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鋒寒已經出招。
刀劍合擊,使用出了他平生以來最精妙的招式,這一招大漠風暴揮擊而出,坐如山嶽的歐陽希夷面上也不由開始一陣色變,早在跋鋒寒闖進大廳之時,他就已經看出這位異族高手的武學造詣的確不淺,但這位異族高手的武學造詣依舊還是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望着這一招,他心中亦不由思忖,倘若是自己是不是可以勝過這位叫跋鋒寒的少年呢?這一刻他忽然現他自己也沒有一丁點把握,腦海中浮想聯翩,可現實中視線已經望向了哪位優雅寧靜坐在椅子上的青年人。
青年人臉上至始至終都保持着一種極淡極淡的笑意,即使在跋鋒寒出手的時候,他面上的笑意也沒有斷過,甚至他望着跋鋒寒的這一次出手,他面上的笑意更濃重了,一雙似乎可以看穿世間一切虛妄的眸子此時此刻凝視着向着他攜萬夫莫當的刀劍之勢襲殺而至的跋鋒寒。
在這一瞬間跋鋒寒甚至腦海中忽然生出一種必敗無疑的錯覺,雖然這種錯覺僅僅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逝,可心中卻已經如陰影瀰漫在心,揮之不去。
鏗!
一聲非常清脆的響聲,只要是一名武者都應當清楚這是拔出兵刃的聲音,此時此刻除開跋鋒寒以外還有誰會拔出兵刃呢?還有誰有資格拔出兵刃呢?顯而易見除開哪位坐在輪椅上的青年以外再沒有其他人了。
墨清池拔出了劍,拔出了那柄沒有殺人的劍。
一雙雙眸子望着墨清池拔出了劍,可大部分人望着墨清池拔出劍的那一剎那卻徹底驚呆了。
墨清池看上去絕對不是一個力氣極大的人,看上去也絕對不像是一名武者,更多則是像一名文弱書生,可此時此刻這名看上去像文弱書生的青年拔出劍的時候幾乎沒有一個人腦海中會存在這種無匹荒謬的想法了。
墨清池拔出了劍,他拔出劍的手法不但優雅正確有效,而且拔出劍的度亦是奇快,劍出鞘的瞬間,在做七百多名賓客,可以看清楚墨清池拔劍的人不過區區二三十人而已。
很難想像一個人會在拔劍上面有如此奇快的度,很難想像一個人會在拔劍的上面下如此恐怖的功夫。
這一刻看清楚墨清池拔劍的人譬如王通、榮鳳祥、歐陽希夷、侯希白、王世充、上官龍、青霜派陳元致等人心中也不由肯定墨清池最開始面對跋鋒寒這位異族高手時候哪句狂言:你只有一招的機會。
如此快的拔劍術,如此高明的拔劍手法,如此可怕的招式,如此冷靜的思緒,如此高明的時機判斷,恐怕任何一個人倘若在這位年輕人面前留下任何一絲一毫的破綻那絕對是一件無匹可怕的事情吧。
劍已出鞘。
大部分人僅僅可以聽見拔劍的聲音,但看不見出鞘的劍,劍實在太快,一瞬間就仿佛化作一道飛火流星,直直朝着跋鋒寒的的刀劍戳直。
這一劍仿佛就是度的化身,這一劍仿佛就是以度取勝,可事實上真是如此嗎?至少在跋鋒寒眼中看來並非如此。
跋鋒寒看見這一眼,瞳孔已經驟然猛縮,這一劍看上去雖然是直直朝着他的胸口迫擊而至,但實際上卻並非如此。
倘若這一劍真是倚靠度取勝,那跋鋒寒自信此時已經勝了,而並非眉頭緊縮,這一劍看上去直指向着戳直,可實際上卻變幻不定,望着這一劍的瞬間,他已經從這一劍中感覺到至少十七八種變化,而每一種變化都可以針對他的刀劍做出相對應的變化,每一種變化都可以在瞬息之間取下他的性命,還有一點是他最為驚訝也最為恐懼的,他沒有想到他眼中看見的這一劍不斷在變化,而且在不斷生出其他的變化。
這一劍看上去雖然是度的化成,可在變化之上卻已經臻至窮極之境界,他原本刀與劍上都還留有後手,可此時此刻在這不斷生出變化的劍上,他的後手卻顯得沒有任何意義,此時此刻他甚至已經開口後悔,他後悔為什麼留下後手,為何不全力揮出刀劍做出殊死一搏呢?
一步錯,不錯皆錯。
此時此刻跋鋒寒面上已經露出了苦笑,他現此時此刻今日之戰倘若他不敗,那簡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有奇蹟出現他不敗也是一件極其不可能的事情,他先在與面前這人的談話之劍身上的氣勢就已經被這人徹底壓下,隨後在和面前這位坐在輪椅上的人對峙的時候,他的武道之心已經漸漸崩潰,此時此刻他已經不能不出招。
倘若他繼續尋找這個人身上的破綻而不出招,那只有等死,因此他只能殊死一搏。
他原本是還有一線生機的,只可惜這一線生機他也沒有把握住,倘若他在這一招中不留下反敗為勝之機的後手,而是破釜沉舟全力一搏,或許還有機會逆境反敗為勝,只可惜這一點他也錯了。
一個人倘若連續做錯了三點,那如何不敗?想要不敗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對手會露出破綻,露出致命的破綻。
可眼前這位對手呢?
眼前這位對手仿佛就是一尊神祗,他的出手冷靜而周密,如下棋對弈的棋士步步緊逼,綿綿細雨,絕對不會給對手一丁點反敗為勝的機會。
長劍揮出的那一瞬間,這一戰就已經結束了。
歐陽希夷、王通、榮鳳祥、侯希白等人望着那揮出的一劍,基本上就已經肯定了戰局了,唯一有一件事情他們並不清楚墨清池的劍是不是會取下跋鋒寒的項上人頭呢?
劍巧妙的掠過跋鋒寒合擊的刀劍雙殺,直戳跋鋒寒的咽喉。
一寸。
一寸絕定生死。
只是墨清池在劍只要再刺入一寸的時候卻猛然手腕一抖,手中的長劍一聲劇烈的爭鳴,隨即劍自墨清池的手心脫落,但劍並沒有立刻掉在地上,而是一種更快的度開始做出方向改變,劍在跋鋒寒的脖子前寸處轉過一圈,最終又回到墨清池的手中。
此時此刻眾人望見這一幕又是一呆,如此手法的確舉世罕見,這需要多麼高深的劍道領悟啊!眾人吸了一口涼氣。
一直冷眼旁觀的白衣公子望着這一幕眼中以頻頻閃過堪稱驚艷的光芒,至於洛陽雙艷眼中更是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雀躍,特別是坐在榮鳳祥身側的榮嬌嬌眼神中的雀躍之意更加濃重,雖然她想要刻意掩飾,但終究難以掩飾住,還是被榮鳳祥這尊老狐狸捕捉到,但此刻他已經沒有閒暇心思理會女兒的這種想法了。
劍回到了墨清池的手中,墨清池隨隨便便將將插入劍鞘,他的左手則捧着一縷長,他很冷靜的望着眼前這位手中握住刀劍正指向他的跋鋒寒,慢慢道:「一命換一命,熊霸天欠你一條命,你則欠我一條命,因此我們兩不相欠了。」他說着揚了揚手中的長,道:「我知道你是一定會來找我的,因此這一縷頭我便留下了,只不過下一次你來找我就是我的麻煩,而我對於麻煩一向不會手下留情,因此你最好有絕對的把握再來,否則你將永遠沒有第三次出手的機會。」
此刻跋鋒寒沉默了,他的眼中再也沒有面對千軍萬馬都可以談笑自若的神色,他的眼神一片陰沉,冷冷盯着慢慢轉過身,在多情公子侯希白的推動下漸漸消失在人群之中站在一位白衣公子身側談笑的墨清池。
很久很久,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深深吸了口氣,對着已經消失在人群之中的墨清池拱了拱手,嘆道:「中原大地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日之敗我跋鋒寒輸得心服口服,待來日我修行功德圓滿再來尋墨兄指教。」
墨清池對着跋鋒寒只是平靜點頭,並沒有說什麼傲然言語,對於已經敗了的人,無論勝者說什麼都是應當的,只不過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點頭。
跋鋒寒苦笑不已,可心中卻更是豪情萬丈。
今日他原本是來找歐陽希夷、王通以及侯希白,順便聽一聽石青璇大家的簫音的,可此時此刻他現在還有什麼面目留在此地呢?他對着墨清池拱了拱手,隨即準備離開。
不過他在離開之前,視線卻瞧了和他一同前來的女人,一眼,女人依舊冷若冰霜,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並沒有看他一眼,他無奈聳了聳肩,隨即轉身離開。
此時此刻那個冷若冰山的女人眼睛已經盯着墨清池,盯着正在和哪位白衣公子談笑的墨清池,她立在人群之中雖然鶴立雞群,但並沒有說什麼。
此時此刻顯然已經不可能出現如剛才一樣的驚艷的交鋒了,大儒王通、歐陽希夷、王世充三人主持大局,很快宴會中又回復了歡快的氣氛,似乎剛才只不過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
墨清池坐在白衣公子身側,輕聲嘆道:「你可知道剛才我為什麼要和跋鋒寒交手嗎?」
白衣公子不說話,他知道和這個人無論說什麼都是多說多錯,因此乾脆閉上嘴巴。
可有時候卻也忍不住生出好奇心,他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開口道:「為什麼?」
墨清池的笑容更燦爛了,他輕嘆道:「因為你剛才看那個叫跋鋒寒人的眼神,你的眼中閃過一抹我以前從未看見過的驚艷光芒,我不喜歡你看別得男人眼中有這種光芒,因此我出手了。」
白衣公子無語望着墨清池。
墨清池冷冷道:「因此我希望你能知道你其實根本不用注意其他的人,因為當今世上已經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比得上我更優秀了。」
白衣公子沒有說話。
一側的侯希白、熊霸天臉上卻已經有了笑意,坐在距離墨清池身邊不遠處的王通、歐陽希夷、王世充三人先是一楞,面上也露出了微笑,他們的眼睛似乎又已經開始年輕起來,帶上了非常青春快活的笑容,似乎已經回憶起當年的青蔥歲月了……
王通、歐陽希夷兩人對視一眼,仿佛下了一個決斷,歐陽希夷慢慢站立起身,向着墨清池走去,可他才站起身,這時候卻又停了下來。
此時此刻大廳上下也忽然安靜了下來。
只有一道聲音在大廳中響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