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心如敲鼓,只得停住腳步,紫鵑紫霞兩人也隨即停了下來。
黛玉低着頭,落入眼角的是一襲竹青錦緞長袍,水澤已從身後走到身前,拱手施了一禮.
黛玉紫鵑等忙萬福行禮,垂首站着不敢抬頭。
水澤隨即又道:「南雁姑娘,多日不見,今日再會重逢真令人高興!我請姑娘喝杯茶如何?」
黛玉連忙搖頭道:「多謝陸公子美意!只是我們得回去了!」
水澤熱撲撲的邀請遭拒頗有些失望,不甘心的問道:「剛才姑娘不是想去那禪院的麼?姑娘放心,不過就是一盞茶,費不了多少功夫!」
黛玉輕輕點了點頭,想到許志飛已不在,自己又不知妙玉究竟住在哪裏,隨即又搖搖頭輕聲道:「多謝陸公子!許少爺現不在,去了也無益。改日再去吧!
水澤連遭拒絕,很是意外,竟愣住了,停了半晌,方輕聲的嘆了口氣。其流露出的無奈不解和失望之情倒叫黛玉訝異不忍,因抬頭看了那少年,才剛陽光下滿是溫柔微笑的臉竟又冷若寒冰,濃濃的劍眉緊鎖,嘴唇緊抿。
黛玉看着他失望的眼神,因輕聲解釋道:「陸公子有所不知,原是許少爺要帶我們找一個地方的,現許少爺不在,我們也不知在哪裏,便不必去了。」
水澤緊緊盯着黛玉的眼睛,聽着黛玉的話,臉上陰晴不定,待黛玉說完了,方道:「姑娘想找什麼?不必勞動別人,我定能幫姑娘找到!」語氣中的自信和堅定一點也不容黛玉懷疑,話里流露出那一點子醋意又讓黛玉心中微微的害羞。
黛玉淡淡一笑道:「多謝公子,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很不必勞動公子!恕我們先告辭了!」說着萬福一禮,蓮步輕移。
眼看着黛玉低頭走過自己的身邊,水澤抿了抿嘴角,正猶豫能不能伸手抓住了黛玉。
就聽得又有一男子來到身邊,拱手笑道:「南雁姑娘,今兒真是好日子,咱們又見面了!」
黛玉聽到聲音已知是那日為林大娘診脈的陳先生,忙萬福還了一禮。
陳先生捋了捋鬍鬚,笑道:「咱們這一路數次見面,也算是頗有緣了。勞你家小姐以寶書相贈,無以相謝,可巧今兒又得遇姑娘了!姑娘能賞光到禪房小坐片刻,容陳某奉以淡茶香茗以致謝意!」
黛玉忙笑道:「神醫客氣了!神醫妙手回春,救人急難,我家小姐尚難以為謝!況我不過區區小奴!又何能再受神醫香茗之尤待了!愧不敢當!」
陳先生拈着鬍鬚笑道:「俗話說相請不如偶遇,今兒正是個很特別的日子,姑娘若真心想謝,就請姑娘賞光!」說着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紫鵑紫霞見這神醫笑容藹藹甚是儒雅,再瞧這少年也是緊張地看着黛玉一臉的期盼之色,想起那幾日在船上二人的救助之恩,都覺得不好拒絕,都齊齊的看着黛玉。
一時間幾個人的眼光都聚集在黛玉身上,黛玉只覺的自己的臉上燒的厲害,也不及細思,只輕輕的點了點頭道:「承蒙二位不以奴婢身份低微,盛情相邀,奴婢再推辭就顯不恭了,只得厚顏討擾了!」
水澤眼中頓時充滿喜悅。
陳先生聽了黛玉的話連連點頭,忙躬身請黛玉先行,仿若漫不經心般的將黛玉與紫鵑紫霞隔開,讓黛玉和水澤走在前邊。
黛玉的心如鹿撞,水澤心裏也頗緊張,一時二人竟都沉默起來。
陽光下,那短短十幾步路竟有些讓人覺得神思恍惚,思緒紛亂。
走過那圍牆門再無小和尚攔着了,穿過林木間的甬道,便來到一處禪房。
三五間小小的房舍,古瓦幽窗,悄然靜臥在蒼翠的樹木間,樸拙而寧靜。
黛玉心中讚嘆這裏的幽靜,轉眼瞥見房前那一大叢色彩斑斕的南天竹,那嬌美婆娑的枝葉,垂累可愛的串串紅果,甚是醉人,令黛玉不由的放慢腳步。
陳先生笑着將紫鵑紫霞二人請進小禪房,隨即就有人奉上了香茗。
紫鵑紫霞二人坐在禪房內頗有些拘緊,也無心喝茶,只留神看着外頭的黛玉行動。好在與陳先生已算是有數面之緣,兼之陳先生脾氣溫和,總是笑容藹藹地着同二人說話,二人方漸漸自然起來,只一顆心還是在外頭的黛玉身上。
和煦的冬日暖陽下,水澤伴着黛玉站在南天竹前,心中滿是喜悅和緊張,很希望時間就此停住。心中有許多的話想說,又不知怎麼開口,只得默然地陪着黛玉,隱隱嗅到一股淡淡幽幽醉魂攝魄的奇妙異香,更讓水澤恍若置身夢境仙界。
黛玉察覺只有自己和水澤靜立在南天竹前,才漸平靜的心復又如擂鼓,臉上越發燒的灼人,便忙抬腳來尋紫鵑紫霞。
待水澤發覺,已來不及伸手攔着了,便只得跟着黛玉進了小禪房。
陳先生紫鵑等忙站起身相迎,一時又有人來上茶。
黛玉見他人均是官窯脫胎填白蓋碗,獨自己和那少年是白玉蓋碗,很覺羞澀。因端起來細細啜了一口,只覺茶湯清亮香醇爽口,竟是那極品大紅袍!心中深為詫異,更覺此少年來歷不凡。
陳先生笑着問黛玉道:「南雁姑娘,今兒為何來此?」
黛玉淡淡笑道:「也不為別的,只為我們家小姐燒香祈福來了!」
陳先生『哦』的一聲,笑道:「你家小姐可大安了?」
黛玉忙笑道:「多謝老爺惦記,小姐身子好多了!」
陳先生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細細打量黛玉,笑道:「早慕你家小姐芳名,前幾日又勞你家小姐贈以寶書,叫陳某喜難自禁,只恨不能當面道謝的。」
黛玉笑道:「老爺若是真的喜歡,就不枉我們小姐精心挑選了。若認真說起來,那篋書也多虧了陸公子才能得以保全的。我們小姐還不知怎麼謝公子呢!」
水澤一旁看着黛玉笑顏如花,俏語如珠,心中早已痴了。忽見黛玉說到自己,忙微微一笑道:「謝什麼,能看到姑娘高興喜歡就好了。」
黛玉心中一動,忙看了看紫鵑紫霞笑道:「這會子好早晚了,二位的好茶咱們也有幸品嘗了,可也該回去了,不然林大娘她們又不放心了!」
紫鵑紫霞笑着點頭,與黛玉一同起身告辭。
水澤忙道:「我送姑娘回去!」
陳先生也笑道:「在此坐了半日,我也正想出去逛逛呢!也趁便送送幾位。」說着就站起身請黛玉等人往外走。
黛玉原還想辭說不必送,又聽陳先生說想出逛逛,反不好開口了,只得微笑着點點頭,道了聲有勞。
不知怎麼的,黛玉和水澤又並肩走在了最後,也不知怎麼的,黛玉心裏除了覺得有點慌亂,還有一點點喜悅。
還未走幾步,就聽外頭一聲嬌呼道:「小霞,姐姐呢?」
黛玉聽得聲音是許小姐的,只不知小霞是誰,就聽得紫霞忙道:「小姐,在這裏呢!」黛玉方想起紫霞原就是叫小霞的,又奇怪許小姐是怎麼知道的。
未及細想,許小姐已奔到跟前,驚喜的說道:「姐姐果然在這裏了!」
許志飛也跟在許小姐後頭,見黛玉紫鵑等都在,方放心的笑了起來。又抱拳與陸公子和陳先生二人行禮打召呼。
許小姐已看到走在黛玉身邊的水澤,因抬頭笑問:「你是誰?怎麼在這裏?」
水澤也不看許小姐,只淡淡的問道:「許小姐此話問的不通,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裏?」
許小姐嘟嘴道:「才剛我們要進來被小和尚攔住了,怎麼你們在這裏卻沒人攔!」
水澤冷冷的掃了許小姐一眼,不屑道:「這我卻不知了,許小姐該去問那小和尚才對!」
許志飛忙拉住許小姐叫別無禮。
許小姐從來未見過這樣冷傲這樣漠視自己的人,心中有氣,又不好怎樣,因拉起黛玉的手問:「姐姐沒事吧?他欺負姐姐了麼?」
黛玉忙搖頭笑道:「許小姐誤會了,這位是陸公子。是在運河上結識的,還幫了我們很多忙呢。才剛是誠心請我們到那禪院去喝茶的。」
許小姐嘟嘴道:「哼,怎麼才剛咱們想到那禪院去有和尚攔着,佛不是說眾生平等麼,怎麼和尚也會看人下菜了!」
黛玉捂了嘴笑道:「許小姐,佛祖跟前可不能亂說話的。人家原來的比咱們早,早租下了這禪房自然是不能讓外人隨便進的。」
許志飛看了看那少年,又看了看黛玉,仿佛明白了什麼,又有些不解。
因抬眼細細打量黛玉,以前只覺得這個小丫頭長得雖不是天姿國色卻頗可愛伶俐,此時忽然覺得這個小丫頭渾身上下竟有一種自己說不出的氣度神韻,讓站在一起的自己的妹妹和另兩個小頭黯然失色。
許小姐聽了黛玉的話,嘟嘴賭氣道:「姐姐的話很有道理,趕明兒我也把這裏租下來,也叫小和尚不讓他們隨便亂進來!」說到後來竟狠狠的瞪了水澤一眼。
黛玉忙笑道:「到底是許幫主家的千金,口氣不一般。只這樣地方,你呆半日只怕就嫌悶了,很犯不着要這個強!這會子不早了,我可是要回去了!」
許小姐撇撇嘴,瞪了水澤一眼,方拉着黛玉的手道:「我送姐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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