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白素聲音很低,卻帶着一股子嚴厲,「你總該是忘了爸爸媽媽對你付出了多少心血,這些年家裏沒有餘下一分錢全都給了你念書。……現在你就算是不想念下去,也當做是為了我們。人這輩子還是要有一技之長才能更好的活下去。混口飯吃?活着就是為了混口飯吃?十月啊……從小爸爸媽媽就教給你做人的道理和生存的真理……現在我們需要你,你不能在這個時候泄氣。」她們現在面臨的困難是始料未及的,但是她不希望這孩子在這個時候想到了放棄。
覃朝朝不說話了,眼裏包着一泡淚。其實這個時候想想她的想法是很不現實的,也很自私的。當初爸爸極力反對自己從藝術的道路,還是媽媽一直支持的。爸爸後來也答應了,只是說,他也是無奈之舉。現在想起來那個時候為什麼他會反對的那麼激烈。原來是因為倪婉清的原因。他怕她和她的醫學上的母親一樣墮落到出賣自己。
小時候自己因為有腿彎彎的毛病,媽媽就每日給自己坐腿三次,她上了舞蹈課回家後媽媽還要給她準備熱敷。不管寒暑,媽媽都堅持下來了。
可是現在她對未來一片迷茫,老師已經打電話問過她很多次她到底在家裏做什麼,這都已經斷了好久的課程。她很想跟老師說不想讀了,卻無法乾脆說出口,一邊不想讀下去還是有點捨不得,畢竟那是自己從小的心愿和爸媽的縱容和殷切期盼,還有那麼多曾經練習時受過的痛和苦。另一邊是佟正驍這件事對她的打擊太深,曾經以為她那麼辛苦那麼努力原來只是是為了有天和他相遇,就像是美麗的童話故事……突然一天這一切轟然坍塌。所以老師那邊的電話她一直是猶猶豫豫支支吾吾的,也是因為老師對她太好所以特地向系裏面給她請了為期一個月的假期。現在眼看着寒假來臨,學院裏要考試,老師的電話來了……
原來她也不是那麼的堅定的,一邊想着活着沒意思,一邊還要苟且的活着。
「媽媽,其實……我真的不知道學下去還有什麼意義。我能一舉成名站在最高點?還是讓我最想要給我肯定的人看見。可是媽媽這一切……從那一天開始我都沒了期盼……我甚至覺得我不配站在最亮的地方。」她想苟且活着就活着吧,就像是一隻見不得光的昆蟲,永遠的躲着陰暗的角落裏才安全。像她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在好好的活着。所以她才會說她不想學了,她才會對章一皓說做我的男朋友。
「十月……其實你真的不應該這麼想的,媽媽我還以為你待他……哎……你不能這樣對章一皓的,既然說了就不是兒戲。一開始我就知道他的出現不是因為他只是想幫助我們這麼簡單。我不知道你過去到底和他是怎麼個交集,但是我相信他能讓你站在最亮的地方享受你該享受的人生成功的樂趣,分享你的喜悅。」+白素看向她的眼神疼痛裏帶着失望。「你這樣做……媽媽怎麼能放得下心來。」
覃朝朝愣怔的看着白素,「媽媽可是我辦不到對他好,我現在心裏很亂,亂到連我自己也理不順……」心裏像是住了一個魔鬼把她往更深的深淵裏拖。她只不過是抓住了自己能抓住的,也沒想過這抓住的是誰,到底是他救了自己還是自己把他給一併帶下深淵。
她撫摸着覃朝朝的發,「孩子人心都是肉長的,從小你就是一個善良的孩子。而他是一個不計較你到底是個什麼模樣,不問你過往是非的男人……相信媽媽這把老骨頭的建議,他是個你值得依賴的男人……如果媽媽這一次有什麼不測,我就準備把你託付給他……你……」
覃朝朝捂住了她的嘴,手心下是媽媽乾涸得起皮的嘴唇,軟軟的卻是毛乎乎的。
「媽……我不許您那麼說,我不能在這個時候失去你們任何一個親人。」
白素的眼神這個時候特別澄清,性子也最穩,輕輕的拉開女人的手,「再怎麼樣你要讓媽媽安安心心的進入手術室不是?可是……誰都不敢保證是吧,你不是小孩子。你爸爸也不在這裏,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章一皓會照顧好你的。」
「媽……」覃朝朝眼裏又逼出了淚光。「我現在只想要您。」
白素假裝沒看見覃朝朝的傷心樣,這孩子猶猶豫豫的性子到底是像了誰,不假辭色的說道,「那你現在跟章一皓是怎麼回事,如果你僅僅是為了他的錢,那麼媽媽現在就可以回家了……」她當真奮力坐起來,臉色掙扎得漲紅。還沒坐直卻被覃朝朝給抱住了。
覃朝朝附在她身上,死死地不要她起身。「媽媽……不要……求您!」她想說:我不只是為了他的錢,真的我沒那麼不堪。我只是想着各取所需罷了。
她明知道就是那樣的,自己就是那麼不堪。可是她在自己媽媽面前根本就說不出口。她怎麼能讓媽媽直哆嗦自己的女兒已經變得這麼無恥到用感情作為金錢的籌碼。
「十月,任性不是你現在能夠擁有得起的,十月聽媽媽的。以後的路還有很長的。就算是媽媽陪着你也不過那么二三十年,可是你不能在媽媽離開後孤孤單單的,所以你現在一定要好好兒的過下去。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保證我會陪着你了!」白素不是在利用女兒換取自己的生命,她這個時候卻不得不做出自己是這個樣子。不得不扮演一個憑藉着女兒的姿色換取救命錢的女人。「你該看得見他的。」
窗外的章一皓風鼓起了他身上單薄的淺灰色休閒上衣。手指尖夾着香煙撐在欄杆上,裊裊煙霧被風吹散了。吸了一口有把手搭上去,一手還閒閒的插在兜里俯身看着下面的景色。這個男人好像生來就是那樣的站在高處也能淡漠俯視眾生的姿態。然而他卻在她們面前是那麼光芒盡收,謙和待人。
「你現在過去叫他進來,外面風大也不怕吹透了。我有話對他說。」白素扒拉一下覃朝朝額前的頭髮。動作溫柔輕慢。
覃朝朝站起來,去敲了敲玻璃滑門。
章一皓聽到轉過身來,看見她笑了笑。煙戳在欄杆上,然後隨手一扔就進來垃圾盒子。拍拍手閒適的走過來拉開玻璃門。一伸手就用手指尖觸及到覃朝朝紅紅的鼻頭,「嗯?怎麼傻愣愣的。冷得鼻子都紅了?」
覃朝朝想躲又顧忌到背後媽媽的目光,所以就沒躲開。所幸章一皓的手指沒多做停留只是淺淺的一秒就離開了。
「媽媽說讓你進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有老老實實的回答。
章一皓看着她這個愣愣懂懂的樣兒,嘴角上挑了幾分,「喔,我還以為是你怕我冷着了。」
她瞄了他一眼轉開身子,帶着很不耐煩的樣子。
章一皓心情好像絲毫沒有受到她的影響,心裏想他章一皓豈是那種受到點點困難就言放棄的人。他一步過去拉過她的手,手心包裹住她的手。能感覺到她微微掙開的力道。他並沒鬆開的意思。「好啦,是我想進來。所以就借坡下驢聽見你敲門就進來了。」
覃朝朝瞪了他一眼,臉上堆出幾分笑意,「厚臉皮,是媽媽找你有話說。」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就消失了。
「原來還是咱媽心疼我!」章一皓從來就是有蹬鼻子上臉的本事。
這人?什麼時候她的媽媽變成他的媽媽了?
覃朝朝皺皺眉再有幾分不悅也不好說出來,再次甩他的手,或許他是想要放開她,所以這一次輕輕的就甩開了。「媽媽我去護士站那邊坐會兒。」知道媽媽定是有話對章一皓說所以她就避開了。
白素看着女兒消失在門外的身影,對章一皓說,「一皓,我剛剛也跟她說了,以後要是伯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她就交給你。」
章一皓點點頭,「伯母朝朝聽到你這樣說她會很傷的。這次的手術一定能很成功的。」
「嗯,」白素笑着,蒼白的臉上那一對眼睛有幾分明了,「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這次手術的事情你一定也費了不少心……哎,你的心思伯母都懂,如果不是十月你定是不會這麼辛苦的。十月那裏我該說的都說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手術後你就帶着她去B市那邊考試。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一直看着她,保證她不受到任何傷害……現在我還不方便告訴你為什麼我要如此謹慎,我想總有一天有些事需要十月來告訴你。」
「好。」章一皓沒有遲疑,他沒有半分刻意討好,「伯父那裏我已經打點得差不多,雖然不能把他救出來,但是我能保證他在裏面衣食無憂的過。不會受太多的苦。過幾天等你身體好些的時候就會知道宣判結果了。其實那也只是一個結果,嚴重不嚴重我倒不能衡量,起碼我能做到的我都去做了,想淡一點就那麼幾年的時間你們就能再一次團聚,伯母您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