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麼巧啊?」
安澄眯起眼來,睨着那個走到車窗前,滿面殷殷的男子。
她又從容地點燃了一根煙,深吸一口,朝他走來的方向吐了個煙圈:「該不會正好是到那個加油站加油的吧?」
男子面上隱約掠過赧然。
不過那表情極為輕微,就如同是微風掠過,約略拂亂了眉眼罷了償。
「原本是想那麼說,可是既然被你看破,那我也只好實話實說。」
不能不暗贊一聲,儘管此時處境略顯尷尬,可是那男子依舊文雅如一,神色並不凌亂攖。
「做律政這行的,每天的必修課就是關注業內新聞。我知道你在上庭,而昨天就傳出了捕夢網跟鯊魚簽約的消息。我想,你總要到捕夢網親自走一趟,所以我在捕夢網門外總會遇見你。」
他眼中浮起關切。
「看你一路開出來,車速有些快,不放心,所以跟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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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笑,含着香煙搖了搖頭。
「是覺得我會經受不了這個打擊,所以會瘋狂飆車?」
他深深凝視她:「不是『覺得』,是『擔心』。」
這兩個詞彙之間的微妙區別,安澄當然也知道,所以她前面才沒用「擔心」,而選了「覺得」。
可是既然此時他自行廓清,安澄也只能伏在車窗上冷艷地笑:「喂,我說我們一共才見過三面吧?三次你都幫了我,『恰好』幫了我,我都已經覺得很奇怪了。如果再這麼交淺言深,我就更覺得無法忍耐了。」
那男子微微蹙眉:「對不起。」
安澄伏在車窗上,仰起頭向着天空,又深吸了口煙。
此時她的短髮凌亂,襯衫領口扯開,整個人呈現一種與日常工作時截然不同的氣質:冷艷依舊,更添蝕骨的莫名冶艷。
她將吸進去的煙,用紅唇攏成煙圈,不客氣地吐到他臉上去。
「我不喜歡這樣。雖然你表現出來的是對我的善意,可是你對我來說還是個不折不扣的陌生人。甚至,我連你名字都還不知道;而你,好像一直都『忘了』向我做自我介紹。」
那男子咬住嘴唇。
安澄「哈」地笑:「得了,我當然不會當真以為你是忘了自我介紹,我看得懂,你是故意在迴避。你的名字似乎很矜貴,矜貴到你不願意向人提起。」
安澄兩根手指撐着香煙,托着腮幫凝視他:「何必故作神秘呢?其實我真的根本就不想知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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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從來就不是個膩人的女生,她骨子裏從來都有清冷和疏離,她更習慣與人保留一定距離,以便能看清對方。
這一刻,安澄骨子裏的冷,毫不客氣地呼啦一下子全都朝那男子潑過去。
男子有些尷尬,卻仿佛並不意外。
他靜靜點頭:「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可是我顯然給你雪上加霜了。」
安澄整個身子都伏在車窗上,下巴墊在上面,更放肆地大口吸煙。
「沒有,你別隨便解讀我。我心情好着呢,我告兒你我心情好到爆。終於解脫了,你是不會明白我這種爽的。我不過就是停車抽口煙,不想叫人看見而已,怎麼就成難受了呢?」
「好,是我看錯了。」他竟立即改口,只順着她說。
他眯了眯眼凝視她:「你吸煙的樣子……真美。不該躲起來,我喜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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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心裏一個搖晃,不想害羞,可是面頰還是自動自發地紅了。
她耙了耙頭髮,將香煙從嘴裏抽出來,掐滅了,然後遠遠地彈出去。
好看麼?那反倒不給他看了。
她抽煙,只是她想抽,不是表演給誰看的。
她的目光追隨煙頭飛遠,沒入草叢裏才收回來,眯眼打量眼前這張臉,然後哼一聲,甩手指他開過來的那輛大黑車。
「連車都是一樣的。唯一的區別,我這是舊的,你那是新的。這位帥哥,我告兒你,這種感覺不讓我覺得浪漫和驚喜,反倒只讓我毛骨悚然。」
上次在車庫裏,如果不是他的車子跟她的一模一樣,又是逆着光,又如何能騙得過湯燕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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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嘆口氣,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怎麼想的:我這個人總是偷偷跟着你,還幾次三番在你面前出現,連車子都是跟你同款……有種明星的『私生飯』的感覺。」
安澄聳聳肩:「就像蒼蠅,很討厭。」
他沒氣,反倒唇角輕勾,笑了。
「可是其實你真誤會我了。能告訴我你這樣一位女律師,卻買了這樣一輛大黑車,是為了什麼?」
他竟然這樣耐心,不急着替自己解釋,反倒問安澄的初衷。
安澄清笑一聲勾起手肘,居高臨下睨着他:「我當時剛拿了票,還沒怎麼開過車。我就看中這樣的車扛撞,不行麼?」
他反倒笑出聲來:「我相信這的確是真的。」他眯眼打量她的車子:「同時也因為這樣的大黑車在警匪劇里太多出現,作為fbi的特勤車,始終代表着法律和正義吧?」
安澄不得不眯起眼來。
他溫柔地凝視着她的眼睛,然後含笑點頭:「……所以我開這輛車,正是因為他是特勤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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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心下震動。
「難道你供職fbi?」
他揚揚眉:「是,不過很快將離開。做法律顧問,幫助他們訓練新探員。」
安澄這才鬆了一口氣,略紅了臉。
「呃,我想我應該向你道個歉。」
那男子寬厚地笑:「沒事。不過因為你這次的介意,我反倒覺得自己索性應該買一輛這樣的車自己用。」
他眸光浮起來,對上她的眼。
「我想讓你介意。只要介意,我就會成為你心上的結,梗住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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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又有些微妙,叫安澄有些不習慣。
她連忙別開視線,揚起頭「嗤」了一聲:「我不喜歡被人搭訕。如果你想展示搭訕的功力,找別人去,我忙着呢。」
她說完從車窗縮回去,坐正了就要開車。
他卻出手如電,倏然伸進手來按住了她的方向盤。
「安律師,我聽見你在庭審上公開宣佈,已經與湯律師分手了。從你當時的表述里,顯然與湯燕卿也已經早無瓜葛。所以我現在想告訴你:我要正式開始追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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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兩手倏然攥緊方向盤,猛地回頭,一雙妙目如寒釘般盯在他面上。
「你瘋了麼?」
那男子一怔,沒想到安澄的反應居然是這個。
他笑:「我怎麼瘋了?追求你,就是瘋了?」
她一點都沒有女孩子被異性追求的那種虛榮感,她依舊一臉的冷意,坐直了盯着他:「別鬧了。你也是學法律的,這個行當的人應該有超乎常人的冷靜和理智。你一共就見過我這幾面,一見鍾情什麼的還是免了。」
他含笑點頭:「我不是一時興起,我很冷靜和理智。所以我十分清楚我對你的感情:安澄,我喜歡你,很喜歡你。」
安澄白了他一眼,直接擰鑰匙啟動。
車子貼着他手臂滑過去,轟然開上主路,囂然而去。
留在原地,那男子微有意外,卻更是滿眼掩藏不住的欣賞。
長大後更美麗、更冷艷,也更獨立的安澄,叫他更加心如鹿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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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回到律所,邊走邊給姬兒發短訊。
姬兒當時沒能勸阻萊茵伯格,離開就給安澄發了短訊過來致歉。
安澄將她的決定告知了姬兒:「我已經決定與捕夢網結束合作。不怪你,這其實與你無關。」
吉米辦公室里,梅森跟吉米站在一起,隔着玻璃牆看安澄腳步匆匆從電梯口那邊走過來,邊走邊發短訊。
梅森大眼皮眨了眨:「你猜她去捕夢網,還能說服萊茵伯格麼?」
吉米眼中還裹着熱切:「我相信只要她去,肯向萊茵伯格說些懇求的話,萊茵伯格是會給她這個面子的。」
「你想萊茵伯格不然為什麼選那麼個簽約的時間,其實就是給她餘地,等她去。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不過我還是覺得萊茵伯格對她是真欣賞的。」
梅森卻聳了聳肩:「可是我卻不看好結局。你也說了,總需要她說軟話才行,可是她那性子,她有可能會去說軟話麼?」
這時安澄發好了短訊,將手機放回手袋。一抬頭正好看見吉米和梅森兩人正盯着自己。
她停住腳步,望回去,心裏忍不住浮起防備。
她索性直接走過去推開門:「在等我的消息?對不起,我帶回來的消息是:我已經正式通知萊茵伯格,與他結束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