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江江突然覺得墨菲定律完全就是一種魔咒。越是擔心的事情越是會發生。
如果說天不怕地不怕的鐘又青有什麼東西害怕的話,大概只有江一述知道一切的真相吧。
於江江無法想像此刻對於鍾又青來說是怎樣的災難。想到她曾那麼絕望地說,沒有江一述可能會死。於江江不禁有些擔心了起來。
這是個信息時代,網絡讓消息傳播的速度堪比光速。幾個知名度很高的論壇都出現了各種爆料貼。繼那張畢業照之後,又相繼有不少自稱鍾又青同學的人開了好多帖子上傳了更多照片,爆料整容前的鐘又青,其間不乏一些不靠譜的八卦。和一般的髒水帖一樣,無非是校/妓、小/三、包/養、拜/金論。從前於江江看這些八卦也看得津津有味。如今主角成了她認識的人,她才知道這樣的帖子有多麼可恨。
那些躲在電腦背後的人又怎麼可能知道鍾又青整容的原因。這是個很惡意的社會,所有的人都習慣用最壞的可能去揣摩他人。人性本善,對現在的人來說,只是個笑話。
於江江申請了賬號。在點擊率最高的帖子裏輸入了一大段文字,想為鍾又青說說話。打完最後一個字。於江江卻一個一個字都刪除了。刪除的那一刻,她覺得有種無奈,不禁有些眼熱。
沒有人會在意她的回帖,甚至她可以想像帖子發出去肯定被人攻擊是「公關」「水軍」,旨在「洗白」鍾又青。對於事態發展成今天的樣子,於江江感到很無助。
於江江試圖和鍾又青聯繫,但她的電話始終接不通。於江江隱隱有些擔心。擔心鍾又青會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來。
開會的時候,於江江一直心緒不寧。經理喊她匯報工作時她心不在焉也沒聽見。引起了經理很大的不滿。當着全公司人的面,經理很嚴肅地批評於江江:「在我們的公司,你算是履歷漂亮的,可你的業績,比不上我招進來那個大專畢業的助理。我和你說過很多次,學歷只是你的敲門磚,你想站穩腳跟,每一步都要走穩,你的每一份用心都是你成功的基石。相反的,於江江,你這麼糊弄工作,對得起你拿的工資,對得起你自己嗎?」
於江江咬了咬嘴角。心底波瀾萬丈,到了嘴邊,只謙卑地回復了一句:「對不起,經理。沒有下一次了。」
經理緊蹙着眉頭,很是失望地看了於江江一眼,眼光一刻都不願在她身上停留。繼續會議的進程去了。
於江江覺得鼻子酸酸的。有點委屈,也有點恨自己。一直以來她什麼都做不好,對什麼都無能為力。起先還有幾分暴脾氣,聽不得逆耳的話,我行我素覺得自己什麼都對。如今才明白,在職場,沒有無緣無故的批評,只有能力不足和死性不改。也許爸媽對她是了解的。她並不適合離開江北獨自在外闖蕩。她這種得過且過能力平平的人也許就只適合一份安穩到死的工作。不費什麼腦筋,不會情緒用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即可。
這麼想着,又覺得十足的不甘心。於江江抓了抓自己的原子筆,努力把腦海里那些負面情緒全部趕走。
她不該在這個時候放棄,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放棄。
輕吸了一口氣。專注精神,認真地記下經歷和各位主管的每一個要求和未來工作的重點。會議結束,於江江洋洋灑灑記了三頁多。
她還是那個越挫越勇不知所謂的於江江。來都來了。不混個名堂出來。怎麼好意思回去見江東父老?
六點半,段沉剛結束了一個會議。
風險投資的負責人從美國過來參與了會議。段沉的團隊做了非常漂亮的策劃,完全征服了負責人,當場就把後續合同也都簽了下來。
會議結束。負責風投的那個美國人是華爾街金融界的名人。他拍着段沉的肩膀說:「幹得很漂亮,我非常期待你的項目。」
段沉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說:「謝謝,我會做到最好。」
那人原本準備走了,想了想又回頭和他說:「對你的事情我也有一些耳聞。我的好友也都覺得你是很有才華的年輕人。」他微笑着,頓了頓又說:「man是個強勢的女人。作為合作夥伴,她無懈可擊。但作為母親,她並不算慈祥。我很欣慰你能成為今天的樣子,而不是碌碌無為的為家族守業。」
段沉沒想到這人會這麼直接提到段曼雲,一時也楞了一下。但轉念一想,以段曼雲的影響力,政商名流認識她並不算什麼稀奇。在美國,她拼命巴結的,也就是那些上流社會的人了。只是他有些沒想到的是,在他眼裏靠男人上位的女人,在別人眼裏居然還挺雷厲風行。
他想了想,很平和地回答:「她其實也給了我更多時間準備。就像彈簧一樣,壓得越低,反倒能彈得更高。」
對段沉這樣的回答,那人顯然很滿意,他一臉春風一般的笑容,很和氣地說:「我期待你彈得更高,這才能說明我很有眼光。」
送走了負責人。團隊裏一夥帶着夢想的年輕人顯然對這個結局很是滿意也很得意。按照合同,一周後第一筆資金會進入公司的賬戶。他們也能一展抱負,真正運用所學的東西做一番事業了。
「段總,你是不是該請客啊?」團隊裏唯一的女性工程師,amanda開玩笑說。她從mit(麻省理工)回來,起先想加入段沉的團隊,被段沉拒絕。他不喜歡和女人共事,也許是偏見吧,他對女人的工作能力並不放心。被拒絕的amanda絲毫不放棄,以優秀的專業素質征服了段沉,最終被段沉收入隊伍。
amanda一開了話頭,響應者甚眾。在大家喜悅的笑聲中,段沉爽快地答應了請客。在一片歡呼聲中,段沉被簇擁着一起離開了公司。
錢樂怡還在他的公司,只是她不再幫人分手。錢樂怡並不懂工程上的東西,但她卻是非常有名的理財高手。把他們的預算和收支出平衡做得漂亮得像教科書。是段沉非常得力的助手。
走在人群最後,她看了一眼時間,問段沉:「你不去接那小丫頭?」
段沉意味深長地看了錢樂怡一眼:「你還真覺得我是那種圍着女人打轉的男人?」
錢樂怡嫵媚地一笑,以非常勾魂攝魄的眼神看着段沉說:「是就是,有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你就是那種『從此君王不早朝』的人,妥妥的。」
「你這麼詆毀老闆,真的不怕扣工資嗎?」
錢樂怡也不生氣,以很平和的口氣回敬:「段總這麼恐嚇我,不怕我隨時辭職炒了你嗎?」
段沉可不敢得罪這菩薩,對管錢他可不在行。別看錢樂怡看着挺不靠譜,其實她才能深不可測,多給點錢她,她大概能成為比爾蓋茨。
段沉訕訕一笑,乾乾地說:「何必傷了和氣?我對你怎麼樣你還不知道嗎?」
錢樂怡白了他一眼,做出一個噁心的表情,說:「把你這一套留在那小姑娘身上吧。」
段沉哈哈大笑。錢樂怡看了他兩眼,用很同情地語氣說:「看你笑得這麼開心,我真不好意思告訴你,你媽今天給你來過倆電話。」
段沉挑了挑眉,臉上也沒什麼表情:「是什麼事?」
錢樂怡聳了聳肩說:「不知道,但聽口氣挺生氣的,是要出命案的節奏。」
段沉正準備說話,手機就響了。兩人同時下意識看了段沉手機屏幕一眼,錢樂怡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說曹操曹操就到,我先去車裏了,你自求多福。」
段沉看了一眼錢樂怡婀娜離開的背影,嘴角抽了抽。平靜了兩秒,接通了電話。
段曼雲顯然是氣極了。她的個性就是如此,絕對不會直接罵人或者發脾氣,一般是冷嘲熱諷。最最生氣的時候就不說話了。
「有什麼事嗎?」段沉問。
「你說呢?」段曼雲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你怎麼沒和我的車一起被砸個稀爛呢?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和那死丫頭胡鬧,還弄髒了我的品牌?」
「你會擔心這個?」段沉不屑地嗤了一聲:「你背後那麼多公關公司,一個小模特,能髒了你的品牌?再說那輛車,你真記得那是你的車嗎?你報上你的名字,那小人敢不賠?找茬就直說,拐彎抹角沒意思。」
「你是不是要把我氣死你才甘心?」
「你那麼愛你自己,你捨得死嗎?」
段曼雲怒不可遏,深吸了一口氣,呼吸聲明顯比之前沉重一些:「不要以為拉到了風投有多了不起。你是不是以為你已經成功了?段沉,你那些什麼plan在我眼裏,不值一文。」
段沉眨了眨眼睛,很平靜地看着遠方,緩緩地問:「在你眼裏,什麼值一文呢?」
「……」段曼雲沒想到叛逆的兒子居然沒有再頂嘴,而是認真地問出了一個問題,一時有些怔忡。良久,她說:「從你認識那個丫頭開始,你自己說說你都在做什麼?你打着我的名號做得那些無聊事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我告訴你段沉,你想談戀愛我管不住你,但是你要搞清楚,你是個男人,你的心思要放在事業上,成天圍着個女人轉,算什麼東西?」她說着還不解氣,又說:「你眼光真是不敢恭維,以前那什麼恩恩的,什麼玩意兒,在我面前頭都不敢抬,現在這個更不像樣,完全一灘爛泥扶不上牆。」
段曼雲還在碎碎念,雖然語氣難聽,但作為母親的那種口吻還是很明顯。只是段沉並沒有再關注她說什麼,因為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集中在了別的事情上,他緊緊皺起了眉頭,截取了其中的一句話,嚴肅地追問:「你找過喬恩恩?」
「……」
*
開完會,東摸摸西弄弄,等於江江從公司出來,已經晚上近十點。
給段沉打了電話,奇怪也沒人接,於江江有些失落地一個人坐地鐵回家。其實她是個挺怕寂寞的人,明明飢腸轆轆,因為沒人陪,也沒心情在外面吃了。
說到底是段沉把她給慣壞了。每次一下班他就屁顛屁顛跑過來,任於江江言語攻擊還任勞任怨當車夫外加買單。
以前於江江曾看過一篇文章。說寵女人的男人其實居心叵測。把女人寵得驕縱乖張無人能忍,也就沒人能搶走了。當時於江江還覺得這文章完全扯犢子。
如今想想,還真是這麼個理。怪不得自從認識了段沉,她身邊再沒有新的追求者了。
不知道是本命年還是今天出門忘了看老黃曆,坐個地鐵也不安生。於江江好好在那玩手機,一挺沒素質的年輕媽媽直接在地鐵里給孩子把尿。周圍好多人罵咧她都毫不在乎,依舊我行我素。於江江看着雖然氣,但也沒準備管閒事。
但事實證明,不管閒事也會惹上閒事。那當媽的不知道怎麼在抱孩子,猛一抖,幾滴尿直接灑於江江鞋子上了。可把於江江給噁心壞了。
這下大家可都不依了。拍照的拍照,叫人的叫人,眼看着地鐵里就要打起來了。於江江看了眼車窗外,發現正好進站了,想着趕緊閃人,別捲入是非里去了。
於江江剛要跨出地鐵的門,就被一個大媽給拽了回來,她義憤填膺:「姑娘!你別走!你是受害者,我們一起等地鐵工作人員過來,今天一定要曝光這事,讓這些沒素質的人受到懲罰!」
看着大家一副同仇敵愾的樣子,於江江忍不住熱淚兩行:神啊!她真的好想回家,她很餓啊!
被迫跟着眾人進了一次地鐵的服務中心,在人們七嘴八舌中,於江江無聲地展示了一下自己鞋子上已經乾涸的穢漬,算是仁至義盡。好不容易受到大赦令,於江江趕緊拿了包又進入了站台。她剛跨進電梯,就聽到身後有人喊她的名字。她下意識地抬頭,那人已經在電梯門關閉的最後一刻走了進來。
陸予輕輕敲了一下於江江的頭,用玩笑的口氣責怪她:「我喊你那麼多聲,你是真沒聽見,還是裝沒聽見。」
於江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陸予。這電梯是為殘疾人修建的,方便用輪椅不能使用扶手電梯的人。一貫人煙稀少。於江江為了趕時間才鑽進來。這會兒電梯裏只有他們兩個人,真是好不尷尬。
四面鐵皮泛着閃亮的金屬色澤,明亮得像鏡子一樣,於江江不怕抬頭,就怕會和陸予視線相碰。才把陸予發的郵件都給刪了,這會兒她心虛得狠。對陸予有種奇怪的負罪感。
其實喜歡一個人但是那人不喜歡你,比被一個人喜歡但是你不喜歡那人要輕鬆一些。人對自己的付出有掌控的能力,可是對別人的付出卻無力阻止。負罪感和愧疚感讓人難受。想想這七年其實陸予也挺不容易的,時時承受這種來自與她的壓力,真佩服他怎麼還能和她如常談笑。
陸予的呼吸聲此刻就在於江江頭頂不遠處,那種輕微而規律的聲音讓她心痒痒的,想抬頭看看,卻又不敢。
陸予輕輕笑了兩聲,伸手握着於江江的肩膀,忍笑問她:「你最近是怎麼了?抬頭看我都不敢了?」
「啊?」於江江尷尬地抬頭,生硬地回答:「沒有啊!」
陸予不置可否,只是很平淡地說:「上周我去江北出差。順便回了趟家。」
「噢。」於江江眨巴着眼睛,很習慣地接了一句:「阿姨身體還好嗎?」
陸予眼中有異樣的神色一閃而過,隨即笑笑說:「老樣子,不好不壞。」
「嗯。」
可怕的沉默又開始蔓延。於江江開始覺得自己語速是不是太快了。為什麼兩人已經對話了一輪,電梯還沒有開門呢?
「我還順便去看了你爸媽。伯父伯母托我帶了好多東西。」
「啊?」於江江有些驚訝,只是瞪大了眼睛。
陸予眉眼中含着笑意,很自然地說:「擇日不如撞日,我車停在xx站附近的停車場。你和我去取車,然後去我家,把你爸媽給你的東西給你帶回去。」
還不等於江江拒絕,「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陸予已經爽快地走了出去。
娘的,於江江盯着那非常不懂看人眼色的電梯門,滿肚子髒話無處罵。
陸予的新家於江江這是第二次來。回想上次那尷尬的場面,於江江至今還記憶猶新。
換了鞋子,於江江有些侷促地坐在沙發上。陸予給她倒了杯果汁,就回房去了。等他再出來,大包小包拿了好多東西出來。
看着雜七雜八的東西,於江江嘆為觀止,有些不敢相信:「這全是我爸媽讓你帶的?」
陸予微笑:「還有一些是我媽給你準備的,都是些乾貨和吃的,一起給你拿過去。」
於江江粗略翻了翻,看到那床很占空間的藤蓆有些哭笑不得:「怎麼連蓆子都要你帶,高級的貴的西城到處都是,便宜的淘寶上也是隨便買一大堆啊。」
陸予一樣一樣提起來,很溫和也很有耐心地解釋:「你媽媽說你體燥畏熱,特意拖人從印尼帶了床手工藤蓆。特別吸汗而且不粘皮膚,不容易過敏。」
於江江有些眼熱,手微微顫抖,她提起了藤蓆,低着頭說:「哪有這麼矯情,來北都打拼,享不了那麼多福。」
於江江走在前面,明明說着嘴硬的話,眼淚卻偷偷地掉了下來。從前她在家只覺得睡得特別舒服,哪裏知道處處都是媽媽用了心思的。她永遠無法正確測量的,是來自父母的愛。那是廣博得像大海一樣的深厚的感情。
遊子在外,更是思家。北都再好,也比不上江北一絲一毫。
陸予跟在於江江身後。於江江聽見他關門的聲音。她偷偷抹掉眼淚,鎮定地站在電梯前等着他。
踏着平穩的腳步,陸予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各種袋子摩擦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直到他停在於江江身邊。
隱隱的,於江江感覺自己靠近陸予的那隻手臂有些灼熱感。她不敢回頭,她感覺陸予此刻正看着她。
良久,於江江聽到背後傳來陸予磁性而溫文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激起陣陣回音。
「這次從江北回來,我更加堅定當初的選擇是對的。我知道你對過去的事情不能釋懷。可是,我不准許你過辛苦的生活,尤其是因為我才要過辛苦的生活。不關乎男人的自尊心,我只是心疼你。我想有一天堂堂正正地把你從伯父伯母手裏接過來,也像他們那樣寶貝你。」他頓了頓,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也許是我想太多吧。也許……根本不會有這一天。」
「於江江,我決定辭職回江北了。」
作者有話要說:寫這章的時候想起一件趣事。之前我一位老師(此老師來自英國,在墨爾本生活了10年),問我:你最喜歡的城市是哪裏?
我回答:武漢。
他甚至不知道武漢在哪裏。問我:why?
我說那是我的hometown,我爸媽還有我的朋友都在那裏。
他很不理解。說melbouric。。。但是中國學生卻從來不懂好好欣賞這個城市。
鬼佬永遠不會懂家鄉對我們的意義。
(我每章都送你們積分的說~~留言25字以上有積分~~可以看文的~~~)
(感謝各位大土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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