氣依舊泰然平淡,仿佛只是在傾訴貴族之間最平常的趣聞軼事,但往往這種毫無怒氣的挑釁才能夠悄悄掀起一番風浪。
「悍不畏死的狂妄,這或許燒不死你,但應該能讓你明白狼狽落魄帶來的痛苦,將要遠勝於死亡的絕望。」
魔法陣圖中央傳出了男性特有的暴躁之聲,雖然語調的主人妄圖極力掩蓋,但還是不斷有憤怒的火藥味兒在蔓延,無論語氣還是言辭,都遠落後於奧斯曼帝國的蘭蒂夜。
與此同時,那顆比普通火球術要打上幾倍的魔法火球突然產生了驚人變化。
如同能夠肆意流淌的溪水般自然,這顆火球一分為二,這還沒結束,在急速漂浮的過程中,火球繼續分裂,此時四張魔法陣圖紙上的玄奧紋耀也變得更加神秘了,一筆一划沐浴在神聖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如同星辰。
最終四顆碩大熾熱的火球並排而行,如一尊尊神祇出行般向着奧斯曼帝國馬車降臨。
「比試一下吧,對於魔力的掌控。」
蘭蒂夜搖頭輕嘆,也不見取出任何有魔法之力的物品,僅僅從金色三角龍紋的空間戒指中取出了一枚極不起眼的小玩意兒。
一枚銅幣。
扔出。
「轟!」
熾熱的爆炸聲響徹雲霄,黑霧瀰漫,如戰場上燃起的硝煙,五位奧斯曼帝國的藍耀花紋騎士在漫天煙塵中挺立,胯下戰馬毅然紋絲不動,甚至連眼眸都未曾閉合一下。
「只有死亡時才能閉上你的眼睛,眼眶划過淚水,身軀只能流淌鮮血,作為『藍耀花』的成員,你們都很不錯。」
蘭蒂夜微微讚揚,五位騎士湛藍色的眼眸中愈發有驕傲之色瀰漫,戰馬嘶鳴,聲震百里。
蘭蒂夜點點頭,眼眸中讚賞之色更勝一分,這些騎士此時守護在他身旁,十年之後,他們也將成為奧斯曼帝國軍事史詩上的傳奇。
陡然間,蘭蒂夜收斂目光,眼眸深邃如海,他遙望着濃郁的硝煙,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低語道:
「又是平局。」
神奧的雙頭魔獸低垂的頭顱抬起,抖了抖身上異彩斑斕的毛髮,狀若野獸王者。
「我降世之時便看見了一片黑色的魔法海洋,我的老師告訴我那叫做天賦,蘭蒂夜,我不明白為什麼身為奧斯曼騎士家族的你,竟然可以在魔法概念中與我一爭高下。」
四張魔法陣圖閃爍明滅,如風中殘燭,但不管是四溢蔓延的玄奧魔力還是在驕陽下熠熠生輝的魔法字符,都在昭示魔法陣中央那個人的可怕實力,雖然那個躲在魔法陣裏面傢伙的聲音,此時聽起來有些無奈。
煙塵散去,空氣中依舊瀰漫着戰火的氣息,但那八顆分裂的火球卻失去了熾熱身軀,而在奧斯曼帝國馬車四周的土地上,卻多出了八個碩大無比的深坑,黑色,像是被焚燒之後的痕跡。
「將構造大火球術的火系魔法精靈轉移到土地,用純正平和的土元素抵消,雖然土元素並不能為你所用,但在面對危險時,無論是人類還是魔法精靈,都只有一個反抗的念頭,蘭蒂夜,不得不說...」
四張魔法陣圖中央的聲音忽然凝滯了,似乎在顧忌着什麼。
「在帝國謀略和權術方面,我自愧不如,或許這就是我永遠也下不好『永恆之網』的原因。」
蘭蒂夜皺眉,其實他在心疼那一枚銅幣,但好歹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也習慣了艾伯倫的那隻瘋子,出於貴族式的禮貌,他這一次有所回應。
「你身上流淌有奧古力家族初祖的血脈之力,我身上只有幾枚銅幣,但不可否認除了帝國貴族頭銜,我還有幾分努力和一頭名為『運氣』的朋友。」
雙頭魔獸趾高氣揚,魔狼和黑熊兩顆頭顱凝視着上方的天空。
艾伯倫帝國一方沉默不語,那位面容紅潤的青年法師有點驚異地看着地面上八個黑色大坑,眼眸中有智慧之光在閃爍。
他即便在艾伯倫皇室中堪稱魔法世界的先驅,更是有過幾本稱不上有多垃圾的著作在永恆大陸上流傳,自然也就能看出那位來自『粗魯愚昧』奧斯曼帝國的蘭蒂夜殿下方才的舉動是有多麼的驚人了。
不,簡直可以用驚艷來形容。
只見這位青年法師緩緩向前走了一步,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哀樂,唯有一絲絲恐怖浩瀚的魔力波動從他身上散發而出。
「藍耀花紋分支騎士團團長,警告閣下切勿觸怒兩帝國之間的友誼。」
一位藍耀花騎士縱馬上前,槍尖一點寒芒,近乎凝聚成為實質了。
鬥氣縱橫,浩瀚無垠,驕陽為之褪色。
魔法陣圖中央的神秘傢伙似乎想要說點什麼,一圈圈魔力波紋四散溢開,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那位青年法師笑了笑,道:「我沒有惡意,只是有幾個問題想要詢問一下蘭蒂夜殿下罷了。」
「這就是你們艾伯倫帝國的風格嗎,沒有尊卑貴賤,以下犯上。」
騎士長手執龍牙長槍,藍耀花紋紋飾在神聖的陽光下悄然綻放,一枚晶瑩幽藍的花朵在槍尖萌芽。
「鬥氣化象!」
喀布爾小鎮中有人驚呼,些許躲在暗中圖謀不軌的人被奧斯曼帝國這位騎士的可怕給震懾住了,風風雨雨匯聚混亂之都,凡是想從這場動亂中分上幾杯朗姆酒的傢伙們都早早踏足入了喀布爾小鎮,本來威名遠播的混亂之都就讓這些傢伙畏懼踟躕了,如今看到這麼強大的一位騎士竟然也僅僅是他人扈從後,那些肖小之輩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大概是喀布爾小鎮上的居民早已習慣了某個時刻開始就一刻未停息的混亂動盪,他們早已做好了準備,街道空曠,除了幾片飄落的迦南木葉外根本看不見任何一道人影,這份超乎想像的預知能力,簡直足以和被譽為『先知之地』的梵蒂岡相媲美
青年法師微微眯起雙眼,神色凝重,白皙的指尖上隱隱有魔法火焰在跳躍升騰,作為一位智慧高深的火系魔法師,他已經得到了火元素的承認,而最明顯的一點,便是他的情緒也會如同熾熱火焰一樣暴躁。
「奧斯曼帝國不喜戰鬥,也不畏征伐,更不會逃避戰爭,可我個人厭倦毫無意義的爭執,艾伯倫的法師,請問你有什麼問題。」
蘭蒂夜挑起紗慢,湛藍眼眸中透露無上的王者威嚴之氣,他凝視着那位青年法師,道:「魔導階級的睿智者,擁有開口的權利。」
剎那有,青年法師一陣失神,但腦海中溫存着強大精神力的他旋即恢復了意識,震驚之餘還是沒有忘記自己的本意。
「永恆大陸上有過傳言,蘭蒂夜殿下曾經得到了一根以神祇手臂上的血肉打造的魔法權杖,可有此事。」
「無可奉告。」
蘭蒂夜態度堅決,這已經牽扯到了奧斯曼帝國機密,甚至還有可能引起梵蒂岡的重視。
青年法師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神色恍惚,他的聲音忽然間有點低沉。
「那敢問蘭蒂夜殿下的魔法智慧是由那一位賢者教導的,就您剛才的一番舉動,絕非是普通魔法公會長老能夠冥想出的手段。」
死寂無聲,喀布爾小鎮除了陽光和酒香外似乎只剩下一片虛無,五位藍耀花騎士佇立成直線,猶如燈塔般守衛着身後的榮耀。
四張古老的魔法陣圖瘋狂閃爍,一筆一划勾勒出了玄奧的魔法智慧,看來裏面的那位神秘男子對這方面的事情也十分感興趣,或者說,這位青年法師詢問的每一個問題,都不過是心甘情願的為他人嫁衣。
原本融洽的氣氛終止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喀布爾小鎮的入口處似乎有吟唱歌聲響起。
「我去過永恆大陸八大極端的一處禁地,在那裏,我駐足凝望,感知到了不屬於光明紀元的魔法智慧,很可惜天賦不夠,僅僅領悟到了魔法海洋中的一朵浪花。」
蘭蒂夜眼眸深沉,一語低吟,宛如石破天驚。
永恆大陸八大極端之地,古老神秘,葬送過無數賢者巨擘,在吟遊詩人口口相傳的史詩詩篇中,每一個禁地都昭示着一個可怕的傳說。
地獄的大門,覆滅的文明,流淌鮮血的神皮魔偶,聖域的頭顱,古老存在的屍骨,恆久不滅的神祇,創始之初的文明智慧。
一個個觸目驚心的死亡字眼是那些禁地的最佳名詞,而就在數十年前,一位聖域法師曾經踏入了禁地之一的死海,從此卻再也沒有他的消息。
要知道,那位聖域法師當時早已成為了他家族的傳說,據說當他從虛無魔法世界中走出來的時候,怔怔出神凝視着家族府邸中的一幅油畫,久久不語,因為上面那個接受後背子孫膜拜的人竟然就是他自己!
誰也沒想到,這樣一個化石還活着,更沒想到,這個近乎無敵的化石走入死海後再也沒有出來。
青年法師喉嚨微微苦澀,他想說些什麼,但總感覺不敢開口,無論是誰,都害怕未知的恐懼,黑夜中,哪怕是一隻迷路的貓都會讓人感到死亡來臨。
奧斯曼帝國的蘭蒂夜,去過禁地,並且活着回來後還領悟到了屬于禁地的魔法文明?
這很有可能意味着蘭蒂夜已經得到了某位禁地古老中生靈的認可,也意味着十年之後的永恆大陸或許會迎來一場真正的殺伐時代。
那些十年後的雄主人傑,如今尚未崛起...青年法師目光冷冽,無論這只是蘭蒂夜在扯虎皮拉大旗,還真的是確有其事,這都足以讓任何勢力引起重視,與此同時,五位藍耀花紋騎士的湛藍眼眸中也都流露出一抹警惕。
直到一聲突兀而平和的呢喃聲響起,青年法師才收斂了那道令人一陣灼燒觸痛的目光。
「梵蒂岡光明聖子降世,四大帝國皆有先祖之力降臨,遙遠的北方獸人戰場上有人族少年英雄迎來輝煌,絕望森林中時而傳出晦澀吟唱,更有傳言說世界之樹將生命力量頒發給某位新生女精靈後即將枯萎,奧斯曼帝國有一位雄才大略的蘭蒂絲公主外,如今,蘭蒂夜你也得到了永恆禁地傳承,有趣,太有趣了。」
難以置信,在知曉這一消息後,艾伯倫一方的幕後大佬,那位被四張魔法陣圖包圍着的男人竟然內有絲毫畏懼和擔憂,反而戰意昂揚,言辭之間透露出無匹的自信風采。
「十年之後,你的頭顱我來摘下,但在此之前。」
四張魔法陣圖凌空而起,沖向了喀布爾小鎮的盡頭,在那裏,有一個連接地獄與天堂的空間魔法陣。
「於混亂之都中那個掀起永恆大陸整個西南地域風雨的孩子?聽起來不錯,以他頭顱,示我登頂之志!」
與此同時,喀布爾小鎮入口處,聖光輝煌,蘭花飄落。
一陣陣古老的吟唱聲響徹雲霄,這不是魔法咒文,而是光明神的仁慈訓誡。
「為了光明,米歇爾大教堂應召參與聖戰。」
「為了和平,聖彼得中央大教堂應召驅逐異端。」
人影如雲,戰馬嘶吼,光明掩蓋了太陽,西南地域所有的光明勢力,終於到齊。
沒人注意到,一匹雪白獨角馬拉扯着一輛破舊馬車,緩緩跟在人群的最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