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蜜里的寧貝貝突然打電話給池小影,約在嫻寧書店見面。\www.yibigЕ.com那時,池小影正與龍安公司的楊總友好握手,分別在兩分協議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楊總沒有多說什麼,一直握着宣瀟的手,表情嚴肅,「宣總,這次真的是龍安公司成立以來的一次如此大的讓步,希望合作愉快。」
宣瀟的回答很短,「放心!」笑意淡然從容。
站在他身邊的池小影,情不自禁一次次地偷瞄他的側臉,眼裏流露出一絲驕傲。
晚上,本來要盡地主之誼招待楊總一行,楊總急於回北京有事,約好開標那天再見,就告辭了。
楊總一行一走,工作室就鬧騰開了,員工們嚷着要慶賀一下,也是為池總接風。一個個期待地看着池小影。
池小影背過身,正與寧貝貝通話。掛了手機,她轉身上樓拿包,根本沒注意辦公室里發生的一切。
員工們掃興地回到各自的位置,「等中標那天再慶賀也不遲。」宣瀟開了口,「大家手裏還有別的項目,跨江大橋的開標日期離現在也沒多少日子,在新年前,怕是大家要天天加班了。」
別看池小影掛了一老總的頭銜,大夥清楚,工作室的脊樑卻還是宣瀟。「宣總,加班沒問題,只要到年底紅包包大一點就行。」路橋組組長道出大夥的心聲。
宣瀟笑笑,敲敲鍵盤,看到池小影急急地下來,他站起身,「池總,今天晚上工作室集體加班。」
池小影揉着包帶,眨眨眼,「嗯!」是不是她也要參加?
「池總,你喜歡哪一類的盒飯?雞塊?排骨?海鮮?」負責登記晚餐的劉會計問道。
宣瀟工作室自己沒有餐廳,中午在隔壁的政府食堂搭夥。晚上食堂不供應飯菜,加班就從外面的快餐店訂購盒飯。
「我。。。。。。我和朋友有約,晚上。。。。。。不要準備我的。」池小影突然感到很愧疚,好像自己把大夥拋下,一個人獨自出去偷玩。
她都不敢看大伙兒的表情,像逃兵似的出了工作室。
「池總。」寧伊鼓起勇氣追了出來。
池小影停下腳步,納悶地看向她。
寧伊期期艾艾地走到她面前,臉紅得要滲出血來,「池總,以前的事是我年輕。。。。。。無知,很對不起,你能原諒我嗎?」
不知為何,池小影心理面掠過一絲酸楚。如果有許多事,能簡單地道個歉就能過去,那該有多好。「你不需要我的原諒,你自己心裏面過得去就好。」寧伊這樣的女孩子,把愛凌駕於一切之上,認為自己做什麼都是應該的。愛一個人是沒有錯的,豈不知有時候,愛也是能傷人的。
「我後悔極了。池總,你放心,我對宣總早就沒有非分之想了,我會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你會像宣總那樣給我和其他員工一樣的對待嗎?」
池小影覺得真好笑,原來這不是一次誠意的道歉,而是一次試探。如果她今天不是工作室的池總,寧伊在她的面前又是一份什麼樣的態度?
人很現實,這沒有錯。錯的是自己太后知後覺。
「你不需要擔心什麼,我只是工作室的過客。」
池小影給寧伊丟下定心丸,扭過身,攔下一輛經過的出租車,疾馳而去。
嫻寧書店坐落在鬧市區的縱深之處,地段不錯但又不易被發現,門面裝修得古樸簡單,有着難得一見的仿古風格。書店裏是一排一排的書架、書案,各種各樣的書擺放得條理分明,整個書店打掃得更是一塵不染。店員一律是年輕的男孩,白襯衣外面罩着沉色的圍裙,書店裏非常安靜,店員說話也輕聲輕氣。
池小影一踏進書店,便喜歡上了這裏。
她四下張望,沒看到寧貝貝,信手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翻着,不經意間,在書籍的空隙處,她看見書店靠後面的一個不大的空間,竟設有幾張咖啡桌。
桌椅是厚重的實木,西化的穩健、深色,貴族氣派。
桌上盛開着鮮花,一串筒燈從天花板上射進來,讓人感到舒適、曠達,卻又與世隔絕,自成一處靜謐之所在。
她不由自主地往裏走去,看到最裏邊一張桌子上坐着一個紳士般的男人,他的面前放着一疊書,專注地神情令人怦然心動。
「秦朗?」池小影很奇怪,他怎麼會在這?
正待她百思不得其解時,只見一個身材苗條的中年女子向他走來。這個女子穿一身黑昵的裙裝,肌膚細緻潔白,看得出她根本沒有化妝,只點一點淡淡的朱唇,她的頭髮隨意地在後面綰着,全然不用飾物。這樣不刻意的裝扮令她的氣質絕非冷傲而是溫文恬淡,甚至有些家常。
池小影不僅看呆了,這個女子,她曾在秦朗的相冊里看到過,只不過那時女子比現在年輕太多,站在二十歲的秦朗身邊,兩人手牽着手。
女子端着一杯咖啡,輕放在秦朗的桌上,秦朗抬起頭,相互莞爾,有一種不需要語言的默契。秦朗含笑示意她坐下,兩個人慢慢聊着,時爾凝神,時爾微笑,聲音輕而又輕,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講什麼。
「吃醋了嗎?」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嚇着池小影差點尖叫出聲。扭過頭一看,寧貝貝和一個健美的青年,站在她身後。
「介紹一下,小孫,這是我的閨蜜池小影。」寧貝貝嬌媚地對小孫一笑。
小孫向池小影點點頭。
「你別光顧着讓四肢發達,荒蕪了頭腦,去補習補習功課,我和小影說會話。」寧貝貝把小孫打發走,拉着池小影走到角落裏,拖來兩張小藤凳,兩個人坐下。
「你說這世界有多小,我約秦朗到這邊一起來等你,沒想到書店老闆娘竟然是秦朗的熟人,還不是一般的熟。」寧貝貝盯着池小影,「說實話,你心理面難過嗎?」
說不難過那是騙人的,但也不會有多難過,就是一點失落,「他們看上去很默契。」她答非所問。
「嗯,是一類人。但是,小影,你發現沒有,秦朗對別人都是一派溫和、謙雅,無語無求,唯獨看你時,神情里像有一種嗑藥似的壓抑不住的興奮。」
「你都說的是什麼?」池小影啼笑皆非地丟給她一個大白眼。
「小影,我媽讓我以後別給你介紹朋友了,我追問了半天,她都沒吐一個字。難道她也知道秦朗追你的事?」
「別胡說。」池小影嘆了口氣,然後把宣瀟分給自己股權、自己無奈回宣瀟工作室主持工作的事簡單說了說。
寧貝貝眼瞪得差點脫了眶。
「宣瀟下血本了呀!」
「就知道你會這樣講,不是這回事,我有告訴他,我準備接受另一個男人,他向我說恭喜。」
寧貝貝呲了呲牙,「小姐,你別傻兮兮的,宣瀟可是精明的男人,別上了賊船還向賊說謝謝。我替秦朗的前景粉擔憂的。」
池小影突然眼眶一紅,把目光移向門外。
「小影,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寧貝貝兩手搭着她的肩。
「貝貝,如果有一天你嫁了人,在你生死危險關頭,你向你的丈夫伸出求助的手,他一把把你推開,你還會繼續愛他嗎?」
「我知道你受的傷太重了,是我不好,不該說這些。唉,我沒嫁過人,可前後談過不下**個男朋友,不知怎麼就好上了,一不留神就分了,馬不停蹄的花前月下,生活過得非常充實。分多了就沒感覺,所以也不覺得哪個人有多重要。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男人遍地都是,死了一半地球照樣轉。看着你這樣,我真不敢結婚。」
「那一天疼痛的感覺,我死都忘不了的。還有那樣這樣的女人一直窺視着他,我不強悍,也懶得像個妒婦一樣查詢他的手機短訊、追問他身上的香水味和口紅印是誰的?那種日子,哪怕金玉堆就,我一天都不想過。」
「那你對秦朗呢?」
池小影微低下頭,擺弄着手中的書籤,「我現在不是在想該接受誰的愛,而是要學會先愛自己。」
寧貝貝盯了她好一會兒,什麼也沒說,只是拍了拍她的肩。
「小影,什麼時候來的?」秦朗和女子穿過書架,發現了角落裏的寧貝貝和池小影。
「我的女朋友,池小影,嫻寧書店的老闆,趙嫻寧,我中學同學。」秦朗為池小影做介紹。
「秦朗剛剛一直在講你,但是見到你,發覺他還是講得太謙虛了。」趙嫻寧很會講話,聲音非常柔美。「一塊進來喝杯咖啡。」
「不了,我得帶小影去吃晚餐。貝貝,小孫呢?」秦朗朝裏面看去,很自然地牽起池小影的手。
趙嫻寧抿嘴輕笑。
「我和小孫就免了,各自顧好自己的約會,相互別打擾。」寧貝貝快言快語。
秦朗和池小影一塊告辭,趙嫻寧一直送到書店得外面。
鬧市口有許多餐館,兩人去吃水煮魚。廚師水平不錯,水煮魚做得很到位。才吃了一會,池小影小鼻子上就沁出了細細的汗珠,辣得直伸舌頭。
「今天工作室的工作順利嗎?」秦朗寵溺地替她倒了杯酸奶。
池小影夾魚的筷子一抖,她好像沒有告訴秦朗她去工作室工作的事。她沒有隱瞞,很自然說起與龍安公司訂協議時的趣事。
「宣瀟真的很優秀,自信而又精明,攤上這樣的對手,只能認輸。」秦朗評論。
「我整個下午,心都懸懸的,生怕自己搞砸了這個大項目,接到龍安公司的電話時,我下去告訴宣瀟,他一臉平靜,其他人都在笑,我才知道他早就料定了結果,我站在那裏,感到自己就像個白痴。」
「工作室有一個宣瀟就好了,你不需要太精明。」秦朗寬慰地抓住她的手,「那今晚可以徹底放鬆下嗎?」
池小影搖頭,「我要回工作室去看看,他們都。。。。。。在加班呢!」
秦朗揚揚俊眉,「小影,你又在給自己壓力了。告訴我,如果宣瀟工作室沒有你,會正常運轉嗎?」
「當然。」池小影回答得很肯定。
「那你在擔心什麼?」她一臉心不在焉,眉頭蹙着。
「我。。。。。。就是有點過意不去。」她咬咬唇。
秦朗抽回手,沉默地喝了口啤酒。
「好吧,一會吃完,我送你回工作室。」好一會,秦朗說道,表情苦澀。
兩人出了餐館,秦朗站在街頭,沒有急於上車,而是拉着她向巷子一家包子鋪走去。「買幾籠包子帶回去給你的員工做夜宵,收買收買人心。」他叮囑包子店老闆小心裝好包子,別壓化了,各種餡的都裝點。
池小影盯着他寬闊的後背,突然伸出手臂,從後面環住他的腰,臉貼着,像個孩子樣,賴着,久久都不肯鬆手。
包子鋪老闆看了呵呵直笑。
「真是個孩子。」秦朗輕撫着池小影的手,「好了,趁熱送過去。」
「嗯。」她搶着上前提包子。
車開動以後,她一直看着秦朗,秦朗抽出手揉她的頭髮,「有沒什麼想問我?」
「我在等你告訴我。」
「趙嫻寧是我的初戀女友,嫁了個軍人。老公復員後分到濱江市工作,她也就跟着過來,我們好像很久沒見了。」
「秦朗,我。。。。。。真怕我會讓你失望。」池小影收回目光,看向外面的夜色。
「我們之間,只有愛與不愛,不存在失望不失望。小影,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車一個大拐,停在宣瀟工作室前,秦朗看看手錶,「現在是八點,我十點鐘過來接你,二個小時足夠讓你好好表現了,不准反駁。」
「秦朗,要不一起進去?」池小影猶豫了下,還是說了。
秦朗跳下車,打開車門,湊到她的耳邊說:「小影,你若喜歡一個人,你永遠都不會做出讓對方擔心的事。二個小時後見。」
秦朗的車消失在夜色中,她閃了會神,提着包子走進燈火通明的工作室。
玻璃門一響,埋頭工作的人條件反射地一致抬起頭,宣瀟的眼睛突地一亮。
「我。。。。。。給大家送些包子,大家休息會吧。」池小影不習慣這麼被注視着。
大伙兒很響應地發出驚喜的歡呼,丟下工作,跑過來,跳着自己喜歡的餡,池小影拿出兩隻三丁餡的包子送到宣瀟面前。
「外面冷嗎?」宣瀟啞聲問。
池小影搖搖頭,轉過身,有點和自己賭氣。一切都是種習慣,宣瀟最愛吃三丁餡的包子,她怎麼就忘不掉呢?
宣瀟揶揄地傾傾嘴角,一晚上都保持着愉悅的神情。
吃完包子,大伙兒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別人都在忙,池小影看看這邊,再看看那邊,她幹嗎呢?
她也是讀工程的,但已經不碰工程好幾年了,這一丟,就很難接上。她只能給大家倒倒茶、遞遞資料,像個打雜似的。
轉過身,掉過頭,輕易地就看到了宣瀟。他專注地查閱着資料、核對圖紙,不是圈圈點點地寫下數據。
其他人碰到問題,走過去問他。他聽完,沉吟一刻,輕聲講解,聽的人不時點頭。
以前那些個加班的夜晚,他也是這樣過的嗎?她從來沒有來看過,池小影心理面一抽,忙轉過臉。
十點鐘後,大伙兒打着哈欠,關機存檔,收拾資料,陸續離去。
宣瀟仍坐在電腦前,一動不動。
最後,辦公室內只有他和她了。池小影從玻璃門裏看到秦朗的車已停在外面,無奈走過去,「你不走嗎?」她問宣瀟。
宣瀟抬起頭,揉揉眼,「我把這個算完就走,哦,你要走嗎?我送你。」
「不要了,我。。。。。。朋友在外面等我。」說這話時,池小影覺得自己很殘忍。
宣瀟眯起眼,保持一晚的愉悅笑意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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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潛流暗涌(一)
池小影把設計院的工作正式移交給新秘書後,便正式到宣瀟工作室上班。但她沒有寫辭職報告,懇請寧院長同意她辦了停薪留職,她說最遲半年,她還要回來工作的。寧院長笑笑,說如果她能回來,隨時歡迎。
兩天後,池小影對她的新工作稍微有一點適應。其實她的工作很簡單,具體的工作有宣瀟負責,只有需要她代表宣瀟工作室與業務單位出面時,她才露下面。就是那樣的露面,宣瀟也會陪在一邊。有時,她會懷疑,她這個角色是可有可無的,之所以在,是因為有人想看到她。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她不敢太深究。業務單位拜訪,一天發生一次就差不多,她大部分時間都呆在辦公室里。
午餐時間到了,宣瀟從屏幕前抬起頭,池小影還沒有下樓。辦公室的人三三兩兩都去政府食堂吃午餐了,他讓劉會計帶兩份盒飯帶過來。劉會計體貼,自己沒吃,先把兩份盒飯送了過來。
宣瀟提着盒飯下樓,推開門……池小影正趴在電腦前忙着呢!
「小影,吃飯了。」沒有外人在場,他換了稱呼。
池小影愕然站起身,手忙腳亂地把屏幕直接關掉了。
宣瀟擰下眉,把盒飯放在桌上,「忙什麼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
「沒……沒忙什麼。」池小影打開盒飯,驚訝盒飯竟然做得色香味俱全,誘人吊胃口大開,「政府食堂的伙食不錯哦。」
「當然,**什麼時候虐待自己的。」宣瀟調侃地一挑眉梢,拉過椅子在她的一旁坐下。
池小影看着他的眼睛,她是鼓起勇氣這樣做的。
人生真如戲劇,離婚前,他們聚少離多,想碰個面都難。離婚後到好,一天二十四小時,除去睡覺,他們時時刻刻都呆在一起。
「吃呀!」宣瀟抽出筷子。
池小影稍稍遲疑一下,欠身坐下。宣瀟看着她身子前傾,翹臀不安地挪動,擺在桌子上的手微微顫抖,他微微一笑。
空間不大,兩個人又離得這麼近,池小影感覺自己很不自在,可要是拉着個臉,對宣瀟冷言冷語,又顯得太孩子氣。
現在他們是同事,可不是夫妻。
池小影想把注意力轉移到盒飯上,發現自己這盒裏沒有筷子。
「劉會計可能忘了,下面有個抽屜是有備用的,你找找看。」宣瀟說道,嚼着飯干,起身拿起池小影的茶杯倒了杯茶,端着喝了兩口。
池上影低下頭,連拉幾隻抽屜都沒看到備用的餐具。「哪個抽屜呀?」
宣瀟突然探出手來,伸到她前胸下緣的一隻抽屜,儘管他很紳士地努力在迴避,卻還是觸到了她的衣服。準確地說,是觸到了她的胸部。池小影本能地朝後讓了讓。宣瀟將半個身子斜過去,幾乎碰到了她的大腿,這次她是退無可退了。離婚後,兩人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甚至可以看清他後腦上的根根頭髮。她的呼吸明顯地屏住了,真的不是刻意,自然而然她就想起了從前那些個漏*點四溢的夜晚,心跳如鼓。
宣瀟順利地拉開抽屜,拿出裏面的備用叉子,「湊合吃吃吧!」他朝她晃了晃叉子,臉上多了份不常見的調皮。似乎剛才那白駒過隙的一觸根本不存在。即使真的存在,他的臉上、眼睛裏也是一塵不染,讓她不由得為自己的遐想而羞愧。
她一臉緋紅地接過叉子,叉子上還留着他的體溫,她無力地閉了閉眼,小小地咽着飯粒,根本不知吃的是什麼。
「今天忙嗎?」典型的沒話找話說。
宣瀟喝了口水,把茶杯推給她。她看着裊裊婷婷的水汽,再看看他的嘴唇,臉紅得像能滲出血來了。
「嗯,特別忙,今晚還是要加班。天氣冷,飯帶回來有點涼,下次我們還是去食堂吃!對工作室的人員全熟悉了嗎?」
「人都認識,就是名字和人對不上號。」
「那過兩天工作室聚個餐,我再給你挨個地介紹。他們酒量可是很驚人的,劉會計最厲害,號稱劉一斤,幾個女士也厲害,寧伊半斤下肚,臉色如常。」
「那你呢?」
「我?」宣瀟突然伸手碰了下她的鼻子,指尖上沾了一粒米,「我能喝多少,你不清楚嗎?」他把飯放進嘴裏,又端起了茶杯。
不行了,她食不下咽,呼吸急促。她不知道宣瀟今天是不是搭錯了神經,像是故意折磨她似的。
他這些蜻蜓點水的動作、曖昧不明的話語,到底是想幹什麼?
握着叉子,池小影忽然有想哭的情緒。這種情緒瞬間燃燒起來,燒得她沉默下去,像是一截灰燼。
真的想脫口問他,是不是他對寧伊之流也是這樣,才會惹得她們心動的。
「怎麼不說話了?」宣瀟笑着問。
「我去下面拿點水果。」她什麼也沒有問,站起身,走了出去。
宣瀟聽着她下樓的腳步聲漸遠,挪到她的位置,按開屏幕,屏幕上是一家女性文學網站,有小說,還有隨想、美文,點擊量很高。她好像正在寫貼子,屏幕下方有個對話框,裏面有一段文字。
「對一個傳統的女人而言,最難過的事,不是被自己深愛的男人拋棄,而是要離開自己曾經想白頭偕老的那個男人。這個男人,曾幾何時,是她生命的全部。從與他一同步入婚姻殿堂的那一刻開始,她的世界只有他。因為他,她的眼界開闊了。她從前受到的驚嚇,她肩上的責任,在他的身上得到慰藉。因為他,她學會愛和珍惜。她為他流過眼淚,為他等待,改變自己,他比生命重要。可是有一天,她發現他的世界裏不是只有她。她有點偏執,要麼得到全部,要麼棄權。互相怨恨,倒不如分手。也許嫁給一個視她如生命的男人比嫁一個她視作生命的男人更幸福……」
文字還有很長,宣瀟聽到池小影上樓的聲音,匆匆忙忙關上屏幕,感覺心裏波濤滾滾,他就仿佛是巨大風浪上的一艘小舢板。走也走不動,站也站不住。想伸手扶桌,沒想到那裏也是洶湧澎湃。他緩緩回過頭,看着走進來的池小影,眼眶突然一熱。
46潛流暗涌(二)
宣瀟以為經歷過這次輕鬆的中午會餐後,他與池小影之間的相處自然會向前跨一步,然後,他可以利用工作之際,發展辦公室戀情,再然後,順理成章地把她誘拐為妻。
他同意離婚,並不是真的對她放手。他做了太多對不起她的事,讓她那麼傷心、絕望,他也無臉要求她留在他身邊。
但是,離婚後,他就是一單身男士,可以有權利再次追求她。連**都說過:人是允許犯錯的,只要能善於改正。他改過自新,從頭來起不可以嗎?
他們是有不愉快的過去,不代表就不會有幸福的將來。他不擅長表達情感,他可以慢慢學。當愛在身邊時,你也許感覺不到那麼強烈,但是一旦失去,撕心裂肺的疼痛漫上全身時,你就知道誰才是你的真愛。
這世上,其他女人都不能讓他憂傷與心痛,但池小影可以。
於是,他找了陳律師,在離婚協議書上做了文章,成功地把小影騙進了宣瀟工作室,可以日日與他相對。他要讓她分擔他的成功與辛苦,要讓一舉一動納入她的眼中,要她看得到他對她的用心和愛。
至於秦朗,他沒太往心中去。畢竟年紀在那呢,小影又沒戀父情結,怎麼會愛上一位大叔?
午餐時,小影羞紅的雙腮,讓他自信小影仍是對自己的感覺。
現實總是比想像殘酷,尤其是想得太美的時候。
午餐後,池小影整天神情冷淡,與他說什麼都是公事公辦的樣子,擺明不想閒談,更是千方百計地避免與他獨處。和客戶見面,有什麼不太明白的地方,她會輕輕鬆鬆地把球踢到他那一邊,「這件事,我們宣總會向你說明的。」交會的眼神都沒有,桌底下十指緊扣的一幕再沒重現過。
偶爾,她下樓和別人聊天,他接話,她會立刻屏住嘴。一周過後,她和其他人都熟稔了,見人一臉的微笑,唯獨看到他冷若冰霜。
宣瀟捉摸不透小影突然的變化,一心想找他問個明白。
終於在隔天下班的時候找到機會。
他上樓去曬圖室,剛好看到池小影在裏面,只有她一個人。他悄無生息地走過去。池小影一回頭就看見了他。
若她是只貓的話,他一定會看到她後背的毛一根根地豎起來。
奇沉默片刻,她微笑着沖他點了下頭,那笑容里都帶着緊張,接着,低眉斂目,就想從他身邊過去。
書他怎麼可能放她走?橫跨一步,嚴嚴實實地擋在她面前,開口道:「小影,十二月二十四號,跨江大橋開標,我有些事想和你談談。」他先抬出了公事。
「我是外行,你拿主張就行。」她警惕地抬起頭。
她從來不這樣看他的,那防備的眼神令他心裏一涼,「小影,你怕我?」他脫口問道。
「不是,只是請你以後注意舉止,我不想我們之間太難堪。」池小影低聲道,「我們不再是誰的誰,也許別人喜歡玩那些朦朧的遊戲,可我不喜歡,希望你能尊重我。」
說罷,她使勁推開他,匆匆走掉了。
宣瀟像泄了氣的皮球愣在當場。
過了不久,工作室的其他人也察覺到他們之間的僵硬,劉會計與池小影打交道最多,也年長許多,講話隨便些。「池總,你與宣總鬧意見了嗎?」有一天,池小影進會計室說事,他無意中問。
他知道他們是離了婚,但一個手中握有百分之六十的股權,一個是頂樑柱,不得不在同一個公司里工作,這婚自然而然就離得不太清楚。許多職工都猜出不了半年,兩人就會復婚。
池小影心中一顫,說:「怎麼了?」
她心虛地瞥了一眼外面,生怕宣瀟聽見。
劉會計一邊整理帳本一邊隨意說:「池總剛來時,看你們挺默契的,最近你們好像都不搭話了,有點奇怪。」
池小影語塞,她又表現得這麼明顯嗎?沒辦法如果不刻意,她真怕抗拒不了宣瀟,把關係弄得不明不白。
「可能是沒什麼事需要溝通,再說工作室的人都忙得抬不起頭,哪有空閒聊,就我像個無業游民似的。劉會計,今年效益怎麼樣?」
劉會計激動地眉飛色舞,「那還要說。池總,你年底分紅時就會知道有多好呢!」
「我剛來,今年就不拿分紅了,把我的那份給宣總,然後加上他的,看有多少,能購買我手中多少股份,你幫我算算好嗎?」
劉會計還沒回答,寧伊從外面走進來。
「池總,有你的花,你出來簽收下。」寧伊的口氣有點失落,想起從前,楊光經常給她送花。現在,楊光也有了新女友,聽說馬上都要奉子成婚了。
「花?」池小影長這麼大,就過生日那天,泰朗送過一束玫瑰,結果還給寧貝貝一杯酒給潑髒了。
「是束香水百合。」寧伊答。
「會不會送錯了?」池小影納悶地眨眨眼,往外走。
一走到外面,就看到一束嬌艷的雙莖百合裹在晶亮的玻璃紙中,嬌艷欲滴,芳香四溢。
好漂亮,池小影在心裏面贊了一句。
池小影拿起別在中間的那張小卡片,展開一看,只有一行小字,「小影,今年的平安夜,我現在可以預定嗎?」
落款秦朗
寧伊早好奇地把頭湊過去,驚道:「池總,這位秦朗是不是在追你?」
池小影脫口想否認,眼風一溜,瞟到宣瀟專注於電腦,頭抬都沒抬,她笑笑,什麼也沒有說,抱着花,蹬蹬上樓。
要是她後面有一雙眼睛的話,就會看見宣瀟的臉鐵青得懾人,想對那束花發表看法的其他人摸摸鼻子,大氣不敢吭的各自歸位。
「怎麼突然給我送花了?」池小影一進辦公室,就給秦朗拔了個電話。
「我想提醒你我們已經快一周沒見了,你現在很忙,我只得早點預約。」
池小影不安地扁下嘴,「我這個朋友好像很不盡職。」
「有這樣的自覺性很不錯,不過,你新上任,當然要以身作責,我理解了。平安夜會加班嗎?」
秦朗溫雅謙和的嗓音如春風拂面,池小影聽着,就會不自由自主露出笑意。
「有。」
「那新年呢?」
「也有。」池小影笑了。
「以後的每個平安夜,每個新年,每個春節,每個大大小小的節日,都可以預訂嗎?」
隔着電波,她聽到秦朗的呼吸有點加重。
這好像是兩個人認識以來,秦朗一次如此清晰而又明朗地向她暗示兩人之間的關係應該有個什麼樣的結論。
池小影不會騙人,更不願意騙真心關愛她的秦朗,「秦朗,我不敢答應你太多,我怕我做不到,我需要時間整理自己。但是今年,我可以把大大小小的節日都留給你。」她實話實說。
「行,我不貪心,那就一年一年的預定。」秦朗的笑聲很溫柔,鬆了口氣。他喜歡的就是這麼「真」的小影。
通常情況下,池小影是個非常守信的人,連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對秦朗食言。
她忘了,平安夜,也就是十二月二十四日,是跨江大橋各標段開標的大日子。
47潛流暗涌(三)
十二月二十四日,註定是個不平常的日子。
濱江人現在也西化了,二十日一過,大街小巷,聖誕的氣氛就濃了。各商場裏不僅有聖誕樹,還有關於聖誕節的各項大酬賓活動,櫥窗上貼着聖誕老公公笑得呵呵的。
上班前,池小影特地去一家專賣店給秦朗買了雙手套,小羊皮的,做工非常精細,摸上去像絲綢一般光滑。秦朗氣質斯文,她特地挑了駝色,覺得很適合。黑色也不錯,就是戴得人太多,有點普通了,但有一個人戴上一定會顯得高貴不凡。她有一刻猶豫,最後把兩種顏色都買下來了。
她一進工作室,就看到龍安公司的楊總已經在等了。
跨江大橋開標仍放在會議中心,時間是下午兩點。龍安公司的楊總一行提前一天就來到了濱江市。
宣瀟把裝訂成冊的兩本標書放到了他們面前,楊總翻到價款那一頁,聚目一看,抬起頭,「會不會高了?」
宣瀟淡然一笑,「等標底出來就知道了。」
楊總沒有多話,中午說在酒店吃下工作餐就行,不再聚會,其實他的心裏一點底都沒有。有時候,對一件事寄予太重的厚望,難免患得患失。跨江大橋這樣的工程在路橋辦,多少年才能碰到一次,個個都想中標,但只有一家建築公司能勝出,這就看各家的能力了。龍安公司在北方施工比較多,耳聞宣瀟的名氣,但沒接觸過。衝着跨江大橋巨額利益和巨大的聲望,他們一次來南方競標,有人幫着推薦了宣瀟。但他們真的擔心宣瀟是圖有虛名。
忐忑放在心底,不好明言,約好飯後一同去會議中心,楊總一行告辭。
今天,池小影一直沒發言,她只當了個聽眾。
送客人出門時,楊總突然回過頭,壓低聲音對宣瀟說:「宣總,有沒聽說工程指揮部的總指揮換人了?」
宣瀟搖頭。
楊總神神秘秘一笑,「上次內褲事件把洪指揮的老臉全丟光了,網上議論太兇,北京那邊不好交待,就把他的位置挪了挪,先避避風頭。」
宣瀟就是哦了一聲,好像對這種事不太關心。
工作室最大的一個項目完工,雖然結果沒有出來,再加上又逢節日,氣氛已經提前輕鬆起來。有個年紀輕的造價師,擰開了電腦音箱,輕柔的音樂流淌了一室。誰又提起宣總說過等開標之後工作室聚餐一事,大伙兒七嘴八舌討論起去哪家餐館比較不錯。
正說着,玻璃門從外往裏推開,一個人走了進來。
大夥扭頭一看,氣氛陡地就凝凍了。
「怎麼個個看我像看到鬼似的?我變化有那麼大嗎?」燕南南不在意地聳聳肩,熟稔地向大家打招呼。
一辦公室的人也不知道怎麼回應她,風聞了這女人許多事,寧伊含沙射影地也提過宣瀟離婚是和她有關,大家覺她得臉皮夠厚、膽子夠大在,居然還敢再上門來。
「你們宣總呢?」燕南南彈着桌面,問道。
辦公室內啞雀無聲,有人指了指樓上。
她旁若無人地拾級上樓,熟門熟路地走到總裁辦公室,也不敲門,直接推門進去。屋內,宣瀟坐沙發上,劉會計趴在桌上寫着什麼,兩人吃驚地抬起頭。
「有事嗎?」宣瀟蹙起眉頭,不悅地問。
燕南南斜了一眼,扭過頭看着劉會計,「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劉會計,麻煩你離開一會,我有重要的事和你家宣總說。」
劉會計訝然地瞪大眼,這女人神經沒問題吧!他看看宣瀟,宣瀟點點頭。
劉會計帶上門出去了。
既然有勇氣再踏進宣瀟工作室,燕南南也不願意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開口道:「宣瀟,我今天特地過來,是想找你幫我打聽個事。」
宣瀟從她進來,都沒有動,目光穩穩地鎖住她。
「我為什麼要幫你?」宣瀟冷然地問道。
頓了頓,燕南南像是下了極大決心似的,非常決絕地說:「蒙你所賜,我在濱江市建築行業名聲也壞透了,沒有一家公司願意接受我,我準備到外面發展去。我一走,就不會招惹你,你可以和池小影重修舊好。我知道你心裏面是戀着她的。只要你幫我,我也可以去告訴她,我們看也看過,摸也摸過,差一點就上了床,但沒做成功。」
一群烏鴉從頭頂哇哇飛過。
宣瀟只能沉默着他的沉默。
「怎麼樣,這個條件還不夠?宣瀟,那你說,要我幫你做什麼?我承認我是一廂情願地想嫁你,你看不上我,我也沒辦法。我就是對你做了什麼事,也不及你對我做的一件狠。你看你已快把我逼上路了,現在的我沒工作,沒人愛。而你呢,工作室依然紅紅火火,有人暗戀,有人等待,就是池小影,你們還是一家人,你什麼也沒少,對不對?」
「夠了!」宣瀟再也聽不下去,突地打斷了她,「你想我幫你做什麼?」
燕南南往前湊了湊,「宣瀟,你放心,我不為難你,但你一定要幫你。你父親不是在高院工作嗎?他一定認識北京紀委和檢察院的人,你請他幫我打聽打聽洪指揮現在怎麼樣了?」
宣瀟神情一凜,「洪指揮什麼怎麼樣了?」
「洪指揮的位置本來就招人眼紅,上次發佈會上出了那件醜事,他被挪了職位,可有人還不服氣,寫信舉報他貪污受賄、挪用公款,而且還有十分確鑿的證據。他被紀委雙規了。」
宣瀟從小受父親的耳濡目染,曉得「雙規」這個詞十分微妙,它是介於「危險」和「安全」之間的一個灰色地帶,也可以說,介於「天堂」和「地獄」之間的一種過度,甚至是介於「生」與「死」之間的一種較量。官場上的人都明白,凡是被「雙規」者,身上都有暗瘡。能不能化險為夷,平安着陸,就看有沒有得力的人幫忙了。就仿佛一個落水者,有人拉一把就可能起死回生,否則就只能死定。
洪指揮那種色膽包天的官痞,一定是個標準的貪官。
他到不意外洪指揮的「雙規」,到有點意外燕南南的緊張,她現在這個樣子,就是洪指揮送交檢查部門,她還能怎麼受累。
「你會幫我打聽嗎?」燕南南追着問。
「想不到你對他還情深意重。」宣瀟譏誚地扯出一絲冷笑。
「這不是情深意重的事,而是關於切身利益的。要不是……我才懶得問他。」燕南南嘴巴里含糊不清地嘀咕幾句,宣瀟也沒聽清,「宣瀟,你最好能聽到他現在到了什麼程度,交出了哪些事,我……好有個準備。」
宣瀟淡淡地笑了笑,黑眸閃過一點星芒,「你可能太小窺北京紀委的嚴肅性了,這個忙,我幫不了你。」
燕南南柳眉一豎,「宣瀟,你別跟我打官腔,又不是要你把他保出來,就是打聽一下,能有多難?告訴你,你要是不幫,到受累的可不是我一個。」
「那與我關係嗎?」
燕南南一愣,雙肩耷拉下來,「你這種冷血冷情的男人,誰和你有關係。你不幫我算了……小影?」她突地愕然瞪大眼,看着從裏面休息間走出來的池小影,「你怎麼在這?」
燕南南脫口問道。
池小影送楊總一行走了後,宣瀟說要商量下年終獎的事,於是喊上劉會計一同上來了,她進去脫外衣時,燕南南推門進來了。
她沒有回答燕南南的話,直直地盯着她那張艷麗的臉,一字一句地問:「另一個受累的人是柏遠嗎?」
燕南南輕抽一口涼氣,猛咽口水,「柏遠……連那些也告訴你了?」
池小影收回視線,轉向面對宣瀟,「宣瀟,如果能幫忙打聽一點,就請幫一下吧!」
宣瀟一怔,薄唇緊抿,不敢相信的她瞪着她。
「你會幫嗎?」燕南南不怕死地又追問道。
「我剛剛說的,你沒有聽到?」宣瀟突然火冒三丈,對着燕南南大吼。「我沒那麼大的權力,聽清了沒有?」
燕南南一縮脖子,怯怯地直吞口水,不敢再出聲。
「門在那邊,你筆直地走過去,然後下樓,再筆直地向前,看到一個琉璃門,推開,不要回頭,能做到嗎?」宣瀟騰地站起身,揪住燕南南,指向大門。
燕南南看看池小影,再看看宣瀟,灰溜溜地低下頭,推門出去。
屋子裏氣氛很沉悶,池小影一臉凝思。
「柏遠告訴你什麼了?」宣瀟無來由地生氣,為柏遠和她之間共守的秘密,他卻不知道。
池小影澆漠然地掃了他一眼,「他什麼也沒告訴我。」
「那你剛才說什麼?」宣瀟氣急敗壞地問,他覺着池小影在騙他。
「剛才那只是我的猜測。」
「你的猜測到是挺靈的嗎?」宣瀟忍不住嘲諷,「然後你為你的猜測開口替他拜託我?我怎麼不知道,你們交情什麼時候好到這種程度?」
池小影不耐煩地咬了咬唇,「宣瀟,你講話用點腦子好不好?我和誰有交情,大概和你沒關係吧!」
「現在沒關係,但之前有。」宣瀟一時語塞,氣焰小了些。
「不要用你的水冷來衡量別人,告訴你,我不是你。」池小影急紅了臉。
宣瀟的火急騰地又升升高了,「我怎麼啦?你剛才在裏面沒有聽見嗎,我沒有和她上床。」
「什麼叫做上床,發生**關係就叫上床嗎?」池小影無力地揮了下手,神情痛楚,「我……為什麼要和你說這些,你愛摸誰摸誰去,愛看誰看誰去,你反正已經髒了……」
宣瀟急得語無倫次,「你就乾淨嗎?在我們還沒離婚時,不就和那個秦醫生眉來眼去了,還有柏遠……」
池小影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她突地扭過頭,從休息間裏拿出外衣,像龍捲風一般呼嘯而去。在她刮出門的那一剎那,宣瀟想衝上前去抱住了她,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池小影在大馬路上漫無目的的徜佯,經過一個垃圾筒時,她從口袋裏掏出那對黑色的手套,對着筒口,直接扔了進去。
48潛流暗涌(四)
作為一個新上任的交通局長,柏遠是非常忙碌的,這又到了年底,底下的幾個部門分別上來匯報工作,討論各種計劃,以至於電話鈴響了好一會,他都沒有去接。那電話鈴聲源源不斷,柏遠嫌煩,終於拿起電話,是池小影淡淡遠遠的聲音:「是不是很忙?」
柏遠一怔,說:「你怎麼不打我手機?」座機對外,他的手機卻只對家人和幾個好朋友開放。
「你原來的號停機了,這個號我還是查114查到的。」
「噢,小影,我這正忙着呢,等會我打給你。」
柏遠繼續處理公務,一樁接着一樁,教訓完張三,又接着指責李四,這個人還沒走,那個人又長工了。等歇下來,都已經是應該吃午飯的時候了。柏遠拿起手機給池小影打電話,她接了,說自己這會兒正在外邊的小館子吃麵條。
「找我有事?」柏遠很習慣地用問下屬的口氣問道。
池小影輕輕一笑,「你下午去參加跨江大橋的開標會嗎?」
「去呀!」
「我在華聯超市附近,你去的時候順便捎上我。」說完,池小影就掛了電話。
柏遠扯了扯領帶,他才不信小影為搭個車而特意給他打電話,大概是有事找他幫忙而在電話里不好開口。
在局食堂用過餐,柏遠沒要司機,自己親自開車。街上人也多,車也多,不長的路程,走了足足二十分鐘。遠遠就看到池小影站在超市外面一個顯目的位置,長發飛舞,神情落寞,黑色的長昵大衣,更是襯托得人如遠山一般。
柏遠打開車窗,「小影。」
池小影擠了個笑容給他,揮一揮手,越過街上的隔欄,上了車。「設計院食堂放假了嗎,跑到外面來吃麵條?」柏遠專注地看着前方,笑問道。
「我現在在宣瀟工作室上班。」
柏遠愕然地瞟了她一眼,哦了一聲,其他什麼也沒說。
「不然我今天幹嗎去開標會,」池小影說道,「這次北京的龍安建築公司委託我們工作室編標的。」
「龍安建築公司那可是大公司,承建過許多水利工程和高速路段。」
池小影點點頭,「我在網上查過他們的資料,好像是不錯。」她扭過頭看向柏遠,「柏遠,你知道工程總指揮換人了嗎?」
柏遠揚眉,「知道,原先那個老色鬼被挪職了。」
「不是,他被紀委雙規了。」
「什麼?」車突地一花,向路邊的行人衝去,柏遠嚇得忙轉方向盤,終算化險為夷,但兩人都嚇得臉色發白。
柏遠把車停在路邊,臉上的肌肉都僵硬了。
「消息可靠嗎?」
「應該是真的。」
「小影,」柏遠轉過臉,
「你今天就是為了這事特地給我打電話?」
池小影以微笑作了回答。
柏遠突然大笑出來,笑聲過於洪亮,就顯得有點作假,「小影,他雙規與我有什麼關係?」
池小影眨了眨眼,「燕南南聽到這個消息後,像驚弓之鳥,慌不擇路,你們原來是夫妻,我擔心你被她牽累。柏遠,你有今天,挺不容易的。早知道,早預防,總是不錯。」
池小影說這話的口氣十分誠懇,不由得讓柏遠有些感動。
柏遠強定心神說:「小影,謝謝你!但你的擔心是多餘的,我不會被她牽累。」
「那就好。」池小影一笑。
柏遠凝視着她清麗的面容,為自己來時自以為是的想法而感到羞愧。工作這麼些年,戴着面具做人,在領導面前裝孫子,在下屬面前充老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他早忘了真誠是種什麼滋味,在他的眼裏,人與人之間都是相互利用的,誰對你一臉的笑,別以為那是熱情,其實那是笑裏藏刀。
小影是他認識的人中,唯一的另類。
她不圖回報地關心他,替他着想,就為他是她的學長、朋友?不,不,柏遠心裏面突然咚咚直跳,一個念頭浮於腦海。人只有在單純地愛着另一個人,才會這樣純蠢地付出。
小影的心裏面還在偷偷地暗戀着他!!
為這樣的認知中,柏遠的心裏一陣甜一陣酸,甜的是這世上還有人真心地愛着他,酸的是他卻不能回應她的愛。
可是……如果……柏遠的腦子飛快地旋轉着,他大膽地下了個結論。
「小影,一個人生活還好嗎?」
「挺好的。」池小影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幹嗎看着她的眼神陡然多了幾份狂熱。
柏遠咽了下口水,「我認識許多房地產的老總,我給你弄套帶裝修的公寓,租房子不是人事,有個自己的家多好。」
「話是這麼說,但我現在沒有這個經濟能力。」
「錢你不要擔心,我給你墊着。你想買什麼,都可以告訴我。」柏遠拍拍胸膛。
池小影愣了一下,坐正,筆直地看向前方,「柏局長,開車吧,不然我們該錯過開標會了。」
柏遠臉上有點掛不住,不懂池小影怎麼突然就岔開了話題。
「柏遠,我們是多年的朋友,碰巧我是個女人而已。生活已經夠無奈了,能留得住的美好事物少之又可引用,不要輕易去毀了它。」
柏遠臉一紅,神色也慌張了,聰慧如小影,她什麼都懂的。
「我沒有……我只是想……幫助一下你。小影,我是真心的……」
「柏遠,有家室的男人不要隨便說這些話。」池小影凜然打斷他。
「你也知道我的婚姻真實的意義,我有權利喜歡……」
「不,你沒有權利。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沒有人拿槍逼你,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你比別人少奮鬥二十年,總要拿一點東西去換取。你怎樣對別人我沒權管,但在我面前請別這樣。不要讓我失望地掐斷這份友誼。」
柏遠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半晌苦澀地一笑,「對不起,小影,我剛才犯混了,以後我不會再提這些事。」
愛情是美麗的煙火,美麗過後,便煙消雲散;而友誼是天邊的星辰,在你孤單之時,總能照你一路光明。
一路上,兩個人再沒交談,下車的時候,兩人客氣得都有點古怪。
競標的各家公司都已經陸續進場了,主席台上,工程指揮部的人員也差不多坐滿,在主席台的一側,設了個公證台,兩個穿着制服的公證員一臉嚴肅地坐在後面。
「池總,」龍安公司的楊總一看到池小影忙迎上來,「我剛剛還在問宣總,怎麼池總沒來呢。」
池小影眼角的餘光看到宣瀟在看向這邊,面無表情。「我有點事先出門的。」她坐在楊總的旁邊,把宣瀟視若空氣。
如果他真的是一縷空氣該有多好!
池小影再次確定,他讓她去宣瀟工作室工作,就是要把他與她之間的一切剁碎了、抹平了,然後成灰,徹徹底底要她斷了念想。
那麼,恭喜他,他太成功了。
她真恨自己的理智,為什麼在這種時刻,還要顧慮工作室,還壓抑自己的感受,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似的面對他?她也許是麻木了,或者是太絕望之後,反到釋然。
柏遠坐在他們的前排,回過頭對宣瀟點頭頷首。
宣瀟一臉漠然。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柏遠身上現在一定是百瘡千孔。
主持人宣佈開標會開始,在公證員的監督下,指揮部的副指揮撕開了一標段的封條,主席台上的人相互看了看,然後公佈標底。接着,幾家競標單位的標書也被拆開,主持人一一報出工程預算款項,結果很快出來,山東一建公司投中了一標段,會場立刻響起一片歡騰聲。
副指揮微笑地抬了抬手,繼續二標段。
龍安公司競爭的就是二和三標段,池小影屏氣凝視,手緊張地攥起,突然,手機有了動靜,因為是在振動狀態,又緊貼着大腿,她嚇了一跳。偷偷地掏出手機,是秦朗的,她忙按掉,發了條短訊過去,說在開會,很快回復過來,秦朗問她幾點下班,是去工作室接她還是去公寓。
這開標會不是平時那種長篇大論的會議,很快就會結束,池小影想回去稍微化個妝,換個衣服什麼的。對於久居國外的秦朗,平安夜的神聖不亞於除夕夜,她總得正規一點。
「到公寓吧!」她回復了過去。
「嗯!」
「嘩……」耳邊突然響起一陣雷鳴般的掌聲,池小影震驚地抬起頭,只見身邊的楊總滿臉紅光,興奮得不能自已,雙手緊握住宣瀟,拼命地晃着,直說,「謝謝,謝謝!」突地,他又轉過身,嫌握手還夠表達心裏的歡喜。他猛然抱了抱池小影,現場響起善意的取笑聲。
宣瀟的臉色沉得能落下一層霜。
「中了嗎?」池小影臉紅紅地推開楊總。
楊總激動地點點頭,「中了,而且預算還超標底呢!」原來,這二標段是工程最大的,各家競標公司想方設法地想投中,生怕過了,就紛紛壓價,結果一開標,超到沒超標底,但低過了規定的萬分之五,反而唯一超標底的龍安公司在允許的上浮標準內,這樣的狀況是投標裏面最好的了。
池小影也替龍安公司高興。拋卻宣瀟是她的前夫的身份,站在她現在的角度,她真的很欽佩他。
可能上帝造人是公平的,給了他出眾的才華,卻沒有給他一顆細膩溫柔的心。也許他是懂溫柔的,只是她不是他的開掘者。
接下來的三個標,龍安公司也有競標,結果與二個標相同。
這個招標會,龍安公司成了最大的贏家。
楊總笑得合不攏嘴,接受了各家同行的道賀後,他嚷嚷着今晚一定要好好宴請工作室的全體員工,特別是池總和宣總,他還說他在向老總匯報了結果之後,老總說希望以後能與宣瀟工作室長期合作。明年,交通部要在北方幾個大省之間增設幾條高速公路,龍安公司想承建一條,這個項目想請宣總與池總新年過後一起去北京當面洽談,順便也讓龍安公司儘儘地主之誼,好好招待池總與宣總。
「高速公路的事,你和宣總談就行。晚上我還有別的事,你們一起去吧!」池小影急着想脫身。
楊總一挑眉,不容分說地抓住池小影,「池總,你是不是嬚我們龍安公司先前怠慢了,故意不給我們面子?」
池小影搖手,「不是,我是真有事。」
「什麼事能比我們兩家長期合作的事重要?」結果完美,楊總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熱情如夏天燦爛的太陽,「池總,說真的,像你這麼年輕這麼漂亮的女總裁,我還是一次見到。上次,為了價碼,我們爭議了幾句,那是我有眼無珠。宣總這水平,不談千分之六,就是七、八都值。今晚,讓我向我們美麗的池總、才華橫溢的宣總敬一杯,唉,你們這個俊男美女的組合,太般配了。」
北方人豪爽,不拘小節,楊總邊說邊靠攏過來,拍拍池小影的背。
池小影一頭黑線,真的很想抽身走人。
一隻手臂從旁邊伸過來,抓住楊總的手腕,不着痕跡地把它從池小影的肩上拿開。
「楊總,你可能不知道,我和池總不只是組合,還有另一層關係?」宣瀟不緊不慢地說。
楊總來興趣了,「什麼關係?」
宣瀟緩緩吐出兩個字,「夫妻!」
楊總訝然看看宣瀟,再看看池小影,眼眨了眨。
池小影冷冰冰地加了個註解,「已經是過去式了。」
楊總的眼不會再眨了,干瞪着,「那……那我們今晚更要好好去喝一杯,為我的誤會,為你們的過去式。」
池小影再次欲回絕,這時,有幾個人向宣瀟走了過來。「宣總,祝賀祝賀呀!」那口氣卻是一點沒有祝賀的意思。
池小影擰擰眉,詢問地看向楊總,楊總也搖搖頭。
「水建公司的老總和工程科經理。」宣瀟為他們作介紹,「龍安公司的楊總,宣瀟工作室的池總。」
工程科經理高深莫測地一笑,「宣總,你真是精明,現在退居幕後了,把個女流之輩推在一線,真是沒有一點憐香惜玉之心,不過,想必大家還是只認宣總說話吧!比如我們,就處處念着宣總的情份。這次雖然我們沒資格參加競標,可是這不影響我們的交情,是不是?」
宣瀟平靜地說道:「如果有合適的項目,我仍會接貴公司的案子。」
水建公司的經理放聲大笑,「衣是新的好,朋友是舊的親,我喜歡宣總這句話。我們公司對老朋友也是非常關顧的,像我們以前的老領導,哦,就是那個洪指揮,我們就非常體貼而又周到地給予他應得的一切。」
宣瀟一抬眼,黑眸迸出一絲驚愕。
「好了,不打擾幾位慶祝了,玩得盡興點,宣總。」水建公司老總揮手道別。
楊總是個精明人,很敏感地嗅出剛才一行人話語中的火藥味,「宣總,你與他們有過節嗎?」
宣瀟搖頭,「沒有。」
「那我們去慶祝吧!池總,你來挑酒店。」楊總說道,「我去開車。」
池小影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了。
「還站着幹嗎?」宣瀟扭頭看她。
「你與水建公司沒過節?」
「我行得正,坐得穩,不昧着良心賺黑錢,按章納稅,我能和誰有過節?」他反問他。
「希望如此。」她白了他一眼,心裏面又被扯着疼了,剛才水建公司那些人說的話一定是那條內褲延伸的事件,真夠噁心的。
49潛流暗涌(五)
頂着宣瀟工作室總裁的頭銜,池小影不能任性掉頭走開,最後仍是被楊總一行人拉去了。工作室的其他同事,已經先到了聚會的飯店。
飯店今日爆滿,幸好宣瀟找了人,才好不容易騰出一個雅間。
池小影心裏面急得很,想等酒席開始,喝過一輪後就告辭,她想給秦朗發條短訊,哪知手機一拿出來,楊總像是怕她逃了似的,上前搶過,「池總,今晚你專情一點,不准有二心。宣總,你說是不是?」
宣瀟也不說是,也不說不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池小影。
池小影無奈,挑了個末位,想好一會不打招呼,直接走人算了。哪曉得楊總客氣得很,三催四請讓她上座,她萬般不願也只好坐過去,挨着楊總,另一邊坐着宣瀟。
楊總周到得很,白酒、紅酒、啤酒三種全上了。一開席,龍安公司的幾個人就全面開花,頻頻敬酒,那個爽快看得你小心直顫。
池小影只小飲了一杯白酒,便說不勝酒力,推辭起來。楊總不依,說池總是不是喝不慣,那我們換,揚手就給池小影倒了一高腳杯紅酒。
紅酒,池小影是真喝不慣,雖然聽說很美容,而啤酒就更免談了。她老老實實地說,「楊總,我是真不會喝酒,為了表達我的謝意,我再喝一杯白酒,好嗎?」
楊總眯起了眼,曖昧地看看宣瀟,「池總要是真不能喝,那找人代也行哦。」
「我來替小影吧!」宣瀟伸手去拿池小影手中的酒。
「不要。」池小影突地一讓,酒潑出一半,他是她什麼人,她才不領他什麼情,剛剛的同事已經輪流向他敬了一輪,他喝得也不少,她真恨她這時怎麼會想起他那隻常患病的胃,自己乍就賤呢?他有情人,有美人,有暗戀,有熱戀,身邊有,外面有,還要扯着她當觀眾,當聽眾,他到底當她是什麼?心裏面幾股子氣撞到一起,池小影臉色發白,牙齒一咬,握住酒杯,「我自己喝。」
話音剛落,一高腳杯的干紅就落了肚,小臉跟着刷地升起一片紅暈。
楊總一見,喜上眉梢,連說爽快爽快,他跟着也端起杯子幹了。
這空杯子一放下來,身後的服務小姐立馬上前倒滿,楊總一使眼色,龍安公司的其他幾位一個個地過來,向池小影一一敬酒。
宣瀟冷着個臉,幾次站起來欲攔阻,池小影眼一瞪,「我的事不要你管。」他一拉,她喝得更凶。
最後,她連白酒也來者不拒了,感到酒在舌尖里不是像團火,而是甜甜的。她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吐了好幾次。到席散時,她連吐的力氣都沒有了。
工作室的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裏去,走路都東倒西歪的,到是宣瀟清明的很。
楊總大着舌頭,笑吟吟地對着宣瀟擠了擠了眼,「宣總,今晚……池總就拜託你了……小別勝……新婚…….玩得盡興……」他指着醉昏的池小影說,把剛才搶過來的手機還給宣瀟。
宣瀟臉板着,連再見都沒說,抱起池小影上了車。
他直接把車開回了家,在電梯裏,她又吐了一回,宣瀟氣得把那個楊總咒了一遍。進了家門,抱着池小影進臥室時,他看了看床頭柜上的日曆,心裏面一酸,小影今天終於回家了。
池小影像個祭品,軟在床上四肢舒展,臉龐光澤閃耀。他褪去她帶着穢物的衣服,只留下白色的內衣,她渾身是汗,他也是。她的身體在燈光下,到處亮晶晶的,毛茸茸的。他在床邊坐下,指尖輕輕觸及她的皮膚。她是真醉了,平靜地躺着,一點反應沒有。任憑他的指尖遊走,任憑他的任何舉動。
這樣的畫面,他不知想了多少回。心裏霍霍響着,像是火車在山洞中叫囂,也像是鑽頭在石壁上跳躍,所過之處碎屑橫飛。他想起從前他抱着她在這張床上翻滾,她壓抑着的嚶嚀,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奔一處流去了,兩腿間堅硬得他想低吼。他俯下了身,溫柔地把她擁在懷裏,細細密密地一點點地吻着她,用堅硬磨蹭着她的柔軟。
「小影,別……賭氣……我們從頭來過,好嗎?」他含混不清地喊着她的名字,一刻不停。
池小影長長的睫毛眨了眨,這個聲音怎麼這樣熟悉?
她恍恍惚惚地睜開眼,對上眼前一張放大的俊容。「啊……」她放聲尖叫起來。
「小影,別叫,別叫,是我。」宣瀟溫柔地輕撫着她。
「別碰我。」池小影驚嚇得往裏縮去,看到自己身上已是近似半裸,眼前一黑,她想都沒想,直接抬手,對準宣瀟的俊容,「啪」地一巴掌,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
宣瀟愕然地愣住,「小影,你打我?」
那目光令池小影一陣心悸,「你不該打嗎?」她拉過被子遮住身子,「我們不再是夫妻,你這是在輕薄我。」
「輕薄?」宣瀟氣得想抓狂,「我怎麼會輕薄你呢?你喝醉了,我只是給你把髒衣服脫下來,然後……你就醒了……」不過,這話的口氣有點發虛。
「你到是好心!」池小影冷笑,「我哪怕髒死醉死,也和你沒有關係。我要回去。」她四下尋找脫下來的衣服。
「髒衣服在洗衣籃里,這麼晚,回哪裏去?」宣瀟臉都黑了。
「回哪裏都行,就是不要和你在一起。」任性而又固執。她跳下床,赤着腳往洗手間跑去。
宣瀟這次一點沒有晚,一把從後面圈住她的腰,緊緊地,「除了這裏,你哪兒都不准去。」
「你放開我!」
「我不放!不放不放!」
池小影死命地掙扎,想把他推開,他的臂像個鐵箍,越收越緊。
她無力掙脫,身體被他勒得生疼,呼吸也困難起來,氣急之下,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連怒帶恨,下了死勁。「宣瀟,我……不是燕南南。」
宣瀟手臂一顫,灼灼的目光黯下去,「我沒有把你當作燕南南。」他痛苦地說。
「我不是說你把我當作她,而是我沒辦法做到像她和不愛自己的人隨便上床。宣瀟,我們……離婚了。」她痛哭失聲。
「再結婚不就行了。」
「然後再離嗎?」池小影含淚苦笑,「宣瀟,我不想回到過去那種日子,我們離婚和其他人沒有關係,是我們之間出了事。」真想找塊石頭砸開他岩石般的頭顱,他又像從前一般,認為只要他向她勾勾手,她就會投懷送抱了。
他永遠把自己站在天神的位置。
「錯一次是懵懂無知,再錯一次就是愚蠢了。我只想談一份平淡的戀愛,和一個普通的男人過簡單的日子。」
他抿緊唇一言不發。
突然響起的樂聲顯得尤其刺耳,是池小影的手機,一遍遍地響。池小影頭轟地一聲,一定是秦朗,她想起來了,伸手想去接,宣瀟不依,生怕那鈴聲要把她帶走似的。
鈴聲鍥而不捨,叮叮咚咚,綿而不絕。
池小影生生駁開他手,手機突地掛了,緊接着響起的是門鈴聲,輕輕柔柔,很有禮貌。
宣瀟走過去開門,秦朗微笑頷首,「小影在嗎?」
池小影手忙腳亂地穿好一身髒衣,走出來,一臉愧疚,不敢正視秦朗漆黑的眼眸。
「瞧你急的樣。」秦朗走過來,替她把外衣的領子翻平,「天太晚了,回去吧!」他扶着池小影,經過宣瀟身邊,點點頭道:「實在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小影她的酒量太差。」
「小影,不要跟他走。」宣瀟突地拉住了池小影的手。
「宣瀟,小影不是跟我走,她是回她的家。在這個時候,不要左右她的意志,讓她自己決定好嗎?」秦朗說道。
「我……回家。」池小影囁嚅地動了動嘴角。
宣瀟慢慢地放開手,看着他們打開門,走進電梯。他一直傻傻地站着,感覺像做了個夢。
秦朗的車開得很平穩,深夜的街頭,歡度聖誕節的人還在狂歡,酒吧、咖啡廳里,燈光爍爍,笑語喧然。
秦朗沉默地看着車,眼睛專注地看着前方。
池小影頭歪向車窗,目光空洞,神情木然,她想解釋一兩句,發現說什麼都很假,不如也沉默。
秦朗把池小影送進公寓,開了燈,給她煮了開水,看着她淨口、洗臉,精神好了一點,然後拿起車鑰匙。
「聖誕快樂,小影。」他在桌上放了一疊包裝精美的書。
「對不起。」池小影低着頭,跟在他身後。
秦朗落寞地一笑,「不要這樣,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事,不然一定會來的。小影,離婚對你可能衝擊特大的,你還沒整理自己,我不該冒昧地闖進你的生活。後面,我就暫不來打擾你,照顧好自己。」他撫了撫她的頭髮,「上床去睡吧。下次不要碰酒了。」
說完,他輕輕地替她帶上門,消失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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