裊裊的黑煙從無數民居升起,激戰中的幽州城,處處燃起了火頭,到處可以看到穿着不同服色的官兵混雜在一起廝殺,那些瘋狂喊殺的人們,無論是契丹人還是漢人、渤海人,身上都是血跡斑斑。
一小隊官兵快速從一條街道通過,剛剛走到一半,忽然間就從街尾的屋頂上冒出十來個弓箭手,一陣亂箭射下,手忙腳亂的宋軍官兵揮舞着兵刃,舉着盾牌,接連遮擋了好幾下之後,丟下幾具屍體,隨即趁着對方正在換箭的功夫,一鼓作氣殺了上去。
每一間民房,每一條街道都在展開反覆而又慘烈的爭奪。宋軍進入幽州之後,一步步朝城中推進,速度儘管有些緩慢,但是卻穩定無比。
梁三現在已經被提拔為將虞侯,本來早就被調入謝慕華隨身的親軍之中,不過謝慕華怕是浪費了人才,便做主將梁三調入侍衛步軍司里做了虞侯。如今的梁三不再是昔日吳下阿蒙,手下也掌握着五百號兵馬。這一路巷戰,梁三奮勇直前,一直衝殺在大隊之前。
身上的鎧甲帶着斑斑的血跡,梁三已經換了三把刀,契丹人用的武器多為重武器,輕飄飄的鋼刀和契丹人的武器一撞,很容易彎曲折斷。梁三手中的第三把刀也已經變成了曲尺。便隨手將刀丟下,去跟身邊的官兵討了一柄鐵錘來,這玩意,在巷戰之中用的十分順手,砸人可以,砸門砸牆也是一把利器。梁三掂量了一下分量,鐵錘稍微有些輕,不過也勉強可以用用了,便隨手把鐵錘墊在屁股底下,坐下了。
「梁虞侯。」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年輕官兵咧開嘴,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笑道:「咱們怎麼不沖了啊?我都已經斬首三個了。是不是說砍了五個契丹兵,就可以升官啊?梁虞侯,您趕緊帶着咱們接着沖啊?」
「呦,想升官想瘋了是吧?」梁三伸手把臉上的汗水血污擦了一把,沒好氣的說道:「咱們是在打仗,不是在打架,你自己倒是看清楚了。我們這一隊人馬走的太快,要是脫離了大隊人馬,很容易被契丹人給包圍了。別覺得五百人挺多的。一會兒功夫就全被打光。到時候,你就知道慘了。」
小兵吃了個癟,他也不怕梁三,平素里在軍營,梁三就是個沒架子的官兒,只管嬉笑着問道:「三爺,您還沒說呢,是不是斬首五級就可以提拔啊?」
「沒問題啊,你能殺五個,就能做伍長,要是能殺十個,我就保舉你做隊正。你小子有多大本事都用出來,老子不虧待你。」梁三樂呵呵的說道:「你們要是有本事,每個人都給我砍十個契丹腦袋。那就是殺敵五千啊。老子一下都能當將軍了。」
那小兵得意的說道:「就算是殺不了五千,咱們這一隊人馬,只要能斬首五百,相公絕對是要給梁虞侯您升官的,現在是將虞侯,再升可就是指揮使了。」
「指揮使……呃,我可是沒有想過啊,指揮使上邊還有官兒,還有都指揮使。反正我看我這輩子是沒當都指揮使的命了。你們都加把勁,我也希望打完這一仗,我這隊人馬裏邊,還能出來幾個都虞侯呢。」
這一隊人馬本來應該是有五百人,激戰到現在,有戰死的,有掉隊的,有受了傷被送下火線的,如今跟在梁三身邊的也就是三百來人。稍微停留了一會兒,喘了幾口氣。忽然後隊過來一大隊人,遠遠看到梁三就叫道:「你們是哪一部的?繼續前進啊?」
梁三答應一聲,看新來的那隊人馬,約有百十人,身上黑衣黑甲,還帶着看不清的武器,為首的將官也是一個將虞侯。那個將虞侯姓馬,在禁軍也是老資格了。他倒是認識梁三,知道這是謝慕華從西北帶回來的親信之一,一路提拔進侍衛步軍司的。有心想要和梁三結交。便說道:「遮莫不是梁虞侯嗎?我是獵日軍的馬大郎。相公要求儘快結束城中戰鬥,不如你我合兵一處,一起前進。」
梁三知道獵日軍在侍衛步軍司里也是赫赫有名的軍隊,立下過不少汗馬功勞,能夠進獵日軍的人,都是禁軍中的佼佼者。這個馬大郎,也是有幾分名氣的。而且,謝慕華特意抽調了獵日軍來試用新式武器。合兵一處,那是絕對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便笑呵呵的答應道:「好啊,咱們便一同前進。」
馬大郎走到梁三身邊,低聲說道:「說真的,梁虞侯,看你這支部隊的前進速度,幾乎是入城兵馬之中最快的。你手下的弟兄戰鬥力非同小可。不過,不是吹牛皮,我馬大郎的兄弟也不含糊,咱們合兵一處,差不多也有五百人了吧?這一支兵要是用好了,咱們能立個大功勞呢。到時候,咱們在侍衛步軍司可就露臉了。」
「哦?」梁三對於軍功可是積極的很,他是個半文盲,就是武藝好才混到了今天,也沒指望過去拍着謝慕華、楊七郎的馬屁去升官,一刀一槍來的功名是最踏實的。聽到馬大郎這麼說話,梁三心裏便有了心思,笑道:「馬大哥怎麼說?」
馬大郎指着前方道:「契丹人城破之後分散兵力跟我們巷戰,要是每一條街,每一個房屋的爭奪下去,天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相公是有嚴令的,一定要儘快把城內的戰鬥解決掉。時間這麼緊迫,在我看來,不如這麼辦,咱們一路只管朝西門突進。入城之前,謝相公說了,東門那裏,契丹人要反擊,南門已經被擊潰,北門一出,就是要逃跑,韓德讓要逃就逃,兵馬進去就往西殺,只要是不逃的將官,肯定都在西邊。」
「你我兄弟一路朝西,遇到小股契丹兵絕不纏鬥,只有人數在二百人以上的,才是我們的目標,說不定就能抓到幾條大魚啊。」馬大郎小小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得意的目光:「契丹將領的親軍建制,能有超過二百人親衛的,基本都是大將了。」
「走,事不宜遲。」梁三一聽就馬上把屁股底下的鐵錘抽了出來,招呼着自己的兄弟,跟馬大郎合兵一處,一路朝西去了。
幽州城牆一共是三十六里,東西寬不到十里,從南門進入,最多也就是走五里。五里地而異,要是放在平時,最多不到小半個時辰的時間,腳步快的官兵也就走完了。雖然巷戰是激烈了一些,但是梁三這一隊人馬實在是悍勇無比,一路過關斬將,拼命的朝西邊衝去,路上也遇到了幾小股契丹官兵,梁三親自帶隊,一個衝鋒就把他們全部料理了。
快到西門那裏,梁三忽然覺得有些不大對勁,這兒是一條十分寬敞的道路,街上空空蕩蕩,沒有人,沒有車馬,沒有戰鬥的痕跡。左右兩邊的民房,也沒有時不時射出的箭矢,空寂的簡直讓人有些難受。
「怎麼會沒有人呢?」一路殺到這裏,梁三還是第一次看到一條沒有人的街道。
「先不要進去,可能有埋伏。」馬大郎也打起了精神,吩咐手下的官兵上前,笑着對梁三說道:「讓你看看我們的手段啊。」
百餘名官兵一共拿着三十多個長長的杆子,雖然有些不太方便,可是梁三一直也沒有問,知道這是謝慕華吩咐造兵工署改造的,專門要用在巷戰之中的工具。如今看到這些官兵,三個人服侍一個杆子,為首一人蹲在地上,將杆子挑在肩頭,另一人扶着杆尾,還有一人,拿着一根鐵線似的的東西,在杆子裏捅來捅去。
「梁虞侯,不知道你是不是聽說過當初在攻打交趾的時候,大發神威的一種武器?」馬大郎故意開始王婆賣瓜了。
梁三搖了搖頭,對着手下的官兵喝道:「你們把盾牌放好,護着弟兄們的身體,要是現在突然冒出來一隊弓箭手,他們的損失可就大了。」
馬大郎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這個低級錯誤,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梁三,叫道:「放!」
那些官兵打着了火,三十多個杆子朝着不同的方向,幾乎覆蓋了整個街道,忽然之間,從杆子口猛烈的噴出烈火,比起當年在交趾用的,能夠噴出數丈烈火的原始版本來說。如今改良過的噴火槍,威力絕對不可同日而語。其性能應當已有較大的改進,要比以前的火藥燃速快,火力大;由於槍身粗長,裝藥多,所以能對準目標,持續進行較長時間的集中噴焰,既能很快使目標着燃,又可使噴焰迅速蔓延。
「這……」梁三看着突然沖天而起的火焰,支支吾吾的說道:「這是什麼意思,是要把整個幽州都給燒了嗎?」
「凡是遇到難以攻克的地形,乾脆一把火燒了踏實。」馬大郎的臉上露出一絲狠色:「咱們兄弟的命,能少丟幾條就是幾條。這條街道都看不清楚情況,還是燒了最好。」
他話音剛落,已經陷入火海的街道,不知道從哪裏就冒出一群人來,許多人身上已經着了火,想必是之前就埋伏在街上,等着宋軍踏入包圍圈的契丹人。梁三二話不說,從身後官兵的手中接過弓箭,彎弓搭箭,瞄準了正在火海中奔跑的契丹兵,嗖!一箭便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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