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自負。
此時此刻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在墨清池的身上貼上了這兩個標籤,根本沒有人想得到這樣一個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青年身上竟然有這兩種罕見的標籤。
坐在輪椅上等待對手出劍,古往今來似乎也沒有幾位武者面對強敵之時竟如此做過,跋鋒寒也沒有遇見過,正是沒有遇見過,當他第二次聽見墨清池的那句話的時候,他的面色已經慘白了。
所有人都已經將視線投向了墨清池,包括王世充、王通、歐陽希夷、洛陽雙艷都已經望着墨清池,顯而易見此時此刻的墨清池已經算得上當之無愧的主角,即使壽宴的主人也沒有法子在此時此刻搶奪這個人的風頭。
當然坐在商賈中的榮鳳祥也眯着眼睛在榮嬌嬌的陪同下默默注視着墨清池,他的臉上依舊帶着一日既往的和善笑容,只是一雙看上去溫和的眸子此時此刻多了幾分精明與凌厲,他身邊坐着榮嬌嬌眼中依舊在開始閃爍着光芒,一側的董淑妮也非常好奇望着墨清池,她很好奇這個男人為什麼可以引得自己的閨蜜竟然如此痴迷,她知道自己的閨蜜一向視男人如糞土,即使偶爾和一些英俊有才的男人關係曖昧,但也是隨時拋之棄之,可眼前這個叫墨清池的男人顯然不一樣,她以女人的直覺可以肯定絕對是不一樣的。
榮鳳祥的右側坐着得是上官龍,上官龍手中持着他名震天下的鐵拐,只不過他並非是頹廢的老人,他的身軀依舊崩得很緊很直,任何一個看見上官龍的人都會生出一種感覺,這個人簡直就是鐵打的,無論任何人也休想打敗這個人。
事實上也的確是這樣的,自從上官龍接任成為洛陽幫主以來已經有二十年了,這二十年時間有不少人挑釁過上官龍的威信,然而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成為上官龍腳下的亡魂。
因此現今的上官龍當之無愧算得上洛陽幫威信第一的人,只是這個在常人眼中如同鐵打的漢子這一刻眼中卻流露出與平時冷肅陰沉截然不同的神色,一雙平日炯炯有神的眸子中更是閃過一次驚疑複雜的光芒,而是全然不像氣吞山河的洛陽幫幫主,視線時不時朝着面無表情的榮鳳祥瞥去。
此時此刻倘若看見這一幕的人都會明白,這是一個人向另外一個人詢問意見時候的表情。
榮鳳祥面上四周沒有一丁點變化,他仿佛從未了眾人眼中的上官龍一樣,他的人他的心仿佛也變成了鐵打的,此時此刻的他的神情雖然還是和善,可眼眸中凝視着正在對峙的墨清池、跋鋒寒的時候流露出一抹不可測的光芒。
顯而易見他豈非也是在思忖。
——自墨清池加入陰癸派以來,陰癸派行事邊開始變得出人意表了,這一點榮鳳祥是知道了,他也感覺得出隨着墨清池加入陰癸派,陰癸派更是有蒸蒸日上的趨勢,這原本是一件好事,至少初期對於他來說是一件好事。甚至他曾經也思忖請墨清池前來洛陽作客,只不過隨着事情的發展,這間好事變得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他和陰癸派是盟友,盟友的強大固然是一件好事,可盟友一點太過強大豈非是一件壞事?誰能保證這個盟友會不會忽然一口將你吞下呢?
榮鳳祥已經開始擔心了,兩年前墨清池這位魔門魔傅將手伸到突厥、高麗等地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擔心了,他開始擔心陰癸派發展得實在太快,他擔心自己在陰癸派眼中太早失去分量,因此這次魔門大會的生成也豈非正是他一手推到的。
他原本想除掉墨清池的,或許除不掉墨清池,至少可以讓墨清池收斂身上的氣焰,可此時此刻望着正在和跋鋒寒這位異族高手對峙的墨清池時,他忽然明白一件事了,一件或許他早已經明白,但一直不願意明白的事情:天已經變了。
望着此時此刻的墨清池,他仿佛望見了當年舉手投足之間就可以引起天下色變的邪王石之軒,而且這個墨清池給他的感覺比起當年的邪王石之軒更盛。
這個人有着當年邪王石之軒所沒有的沉穩老道。
此時此刻他的面上沒有一丁點表情,心中卻已經遐思萬千了,他隱隱明白這是墨清池故意在他面前表演得這一出,只不過他至今還並不明白這個人做出這一切的意思,因此他不言不語,靜靜觀戰。
死寂,一片死寂。
所有人仿佛在墨清池言語落地的瞬間都已經成為了啞巴,跋鋒寒也成為也啞巴很長時間,他才張開嘴巴說話,他的眼睛從墨清池的身上最終落在墨清池的劍上,隨即再凝視着墨清池,問:「墨兄難道準備就在輪椅上拔劍嗎?」
墨清池神情平淡:「我一向都在輪椅上拔劍。」他說道這裏故意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抹迷離的神色,他的心思在一瞬間仿佛已經非得很遠很遠了,他慢慢道:「世上令我起身拔劍的人實在並不多。」
顯而易見言下之意跋鋒寒你並不算其中之一,這言外之意他明白,但他什麼話也沒有說了,他是一個不願意佔人便宜的人,只是倘若有人自尋死路讓他佔便宜,他也不介意,他是一個非常實在的人,因此他此時此刻沒有說話了。
他雙手已經按在腰間的刀劍上,他的眼睛也已經盯着墨清池的手。
墨清池的手也已經移動在劍柄上,一個高手可以從對手握劍的姿勢拔劍的手法知曉這個人的修為境界,跋鋒寒便是此中高手,他從墨清池握住劍的姿勢可以看得出這位看上蒼白虛弱的青年絕對是一個劍道高手。
他這一路以來見過不少劍道名家,但沒有那個劍道名家的握劍姿勢可以比得上眼前這個看上去蒼白不堪的青年人。
望見這一幕,原本就沒有存任何僥倖之心的他神情不有更沉重了,不過他卻也更激動了,他的雙手握住了腰間的刀劍,他已經準備出劍了,他的身上瀰漫出一股比剛才更可怕更磅礴的氣勢,刀劍還沒有出鞘,這種恐怖的氣勢已經令大廳內大部分人都目眩神迷。
不少人在這股壓力之下面色更是蒼白如紙,一退再退。
王通皺了皺眉,張了張嘴,但並沒有說什麼,他原本是準備出手阻止跋鋒寒的,只不過他的老友歐陽希夷對他搖了搖頭,因此也唯有作罷。
王世充並不在意這場決鬥的勝負如何生死如何,此時此刻他全然是以一名觀戰者的姿態望着兩人角逐。
這段時間他為了對付瓦崗寨和江淮軍已經用盡了心力,今日的這場決鬥卻是讓他放鬆了不少。
墨清池坐在輪椅上,坐在氣勢的中心,他的面色依舊還是原來的蒼白,他的手也依舊是握着劍柄,他的人和剛才一樣依舊沒有一丁點變化,他的眼神平靜而淡漠望着跋鋒寒。
跋鋒寒也盯着墨清池,他望着墨清池的眼神,他忽然發現眼前這個人其實也是一位本就不在乎性命的人,不僅是別人的性命,自己的性命也是一樣,他甚至可以從眼前這人的眼中看見了一種必勝無疑的信念,這種堅不可摧的信念。
他的心中產生一抹波動,但很快被他壓制下來,他是一個決鬥行家,自然是知曉這次決鬥只要有任何分神那就會成為最致命的破綻,他可以敗,但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失誤而敗。
正是夏日,天上驕陽如火,即使這裏是王通特意尋得乘涼大廳,只是依舊炎熱難擋,可在這一瞬間,忽然四周氣溫驟降,一瞬間仿佛步入隆冬一樣。
這時候所有人的呼吸仿佛都停止了,所有人視線盯着跋鋒寒,跋鋒寒的刀劍已經出鞘。
刀與劍拔出鞘的瞬間仿佛失去了形容,剎那劍在跋鋒寒的手中已經化作了兩道精芒,光芒吞吐不定,流露攝人心魄的寒意,朝着墨清池快速戳直。
和跋鋒寒同來的哪位女子望見這一幕眼中僅僅閃過一抹驚訝,隨即有時詫異。
她和其他人不同,他不但距離跋鋒寒墨清池的極近,而且師承可以算得上天下第一劍道名家,對於劍之一道的理解不可謂不深,她明顯看得出坐在輪椅上的墨清池此時此刻圓如太極,全身上下絕對沒有一丁點破綻。
因此此刻跋鋒寒絕對不應當出手,一旦跋鋒寒出手那就等同出露出了破綻,對於高手來說只要抓住一丁點破綻就可以瞬間結束戰局。
她也看得出這個坐在輪椅上的青年絕對是劍術之中的高手,因此雖然她至今看不見跋鋒寒身上的破綻,但也並無法肯定這位叫墨清池的年輕人也不會尋到。
此時此刻絕對沒有任何人能夠理解為什麼跋鋒寒會出手,這一點只有跋鋒寒自己才能明白,他此時此刻絕對不能再繼續拖延下去了,倘若繼續拖延下去那他將再沒有機會出手了。
他在尋找墨清池周身破綻的一瞬間忽然發現自身的氣勢不但被這個人全部壓制,而且自身的武道意志也在和這個人三言兩語的談話之中逐漸崩潰,他甚至自己都開始懷疑是不是可以勝過面前這個叫墨清池的人。
這是一種他以前從未遇見的情況,這即使面對強大如武尊畢玄都沒有遇上的情況,可此時此刻卻遇見了,這是一種令他無匹恐懼的情況,對於他來說這種情緒的出現簡直比死亡還要命。
一個人的武學造詣不行還可以通過後天的修煉加強,倘若一個人的武道意志被人摧毀,那想要再恢復過來卻是難於登天了,因此這一刻他已經不能不拔出腰間的刀劍,他使用出平生以來最高明最精髓的招式來對付眼前這個不動聲色之間就險些摧毀他的武道意志的人。
這一刻他心中有些不甘,但也不能不承認眼前這位叫墨清池的青年人的確是無匹可怕的對手,無論在武道上還是其他的方面,都絕對可怕。
鋒寒七式,這是他自創得一套招式,這一套招式只有七招,然而正是他憑藉這七招,縱橫天下,甚至橫掃中原未逢對手,至今他已經使用出了塞外戈聲、狼煙四起、黃土埋骨、熱沙鑠金、海市蜃樓、曠野驚雷這六招,第七招他創立出來之後邊並沒有使用出來,他在看來現今沒有人有資格迫他使用出這一招。
這一招重氣勢,一招既出,就需有捨我其誰,縱橫天下睥睨蒼生的氣勢。
如今他左手催刀,右手掣劍使用出這一招,但此時此刻這一招卻沒有了睥睨天下的霸氣,反而有一種無匹慘烈而悲壯的氣勢,仿佛發出這一招的人明知要敗,但亦要一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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