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裏的人不是沐歡他已想到,可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是江靜初,一個已死了兩年多的人……
初時的震驚只是瞬間,眼底漸漸被戾氣所取代,越來越濃,鋪面而來,把她吞噬其中……
陰鶩的眼神看着面前長髮披肩的女子……
單是看背影,江靜初真的很像沐歡。
正是這一點,江靜初才會成為他養在外面的女人。
他把愛和慾分的太清楚,在等待沐歡的同時,把對她的渴望都發泄在江靜初的身上。
從始至終江靜初都不過是他的一顆棋子,一顆他未曾想過用心,也沒必要用心的棋子。
他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被這個一直被他掌控,他佔主導權的女人擺了一道。
「江靜初,誰給你的膽,嗯?」
扣在江靜初手腕上的力道,越收越緊,緊到會讓人有種下一秒他便會擰斷她手腕的錯覺。
眼底的戾氣越來越重,車的空間並不大,他身上陰鶩的氣息籠罩着整個車廂……
氣壓很低……
低的讓人感覺到空氣越來越稀薄,呼吸困難。
……
江靜初就這樣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可看着這張陌生的臉,鼻息間已刻進骨子裏的氣息,縈繞間,腦海中還是能夠清晰的浮現出那張臉,曾讓她眷戀進骨子裏的臉。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
他凝眉的模樣……
他挑眉的模樣……
他唇角緊抿的模樣……
他因為沐歡而有的任何喜怒而有的表情,她都記的那麼深刻。
深的好像這些已經融入了骨血里,只要她還活着,就記的那樣清楚。
手腕很疼。
他的力道真的很重,重的讓她感覺到骨頭好像都要被他一點一點捏碎。
對她,他從未有過憐惜……
他的憐惜和疼寵都給了另一個女人……
她未曾分到過一分一毫……
……
江靜初沒有掙扎,任手腕上的疼痛蔓延至身體的四肢五骸,疼入骨髓,大腦卻是越來越清晰。
原本扣在方向盤上的手慢慢鬆開,輕輕的扯掉自己頭上的假髮,露出她的短髮,以及頭頂上的疤痕,把自己最醜陋的一面曓露在古寒笙面前。
「莫君天。」
江靜初開口了,聲音很輕很輕。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
從最初生疏的莫先生……
再到他允許她叫他君天……
那一天的她,欣喜落淚更賣力的取-悅着他。
他給她的一點點哪怕在別人眼中是微不足道的,之於她都像是擁有了全世界一樣。
「一切都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愛也好,恨也罷,都結束了。
……
『一切都結束了!』
古寒笙看着面前並不陌生的臉,即便一直以來她都只是沐歡的一個替身罷了,但跟着他的那幾年裏,兩人沒少做。
她的模樣還是印在了他的腦海里……
「江靜初,你竟然敢!」
古寒笙突然用力一扯,江靜初的纖細的身子被他直接拖拽着按進了身後的椅背里。
……
江靜初看着眼前男人不敢置信的雙眼……
他這樣聰明的一個男人,一直以來他都像是君王一樣指點着江山,所有的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中。
包括她……
他太清楚她有多愛他。
他允許她愛他,所以她的愛有多深,根本就無法藏住。
她一直都知道,他讓她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為他知道她愛他,所以,只要他開口她一定會幫他。
就算心再痛,就算心底再不願意,可只要他說,她便一定會做。
可即便她把自己全部的真情都給了這個男人,為他甚至把自己的良知和人性也都拋棄。
他還是把她當成了一顆棄子……
*********
冰冷的槍管頂在她的額頭……
面前的古寒笙那張過於俊美的臉已是扭曲……
江靜初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這是她早已預見的結局……
從不悔不見了,她找遍了整個幼兒園,最後看到沐歡和莫司爵出現在幼兒園,她得知,是莫君天騙走了不悔。
她一直都知道在他的眼中不悔只是一顆棋子,可是她也親眼看過他來接不悔,看到過他抱起不悔,看着他親着不悔的額頭,看着不悔有多親近他……
她看得到他和不悔之間的關係有多好……
她看得到不悔有多喜歡這個古爸爸……
不悔一直都不知道,她的古爸爸是她的親生爸爸,但也許是父女的天性讓不悔那樣喜歡古寒笙……
她以為,對不悔,他終究是有幾分父女之情的。對這個他從未希望出生的女兒,不似對她一樣的無情。
為了一個不愛他的女人,他可以一次一次的利用她,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她,最後連活着的機會都吝嗇給她。
因為他不愛她,所以,她在他眼中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人……
但她真的沒有想到,為了沐歡,他連親生女兒的命都可以置之不理。
……
她什麼也沒有,就算她手中有籌碼,對莫君天來說,她連威脅都不是。
她自己找上門,只能是白白送掉性命。
她並不怕死,為了不悔,她已經選擇死過一次,再死一次又何妨。
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莫司爵和沐歡身上,一天一夜不敢合上雙眼,一直到早上,她在角落裏看着幼兒園入口處,一個又一個的小朋友走進來,可是沒有不悔。
她害怕自己沒看仔細,又跑到不悔教室的窗戶外,借着打掃收拾,來回走了好幾遍,確定沒有不悔的時候,心如刀割。
她不知道莫君天會對不悔做什麼……
她一遍遍的說服自己,不悔是他的親生女兒,他只是帶走不悔嚇嚇沐歡而已,不會真的對不悔做什麼的。
可跟在這個男人身邊幾年,她就算沒有直接參與,但也明白,自己愛上的男人是個怎麼的男人,他是為了達到自己目的會不折手段的人。
……
多一秒都無法再等待,每多等一秒,就像是在凌遲自己。
那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那是她放在心尖上的寶貝……
最終,一直盤旋在腦海中的念頭被她實行。老式的手機拿在手中,拔通了沐歡的號碼。
電話沒響幾聲,那邊已接通……
接通電話後,那邊並沒有立刻出聲。江靜初深吸了一口氣,先開了口:「是沐歡嗎?」
她的嗓子因為長久以來的刻意壓低,已習慣,早已不再是以前的聲音。
「你是誰?」
沐歡的聲音很疲倦,聽着她的嗓音便不難想像,她並未休息好。
「江靜初。」
只是頓了短暫的幾秒,她便開了口。
「江靜初?」
電話那邊的沐歡明顯震驚了,突然拔高的聲音,甚至有些尖銳。
「沐歡,是我。」
……
最初沐歡還是不放心她,一是並不確定她江靜初的身份,另一方面是怎麼才能在莫君天的人毫無察覺情形下到御湖上園。
她告訴沐歡,現在的她連莫君天都可能不認識,更別說是他手下的人。
由出門買菜的劉媽把她帶進了御湖上園……
……
在接完江靜初的電話後,沐歡立刻給莫司爵打電話。
莫司爵不放心江靜初,當初她在他的身邊,由他照顧。
她沒少為莫君天做事……
現在,莫司爵無法不去懷疑,江靜初是不是莫君天安排的一顆棋子。
她不能讓沐歡和等等冒一點點險……
沐歡知道莫司爵的擔憂,也未拒絕他安排人隨江靜初一起進來保護着她。
單是江靜初對不悔的母愛她也是不懷疑的,但是也因為如此,如果莫君天利用了這一點,讓江靜初為他做事,為了不悔,她甚至連死都願意,更何況是其他……
……
江靜初由莫司爵安排的人帶進御湖上園,進了書房。
「不悔她……」
江靜初在走進書房看到沐歡的第一眼,心就被撕裂了。
沐歡太憔悴,紅腫的眼眶,明顯哭了許久。她所認識的沐歡並不是如此,短短的幾面,她也很清楚她是個極冷靜的女人。
眼前的模樣讓江靜初瞬間心如刀刺……
「對不起。」
沐歡在江靜初提到不悔的時候,喉嚨哽咽。即便不是江靜初把不悔託付給她的,但她把不悔養在身邊,卻沒有照顧好。
同樣生為母親,沐歡很清楚,孩子之於一個母親的意義是什麼。
那是他們身上割下來的一塊肉……
「莫君天!」
沐歡的一聲對不起讓江靜初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眼淚大顆滾下來。
沐歡看到江靜初的模樣知道她誤會了……
「不悔暫時沒事。」
沐歡蹲下,從見到江靜初的第一眼,她已知她和莫司爵都想多了。
手扣在江靜初的肩上,提到不悔,沐歡的眼眶也跟着又紅了。
「莫君天不知道對不悔做了什麼,她現在很虛弱,已經昏迷不醒。」
……
「司爵正在想辦法,在確保不悔安全的情形下把她救出來……」
她很擔心不悔,可她也無法做到不顧莫司爵和等等……
江靜初聽着沐歡說的話……
很虛弱……
昏迷不醒……
每個字眼都在一片片的割着她的肉,疼的眼淚不停往下落。
「他要的是你對嗎?」
江靜初眼淚沒有停過,越來越多的淚水從眼眶裏滾出來。
抬起頭看着面前同樣一臉擔憂的沐歡,越是危難的時候越是能夠看出,她對不悔的感情並不比她這個親生母親少。
「是!」
沐歡聞言微怔,看着她低聲應着。
「我不能用……」
自己換不悔……
「我知道。」
江靜初打斷了沐歡的話……
她再擔心不悔也不可能那麼自私,自私的用沐歡去換不悔。
她和莫司爵給予不悔的一切已經讓她很感激。
如果沒有她,不悔可能連活下來的機會都沒有。就算能活,也可能只是被丟棄在福利院裏。
她也是福利院出來的,體會過被遺棄的孩子在那樣的環境裏究竟是過着怎樣的生活……
對沐歡,她除了感激,還是感激。
……
「我去。」
簡單的兩個字,已是她的決定。
「我會成為他的女人是因為我的背影很像你,所以,一直以來我都被要求留着和你一樣的黑長髮……」
再說起這一點,江靜初很平靜,沒有了痛徹心扉……
愛,不能強求。
她羨慕,嫉妒沐歡,可很清楚,這世間,不能強求的是感情。
他不愛她,她無法強求。
她愛他,無法控制。
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
再疼再痛,她都不曾悔過,也不曾怨過這個男人。
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她都可以選擇原諒,可她無法原諒,他對不悔所做的一切。
「我是不悔的親生母親,讓我為不悔做些事情好嗎?」
莫司爵那邊早已打開了視頻通話,江靜初的話不僅僅是說給沐歡聽,也還有莫司爵。
她是最適合的人選……
不悔是她的親生女兒,為了不悔的安全,她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我不同意!」
沐歡在聽到江靜初提及的時候,她也知道江靜初是最適合代替她的人選……
可她更清楚莫君天是什麼人,他不會傷害她,但是江靜初……
當初他既然能夠滅了她的口,現在她再次出現在他面前,還是狠狠的擺了他一道,江靜初活的機率……
她是要用自己的命去換不悔!
「我已經決定了!」
江靜初的聲音很平靜……
她在提及的時候便已經想到,代替沐歡去見古寒笙的結果是什麼……
怒極的古寒笙是不可能放過她……
但那又如何……
沐歡看着江靜初,喉嚨像是被卡住了一樣,無法說出同意的話來。
視頻那邊的莫司爵也同樣沉默着……
「沐歡。」
「嗯?」
沐歡看着面前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的江靜初,柔和了她的面部表情,她低低的說道:「你能懂我是嗎?」
同樣是母親,她應該能夠懂得這樣的想法。為了自己的孩子,能夠付出一切。
「幫我!救不悔!」
握住沐歡的手,江靜初的聲音里有着哀求。
……
沐歡沒辦法應聲,看着面前的江靜初,短暫的沉默後,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她沒有辦法拒絕江靜初……
也沒辦法再繼續拖延時間……
他們三個人都知道,不悔等不了,也不敢再讓不悔繼續等。
都是希望不悔安安全全的從古寒笙那裏帶出來,由江靜初裝成她,去引古寒笙,是最安全也是最好的方式。
「謝謝!」
江靜初緊緊的握着她的手,深深的鞠了一個躬。
「不悔以後麻煩你們了。」
********
警車的鳴聲在耳邊響起,越來越近,周遭的聲音都離她很遠很遠……
江靜初慢慢閉上雙眼……
滿腦子都是她視若瑰寶的那張可愛的小臉……
從她呱呱落地,從保溫箱中抱出來送到她的身邊,她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一幕幕都在腦海中閃過。
想着不悔,淚水從眼角慢慢滑下。
是她這個做母親的沒用,能夠為不悔做的太少。
除了護她周全,為她選擇一條她能想到最好的路,其他的她都無能為力。
如今,為了她能夠好好活下去,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方式,也是她唯一能夠為她做的。
沒有親生父母,她還有沐歡和莫司爵。
她看得到沐歡和莫司爵有多疼愛不悔,她知道,他們一定會把不悔當成親生女兒般的疼愛,彌補不悔所缺失的那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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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湖上園
「麻麻,姐……」
等等打着哈欠,兩隻小手圈在沐歡的脖子上,小腦袋耷靠在她的肩膀上,眼睛半闔着,時不時的掀開看一眼門的方向。
「姐姐很快就回來了,等等先睡覺,睡醒了姐姐就到家了。」
沐歡手拍在等等的後背,目光時不時的掃過手中握着的手機。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一樣的難熬……
她擔心不悔,擔心江靜初,也擔心會有意外發生……
「好。」
等等已困極,因為莫司爵說今天不悔會回來,所以等等困也在等着。
聽沐歡說睡醒了姐姐就回來了,等等打了個哈欠,半闔着的眼睛闔上,很快,均勻的呼吸聲在自己耳邊響起……
等等睡沉了,沐歡把等等送到他的房間,拉好薄被蓋在他身上,轉身走出去,輕手輕腳的帶上房門。
坐在沙發上,目光一直看着手中的手機等待着……
手機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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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急救室
沐歡站在外面,靠在身後莫司爵懷裏,兩手緊扣在他手臂上尋求支撐。
莫司爵一手勾着她的腰,同沐歡一樣,面色沉重的等待着。
不悔送進去後,每多過一秒,便是對外面兩人的煎熬。
……
不知過了多久,急救室的燈總算是滅,門隨之從裏面拉開,一身白衣的鳳邪從裏面走出來。
沐歡雙腿像是灌了鉛般的無法往前挪動一步,扣在莫司爵雙臂上的手越收越緊……
直到鳳邪摘掉口罩,唇角勾起一抹笑,雖未說話,卻讓沐歡緊繃的身體一松……
「謝謝,謝謝,謝謝。」
她知道莫司爵和鳳邪他倆之間是不用說感謝的,可她真的由衷感謝鳳邪救回了不悔。
鳳邪挑挑眉,算是應下了這聲感謝,邊走邊脫着身上的白大褂,脫下直接扔於一邊的垃圾筒。
不悔從裏面被推出來,莫司爵摟着沐歡快步迎上去……
(完)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