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輝臨行時的一番話象魔咒一樣,就在吳輝走的第二天,丁文收到了一份請柬。
「丁上師鈞鑒:
神藏現世,由自佛緣,借於貴手。紛爭之際,諸眾合議,六月初六,備請大駕,共襄盛舉。」
這份請柬的內容顯得客氣尊敬之至,落款竟是協會與各宗代表,不過這言稱「上師」倒令丁文皺眉暗忖。如今密宗各派在藏地各有一席之地,但各宗代表莫不是宗內的當代宗師級別人物,他們竟然如此稱呼丁文,丁文不覺得自己在密學修養有什麼可取之處,按丁文的修養當一位剛剛入門的密眾還差不多,何德何能被這麼敬意?
禮賢下士,必有求於人,這趟水好渾啦。
而且六月初六,於佛教而言確實是個特殊節日,叫做翻經節。傳說唐僧到西天取經回來,不慎將所有經書丟落到海中,撈起來曬乾了,方才保存下來,因此寺院藏經也在天貺節這一天翻檢曝曬。
若在以往也不覺得特殊之處,只因謝杏芳從「智狼」手中奪得九顆高僧舍利,並且這些舍利居然能通過三辰天時渾儀解譯,似乎有軼失的經卷重又獲得之意。問題就在這,誰都想獲得這份傳世經典,恐怕所謂的「共襄盛舉」就是解決紛爭的一個協調會。
難道誠如吳輝所言,他們都以丁文為大掘藏師?大掘藏師在密宗諸派地位超然,更甚於各派的宗師,但誰又知「地獄之門」內的詳細情形?
「阿哥,既然你很為難,那丁文們不去好了,就呆在桑家塢,他們要捐款的丁文們就捐。」丁文百思不解。小玉自然更不知內情,事情若如這般簡單就好了,也沒必要有這份請柬。
其實這塊石雕的真正主人並非那位港商。而是另有其人。據傳「夢的家園」被秘密運抵藏地,有人把它改名為「彼岸」。意為此岸塵凡、彼岸淨土。
「不想這事了,離六月初六還有十來天。小玉,丁文媽這些天一直嘀嘀咕咕,不會還在心疼『夢的家園』拍賣款吧?」
「誰說不是,阿媽叫我多管管阿哥,可是我還是支持阿哥。丁文們家現在什麼都不缺了,多這筆錢不過錦上添花。少了這筆錢也沒大不了,反而心兒里踏實、更平靜,免得其他人眼紅找茬兒。阿叔一直掛在嘴邊,不要再多生事端了。我看這回一定是阿叔出的主意。」小玉所臆測的並不完全對,其實這裏面主要是丁文的意見,楚阿叔只是看到通往山村的公路遲遲不見動靜,倒央着募集這部分款項。
自從退耕返林後,現在山村裏的鄉親們又有新的收到來源。這每天萬元收入讓他們笑地合不攏嘴。昨個兒,楚阿叔帶着雷族長上門,一是上門道賀,二是再取些發財經。山裏的路不久將通,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雷族長所說的隱憂可不是小事,畢竟國家執行野生動物的保護越來越嚴,而且山裏的貨總會斷檔,丁文就給支個招,可以山村附近圈一大塊地方養牛羊雞兔等家畜家禽,至於品種方面需要大伙兒一道商量,找常知偉諮詢最好。小玉在一旁又幫襯說,銷售方面不用愁。
似乎得到了保障,這下雷族長與楚阿叔更加安心。的確,看着桑家塢紅紅火火地發展,以前被閒置的灘地現在都被利用起來,雷族長急在心裏,沒少找阿叔嘮叨。楚阿叔意猶未絕,說筆架島的桃林不錯啊,山里還有許多神奇的天然山果,是不是多考慮種植一些山果,或者從把隨氏那兒承接一些種植中草藥呢?
坐在對面的楚阿叔目光灼灼,丁文知道楚阿叔打的是什麼主意,便沉吟着久久不語了;小玉吃吃地低聲笑着,幫二人添了茶水。楚阿叔只好退而求其次,斜來白眼說,那總得給些九叔公手裏的肥料,總不能讓山裏的大夥顆粒無收。丁文不得不勉為其難地答應,到時給些就是。
誰知這事還是引起冰棍女的莫大興趣。這事剛談定不過一天,冰棍女帶着左右手上門,當然還有楚阿叔、雷族長和曹寅。
「我說你這傢伙不要當宅男奶爸,好不好?算我求你了。只要你肯出手,荒漠也可能變沃土,你什麼時候能把最近惹上的懶勁戒掉,好不好?」冰棍女一進門就囔,哪來的怨氣這般大咧?似乎一切財富均唾手可得。丁文抱着小女丁嵐有點懵,小玉也覺得莫名其妙。楚阿叔替丁文倆釋疑,隨氏同意與小灣山村的鄉親們合作,另僻一個中草藥培植基地,前提是有合適的土壤與水源。
嘿嘿嘿,狐狸終於露出尾巴了。再象桑家塢這樣造出第二個山坳子水庫,那是絕對不可能的,畢竟會引起當地生態一系列變化,山裏的生物與海里的生物一樣神秘神秘萬端,誰知又會惹出什麼麻煩事,丁文不可能天天盯防着。
「山裏的山泉水質絕對是國家介定的一級水質,土壤方面可以稍加改善一下嘛,現在很興有機肥料,反正桑家塢附近多的是原料,至於具體怎麼搞,你自己想辦法嘍。」
冰棍女笑出一口整齊的銀牙,顏若三月盛放的桃花,令人如沐春風,「就知你這傢伙又在擱擔子。這事兒好辦,丁文們該找你大舅和姚書記好好商量,但你答應楚阿叔一噸的那個肥料總不會食言吧?」然後轉頭與楚阿叔、雷族長又說,這事就定下了。
一噸就一噸,沒什麼大不了的。看着風風火火而來的一行人,又興高采烈而去,丁文對小玉無奈地撇了下嘴。胖了一圈的小玉似乎沒更多思慮,接過睡得正香的女兒,輕捏了下女兒的嫩臉,很認真說:你爸爸是一座金山,別人總惦記着,丁文們可要好好守住哦,別讓人挖走。
呃,這個另類的吃味話。
隨着農曆六月份的到來,小玉逐漸變得焦躁不安。想必一直在為請柬焦慮着。到了六月初四這天,謝杏芳終於打來電話,先是訴苦一番。最後讓丁文務必要前往,否則這個爛攤子將沒法收場。原因是三辰天時渾儀中的「人玉」,據典籍考證這顆佛骨舍利乃傳說中的佛之左眼,所以他們認定丁文是大掘藏師。
丁文雖無固定信仰,最近一直翻閱有些資料,也知道「左眼佛、右眼魔」一說,卻為謝杏芳的說法嚇了一跳。據不完全統計,我國現存的歷代諸聖舍利約831粒。其中以法門寺的釋迦牟尼佛的舍利最為著名,可「佛之左眼」舍利似乎從未聽聞過,此次一旦被證實為真,對於信仰的幾個佛國來說。那可是非同小可之事。
「怎麼可能?玩笑開大了吧。」丁文寧願相信這是無稽之談,怪不得請柬會有如此尊崇般的客氣,因為大掘藏師地位超然,相當於一代大宗師,古來甚少。若機緣巧合的話,可能發掘出一些古老的神藏,但大掘藏師哪位不是知識淵博、密法精深之輩,丁文怎麼可能是位大掘藏師?
「這世上有了想像力,一切都成為可能。你是呆在家裏接受他們的頂禮膜拜。還是本人過來驗明一下真身?」謝杏芳在電話那頭咯咯大笑,唯恐天下不亂似的,揶揄的笑聲很誇張。
鄉村有句俚語:狗屎落進薯藤中,纏不清了。被栽上這個名頭絕不是件好事,丁文不由想起吳輝前的那番話,眼看「六月初六」這個盛會不赴不行了。小玉在旁聽得明白,見丁文勢必成行也不阻攔,只提議讓阿叔隨同前往以照應一二。這個提議讓丁文點頭,若非一雙兒女纏住,小玉估計想一同前去。
盛夏的午後,蟬兒不知疲倦地鳴叫着,從老河道吹送一陣陣涼風,給「畲鄉村落」帶來一些涼爽。楚阿叔和山裏的鄉親們都住進這個村落里,象個大家庭一樣,丁文與小玉老遠就能聽到他們不時響起的笑聲。其實他們最忙的時候在中午與傍晚,午後算偷閒兒,聚在一塊說說笑笑,倒顯悠閒愜意。
山裏的鄉親們談論的焦點是山村的發展,盼着這條公路通了以後,就可以重建起第二個桑家塢,大伙兒都住進山村統一規劃的別墅,更有人戲稱這又回到公社時代。楚阿叔笑罵這個比喻不恰當,如今應該叫集體股份制,見了世面,也增長了見識,腦袋瓜該開竅了,丁文們山裏的貨象大海里的一樣,永遠都挖不盡,接下來看丁文們大伙兒怎麼挖嘍。楚阿叔的話在山村里很有權威,一陣嘻笑後,雷族長朗聲說:山啊,要不把村里這個重任擔起來,好名正言順地帶領大伙兒一起致富,我家那臭小子搞不掂的,人家到山裏投資全衝着你們的面子啊。
「是啊,阿叔。你把這個村長攬到身上唄,可以學學我大舅。」丁文與小玉剛踏進村落大門時,小玉就囔開。
「你這丫頭亂嚼舌根,要不讓小文到小灣當村長,我看鄉親們和鎮裏全會舉雙手贊成。族長,這事仍按舊例辦,我呆在桑家塢幫你們纏住小文,這可是一尊連隨氏都要拜的佛,丁文們怎麼說也得近水樓台先得月嘛,可不能全讓桑春他們全包全攬,好處全落到他們頭上了不是。」楚阿叔說得山裏的鄉親們一頓歡聲附和。
與山裏的鄉親們閒坐了一會兒,然後跟隨楚阿叔去往屋裏,這是一間通風良好、光線充足的閣房。小玉四處瞧瞧動動,丁文把那張請柬遞與楚阿叔,在楚阿叔看的同時邊簡單說明一些情況。楚阿叔擰眉許久,低啐一聲,說這些人不在乎你是否有大掘藏師的資格和來歷,關鍵在於你身上的種種神奇東西,也許他們才是真正的大掘藏師。
「阿叔,按您這麼說,我才是大掘藏師囉。」
「你丫頭當然撿到寶了,我們都跟着沾光,因此我答應與小文同去。」
叔侄倆不倫不類地一唱一和,讓丁文相當地無語,卻說出了事情的本質。丁文並非沒有思及這一節,有時看得這麼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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