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聽大為驚奇,只連連點頭,忙問道:「正是呢,許少爺是如何知道的?可是住在這蟠香寺?」
許志飛猶疑着不知該不該說,倒是許小姐很着急,催促着道:「三哥,你怎麼知道姐姐的姐姐的?究竟怎麼回事,快點告訴我們!怕什麼呢?」
許志飛臉一紅,撓頭笑道:「倒不是怕什麼,我不過也是聽人說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許小姐急道:「你只管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們,是真是假我們自會分辨!」
許志飛見黛玉點點頭,眼神中滿是期待,方道:「如此,你們且隨我來!」說着就在前面帶路,領着黛玉許小姐等往寺廟後頭走。
寺廟裏香客原就很少,越往後走便越覺人聲杳渺,凡塵漸絕。不多時,許志飛就領着黛玉就來到了曲徑通幽的後院禪房,卻有一道青磚灰瓦的圍牆橫亘在眼前。透過圓月形小門和圍牆上各色的漏窗清晰可見那邊遍植茶花、桂樹、翠竹等各色常青花木,枝葉扶疏,蒼翠成林,比別處更清冷幽靜,幾間小小的禪房靜靜的藏在花木深處。
恍惚間,黛玉似乎聽到了一縷蕭聲,那縷常在夢中縈繞的蕭聲,待凝神細聽,卻又倏然消失了,直教黛玉暗惱是自己的幻覺。
許志飛正想領着黛玉等穿過小門進去,卻從裏頭出來了個小和尚,低頭合掌道:「施主請止步!這裏暫不能進!」
許志飛忙止步還禮,黛玉原知道女子在寺廟裏有許多避忌,便自然駐足,只心中略有些遺憾。
只聽得許小姐已仰臉問道:「小和尚,什麼叫暫不能進?什麼時候能進啊?」
小和尚頭低的更深了,口內道:「阿彌陀佛,女施主改日再來吧!」
許小姐覺得好笑,還想再問,卻看到許志飛制止的眼神,因咬了咬嘴唇忍住不語。
許志飛朝着小和尚行了一禮道:「打擾了,我們改日再來!」因拉起許小姐往回走。
不過兩步,迎頭又走來了一個小和尚,見了許志飛便停步合掌施了一禮道:「請問這位可是許施主?」
許志飛詫意忙也合掌還禮道:「正是在下,不知小和尚有何吩咐?」
一個小和尚忙道:「不敢,是寺中住持請許施主有話要說!」
許志飛看了看許小姐黛玉等人,正納悶為何住持會找自己。小和尚又道:「施主放心,去了就知道了。住持就在法堂等侯,施主請跟我來!」說着已做了個請的手勢。
許志飛只好跟着後頭走,許小姐甚是好奇,便要拉着黛玉也跟着。
黛玉心想住持是找許少爺說話,自己不請自去甚是無禮,便搖頭不肯。
許小姐見許志飛已快走遠,只得不舍的說了聲:「好姐姐,我可要去聽聽的,姐姐什麼時候再出來?咱們再一起玩!」說着人已邁步追許志飛去了。
黛玉紫鵑等相視一笑,因慢慢的跟在後頭閒步。
已近中午,大大的太陽照在身上暖暖的甚是舒服,黛玉邊走邊想剛才許少爺想帶自己去的地方是哪裏,妙玉是住在那後院禪房的麼?因回身望了望身後那被圍牆隔開的禪院。
徐徐一回眸,卻陡然讓黛玉臉紅心跳起來,忙又扭頭垂首往前走。腦海里亂鬨鬨的,竟全是燦爛的陽光下那位公子傲然靜立的身影。
原來一位少年正立在那門口:身着竹葉青立蟒白狐腋箭袖,腰間玉色絲絛美玉懸佩,漆黑幽深的雙目定定的看着黛玉,在看到黛玉回身的剎那,在雙目相接的剎那,少年心中陡生的喜悅之情讓少年自己都頗為震驚,更不知自己那素來冷漠孤傲的臉上轉瞬間佈滿了微笑和溫柔。這位卓越不凡的少年正是那日在聊城偶遇並數次相助黛玉的那位陸公子――水澤。
自打那日在船上一面之後,水澤強迫着自己不去見黛玉,不想黛玉。到了蘇州泊岸,看着北王府的人護擁着林家的車轎遠去後,水澤遲遲不能下決心開船離開蘇州。
陳先生仿佛明白水澤心中很難決擇,因笑道:「公子何必猶疑。若是心中無她,她便不是她。若心中有她,無她不是她。『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蘇州可是不能錯過的!」因不等水澤說話,便吩咐上岸,小住幾日。
陳先生的決定很解了水澤內心的矛盾,竟讓水澤覺得這個決定其實是自己內心真正渴望的。
在蘇州城裏四處轉悠了幾日,遊覽了名勝遺蹟,體察了些市風民情,難免時常會走到林府附近。水澤心中常常湧起一種強烈的期望,期望能再見到那個特別的姑娘。幾次期望落空後,水澤心裏竟是強烈的失落和深深的遺憾。水澤深惱自己的心竟不由自己控制,明明是想要忘記的,卻偏偏日思眠想。漸漸地明白,這個不俗的小丫頭已經深深的刻進了自己的心裏,難以忘記,不能捨棄。也許越想忘記的,反而會更深的留在心底。
幾天過去了,就要是水澤的生日了,皇上的賞賜早已着人秘密的送來了,陳先生他們也開始張羅着如何慶祝。
往年的生日,水澤必定會在母親靈前焚香祭禱。今年是在京城外,因知道了民生疾苦,水澤便只想做些善事,為母親積些陰德,便叫在蘇州各寺廟布施一天的饅頭。
起先是住在寒山寺的,只不喜那人遊人甚多,難得清靜,便來到這不出名的蟠香寺里。
今天很早就起來了,在正殿裏焚香祭禱後,便盤坐在佛祖腳下,閉目沉思,捫心自問。
難道我的心就認定那個丫頭了麼?我為何要違拗自己的心?我究竟是為她的身份而顧慮,還是為着自己的要強自尊而猶豫?我素習自視甚高,深惡別人小瞧自己,痛恨別人鄙薄自己的母親。難道我真的不嫌棄母親也是個丫頭出身麼?若真的不嫌棄為何又如此在乎她的身份?
想着想着,水澤心中異常的痛苦和自責。母親啊母親,孩兒不孝!孩兒自詡清高淡泊,卻原來也是個勢利的虛偽小人。原來就是自己所厭惡的人,自己又有何資格傲視旁人。母親,孩兒不孝!
一時間,水澤心內愧悔自責之情難以抑制,劍眉緊鎖,緊閉的雙目中靜靜地流下兩行痛苦的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水澤跪在佛像前盡情的默默的任眼淚流淌,心卻漸漸的平靜下來,有一種如釋重負般的輕鬆。糾纏的自己的原就是自己的心,既已自省既已醒悟,便不再糾結,不再猶疑。
之前的猶疑糾結是為着她的丫頭身份,此時的決斷只是因為被吸引,喜歡她就是喜歡她,並不是因為她是個丫頭而來彰顯自己對身份的不在乎。
打開心結,千江有水千江月;走出牛角,萬里無雲萬里天。
許久許久,水澤方輕輕的舒了一口氣,睜開那雙深邃閃動的俊目,瞥見寶相威慈的如來佛祖金身塑像兩側的佛謁:心中唯善,處處是善;心中有佛,人人皆佛。心中更覺平靜寧和。
回到後院禪房,因見花木森森,冬陽冉冉,天地甚是清和,便拿起那管羊脂白玉蕭隨意的吹起來!直到察覺有人走近,方停下。
雖然覺得不可能,心中還是隱隱希望是那個小丫頭來了。忍不住走出去看了,卻正好看到兩三個女子的背影,一眼看出走在中間的那位姑娘正是自己極想再見的那個丫頭。雖只是看到那纖柔裊娜的身姿,水澤就已是驚喜萬分的痴了。更未想到那個姑娘竟然會回眸來,那樣清靈明澈的雙眸,是昨夜的星輝盡皆落入其中麼,不然為何如此的熠熠生輝呢!
看到黛玉匆匆一瞥後又往前走,水澤才回過神,忙飛起幾步追了上來。
黛玉剛走了幾步,就聽得後頭傳來那把低沉溫雅的聲音:「南雁姑娘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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