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骨(女尊)
血閣殺手盡數撤離,蘇因羅從人群中走出,站定在蕭、冷二人面前,冷寂雲猛一抬眼,目光和她對了個正着。
儘管心裏早已做好準備,此刻真的和對方面對面,冷寂雲心中仍然湧起一股壓不住的複雜情緒,不自然地把臉轉向一邊。
蕭琮見兩人相對無言,氣氛有些凝窒,只好率先對蘇因羅抱拳道:「晚輩蕭琮,多謝蘇前輩出手相救。」
蘇因羅這才把視線從冷寂雲身上轉回來,看着蕭琮點了點頭,嘴角有了笑容:「我早聽說修白又多了一位高徒,果然是儀表堂堂,氣度不凡。你師傅可好嗎?」
蕭琮隨着她客套幾句,又把呂修白的情況大略講了一些,冷寂雲卻沉默地站在旁邊,沒有再看蘇因羅一眼。
蕭冷二人的喜事可謂聲勢浩大,江湖上早已傳得沸沸揚揚,蕭琮既然自報了姓名,同行的冷寂雲是何身份自然不言自明。何況冷寂雲和冷謙長得很有幾分相像,蘇因羅又怎會猜不出,卻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她自始至終只顧和蕭琮閒聊,甚至不曾提及冷寂雲半句。
等話題說盡,場面頓時又冷了下來。
蕭琮遲疑半晌,知道兩人心裏的結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解開,但既然是晚輩,又剛承了蘇家的搭救之恩,於情於理不該等蘇因羅先做讓步,便暗中在冷寂雲手上拍了拍。
冷寂雲仿若無知無覺,向旁邊移了半步,仍舊一言不發。
蕭琮見狀有些尷尬,還沒想好該如何開口介紹,蘇因羅竟搶先截住她的話頭:「不用了,走吧。」說罷已率先往山上走去。
&位切莫見怪,請隨我來。」一名管家模樣的女人忙上前給二人引路,臉上的笑容極為客氣。
蕭琮也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隨同眾人沿石階上山,回頭見冷寂雲寒着臉走在身後,知道蘇因羅的冷淡和敵意也難免令他不快,不由暗自嘆了口氣,慢下腳步等他跟上來。
&好嗎?」蕭琮攬着他的腰,怕他一走神會踩空了摔下去。
冷寂雲搖了搖頭就再沒有其他的表示,也不知道這搖頭的意思是「不好」還是「沒事」。
蕭琮對他的狀態很擔心,這男人向來要強,遇事最愛咬牙硬撐,出發前得知此行的目的地是蘇家時,他甚至還能冷靜地分析時局,反過來安慰自己不用替他操心,但他的心緒起伏蕭琮又怎會不清楚,何況他現在已經連掩飾情緒都做不到。
蕭琮靠近他,用只有彼此能聽清的音量在他耳邊道:「我看蘇家對過去的事也諱莫如深,大概不會主動提起,等安頓下來,一切也都有我出面,你既然不想見她們就別太勉強自己。」
冷寂雲靜默半晌,深吸了口氣,同樣壓低聲音道:「我只是事前準備不足,才會在蘇因羅面前亂了方寸,但是只要再給我一點時間,我能應付得來。」
蕭琮沒再說什麼,默許了他的堅持,雖然知道對方不是時時刻刻需要女人來遮風擋雨的尋常男兒,但這樣的倔強總令她忍不住心疼。
冷寂雲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安撫地按了按她放在自己腰間的手,含笑道:「放心吧,除了你之外,我沒逃避過任何事任何人。」
蕭琮壓下心底的擔憂,配合着他笑道:「在下真是榮幸之至。」
冷寂雲看着她,嘴角的笑容加深,眼底雖未染上同樣的笑意,卻帶上了幾分溫暖。
蘇府的管家辦事麻利,很快給兩人安排好一間客房,命人把飯食直接端入房中,飯後又送來熱水和金瘡藥。
沐浴過後,冷寂雲替蕭琮看了看肩膀上的箭傷,創口不淺,但好在沒傷及要害,除此之外,身上還有不少深深淺淺的皮肉傷。
&想到這些血閣殺手如此難纏,差一點就折在他們手裏。」蕭琮張開雙臂,任由冷寂雲幫她自肩頭斜向肋下一圈圈纏裹布帶,想起前時交戰的情形,仍覺驚險異常。
冷寂雲把手裏的布帶打了個結,這才給她披上外衣,在旁邊坐下來,正色道:「我從前只聽說這些人武功高強,真正見他們出手也還是第一次,但比起血閣殺手的武功,倒有另外一件事更叫我覺得不尋常。」
&說看,也許咱們想到一起去了。」蕭琮一邊說一邊拉過他的右手,把袖子向上挽到手肘,「別動,我看看你手臂上的傷。」
冷寂雲自己按着衣袖,方便蕭琮替他上藥,金瘡藥撒在血肉模糊的傷口上帶起一陣尖銳刺痛,令他不自覺地微皺了下眉:「若說蘇家有本事逼退血閣殺手,我信,但蘇因羅僅以一人之力在三十招之內佔上風,也未免太輕易了。」
蕭琮贊同道:「沒錯,血閣既然敢誇下海口,能憑藉格殺令在短短數日之內取任何一人的性命,想必不是徒有虛名,蘇因羅武功雖高,也不大可能高到如此地步,那麼就只剩下一個解釋。」
兩人的想法不謀而合,目光都是一亮:「蘇因羅早就知道克制血閣殺手的辦法。」
格殺令向來只由血閣閣主發出,血閣殺手也被訓練成沒有感情的殺人工具,只聽從閣主一人的命令,既然蘇因羅和冷謙有過一段親密過往,她能從冷謙口中探知一二也就不足為奇了。
見蕭琮盯着桌面出神,冷寂雲忍不住碰了碰她的手背,問道:「在想什麼?」
蕭琮這才「哦」了一聲,拉回思緒。
&只是突然想到,假如咱們推斷得不錯,蘇因羅果真能破除格殺令,那麼對蘇枕河來說,難道不是一個極大的威脅嗎?」
&錯,倘若蘇枕河知道此事,以她的行事作風,不大可能毫無舉措地放任蘇家坐大,難道她確實不清楚蘇因羅的虛實?」冷寂雲沉吟半晌,立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不可能,假如蘇枕河不知情,蘇因羅今天就不會毫不隱藏實力地擊退對方,她不怕驚動蘇枕河,陷蘇家於危險之境,只能說明蘇枕河早就知道一切,甚至……」
蕭琮心頭一跳,駭然道:「你是說……她們兩個也許已經聯手,為的就是演一場好戲,把咱們騙進蘇府?這……這怎麼可能!」
且不提蘇家和血閣之間的恩怨,就算蘇因羅真想殺死他們兩個,今天只要袖手旁觀便是,為什麼偏偏多此一舉地出手相助,再把他們帶上山?
冷寂雲顯然也沒想通這一點,單手支着額頭沉思不語,蕭琮始終想不透其中關鍵,轉頭見天色不早,漸漸湧上倦意:「既來之,則安之,不管他們是敵是友,咱們凡事多加幾分小心想必沒錯,今天先好好休息一晚,等明日……」
話說到一半,卻猛地頓住,她戒備地和冷寂雲對視一眼,忽然手按劍柄閃身避到門邊。
與此同時,冷寂雲已揮袖將蠟燭盡數熄滅,拔劍藏身於門扉另一側。
不多時,門外廊下便傳來幾點輕微響聲,儘管對方刻意屏住呼吸,運起輕功,蕭、冷二人還是立刻聽出有兩個人的腳步聲逼近。
窗紙上閃過一片黑影,緊接着,門板「吱呀」一聲被人推開。
幾乎是眨眼之間,蕭琮和冷寂雲已一左一右地同時攻向來人,兩人平日裏切磋餵招,早就熟悉彼此的武功路數,因而就算眼前漆黑一片,目不視物,單憑聲音也能配合地分毫不錯。
似乎沒料到會有人等在門內突襲,屋外兩人先後發出一聲驚呼,隨即徑直飛掠出去,站定在庭院當中。
蕭、冷二人也跟着縱入庭中,還不待出招,對面一人突然叫道:「且慢!」
兩人手底一頓,這才借着檐下燈籠里發出的微光看清對方面容,竟然都是舊相識。
身穿夜行衣的一男一女收起兵刃,迎上前來,臉上仍帶着幾分驚訝。
&大俠,冷公子,沒想到蘇府的客人竟是你們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