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大小的靈符靜靜地躺在我的手中,暗紅色的線條沿着奇異的軌跡鋪滿了整張黃裱紙。橫豎撇捺,或斷或連,看似毫無章法卻勾勒出玄奧難明的氣場。輕如鴻毛的一張薄紙,在我手中卻仿佛重若千斤,哪怕已經決定要使用它了,可事到臨頭我卻猶豫了,只是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這張靈符。
胖墩阻止我使用這張靈符的原因,就是因為這是一張請神符,而師父傳給我們這道靈符的時候滿臉嚴肅地說明此符使用後的種種利弊,更是就這張靈符曾不只一次地告誡我們師兄弟兩個,不到生死攸關萬不得已的情況下萬萬不可使用它。
請神,顧名思義就是要請誅天靈神降臨人間。說是請神,更不如說是請鬼比較恰當一點,因為就算是以我師父的能力,也只能請到一些靈鬼而已。真正能夠請到靈神的,除非是那種做大型功德的時候萬民意願凝聚才行,或者神專門的從事降神的家族的人才有可能。可是哪怕不是靈神只是靈鬼,也並不是那麼好請的,不好請的原因也不是說會怕靈鬼害自己,畢竟能被請到的靈鬼多是中正之輩,是可以享受香火的。至於害人的,根本就不可能被供奉,之所以不好請卻是另有原因。
人要請神降臨己身幫助自己,那麼就得要用自己的身體作為載體供神使用,但是凡人的身體又豈能承受靈神呢?所以請神後,視其所請來的靈神法力能力等等因素,身體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在請神過後必須要修養相當一段時間,哪怕是以專門降神家族的人來請神,這種傷害也是不可避免的。
雖然請神會對人的身體造成傷害,但是在面對靈異的力量時,凡人的力量畢竟有限,所以能夠請靈神降臨己身,無疑幫組是巨大的。既然請神是利大於弊的,那麼請神也就成人人都想要獲得的能力了。別人請神是有傳承的,而我們卻沒有,可是這並沒有難倒我們這一派的祖師,在祖師的無窮智慧下就是硬生生地想出了這取巧的辦法。……
看着周圍的村民,他們手中緊緊握着刀劍或者弓箭,臉上已經佈滿了汗水,很多連後背的衣服都已經打濕了。手臂從衣服的殘破出露了出來,上面是因為過度用力而清晰可見的青筋,整個人看上去都是一副誓死禦敵的樣子,可是那正在打顫的雙腿,還有時不時回過頭來望着我的希冀眼神……
我沒敢繼續猶豫,而是迅速咬破中指,在血液冒出來的瞬間就塗抹在了靈符上。把腦子裏關於請神的咒語念出,借着火摺子的那點微弱的火焰,在點燃了靈符後將它丟到了竹節里。看着靈符在注滿清水的竹節中燃燒殆盡,絲絲灰燼都沉澱到水裏後,我端起來就是一口氣喝完了竹節中的符水。
清冽的液體順着喉嚨流到了肚子裏,就在符水都進到肚子裏以後,猛然間一股熱流就在肚臍處升騰了起來順勢而上直衝頭頂。而我的頭頂位置卻感到的一股涼氣毫無徵兆地出現,並且在頭頂那裏徘徊,和腦子裏的熱流遙相呼應着,並且兩者間的聯繫在不斷地急劇加速,看這情形涼氣隱隱有着進入我的腦袋的準備。
我的腦海忽然「轟」的一下,涼氣就從頭頂沒入,並且和熱流接觸到了一起,而我身體原本的劇痛就在這一瞬間居然消失了,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劇痛雖然消失了,但此時的我也感覺到我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除了視力還有說話之外哪怕想要動一下手指頭都不行,似乎有另外一股意識在主導者身體,我卻從一個主導者變成了一個旁觀者。
猛然一把奪過了胖墩手中的背囊從中取出法劍,雙手往擋在身前村民的身子左右一撥,防禦圈就被打開了一道縫隙,我兩三個跨步間就來到了那堆條藤條的面前。
藤怪看到了我到來,一根藤條猛然就是一個直刺,猶如鋼槍的藤條帶着凜冽的殺意轉眼間就到了我的眼前。我下意識地就像要用出保命絕招驢打滾,可是念頭升起,但是身子卻沒有一點動靜,卻是想起來原來我只是一個旁觀者,而身體已經被靈神所操控。
只見我在藤條就要刺中身子的瞬間,身子橫着向旁邊一挪,藤條險之又險地就從我的身子旁邊刺了過去,那褐色藤條上的紋路在我眼中都一清二楚。在藤條刺空的瞬間,我轉身,舉劍,下劈,動作一氣呵成,此時的藤條正是舊力用盡新力未生之時,哪怕它想要躲避,可是再我瞬間的動作下,它也只能含恨地被劈斷。
法劍的威力在和藤條接觸的瞬間就被激發了出來,黑色的汁液從斷裂出噴出,緊接着一陣黑煙從斷裂處冒出,頓時腥臭味就瀰漫在空氣之中,而草叢深處更是響起了一聲痛苦的慘叫。被我劈斷掉在地上的藤條在掙扎了幾下之後就一動不動了,頂端滿是尖銳牙齒的嘴巴已經消失,變成了普通的藤條的樣子,像是一根空心的管子。砍掉這根藤條後我則是得理不饒人,瞬間又是向着藤條冒出來的草叢衝去,卻是準備要直接找藤怪本體的麻煩。
原本被我斷掉一根藤條已經讓藤怪對我怨恨頗重了,此時看到我更是向着它的本體衝去,頓時氣得剩下的藤條一陣搖晃,更是指揮着剩下的那幾條藤條揮動着向我殺來,手臂粗細的藤條攜帶着呼呼的風聲沖我殺來,大有要將我滅殺當場的架勢。
此時的我面對着這些藤條卻不慌不忙,躲過一根藤條的攻擊後順勢就是一劍,伴隨着藤怪的又一聲慘叫,則是有一根藤條被我劈斷。輾轉騰挪間躲過藤條的猛烈攻勢,猶如閒庭信步一般在這幾十根藤條組成的攻擊下不斷向着藤怪的本體靠近。
正在我殺得興起間,猛然一陣虛脫感傳來,靈魂有種輕飄飄的感覺,仿佛就要離體而出。緊接着身子就是就是一沉,而此時旁邊的一根藤條正在想着我刺來,我一急就想向着旁邊躲避,可是此時卻是靈神在使用我的身體,我的意識根本就沒有身體的控制權。
戰場瞬間萬變,就是這麼一點失誤就讓我從閒庭信步變成了危機重重。面對猶如鋼槍一樣的藤條,我毫不懷疑如果身上挨一下還能活着。想來靈神可能是戰場上英勇征戰的老兵,對敵格鬥的經驗十足,因為這必殺的一擊,卻是被靈神在最後關頭橫移着躲了過去。雖然靈神最後躲過了那致命的一刺,可是藤條順勢的橫掃卻實打實地打在了我的身上,我又再一次感覺到了那股懸空感。
這一擊橫掃的力量之重,讓我的整個身子都被撞擊得拋飛起來,哪怕在靈神附身的情況下,我也是吐了一大口鮮血。這藤條不單單只是攻擊我的身體,在藤條的這一下撞擊下,我感覺自己的靈魂更加輕飄飄了,甚至有種就要離體的感覺。
「我的身體快頂不住了!」我趕緊向着靈神提醒道。喊完之後,我再也趕緊念誦起了師父傳授的咒語,以期能穩固住快要離體的靈魂。似乎明白了事情的緊迫,容不得靈神多想,我的身體又一次站了起來,向着藤怪的本體沖了過去。
靈神控制着我的身體不停地躲避,砍殺,速度較之之前更加快,力量也更加巨大。這樣的殺敵速度效率確實是提高了一倍不止,但是對身體的負擔也是成倍增加,而我看到這種情況則是既欣喜又擔憂。欣喜的是這樣的殺怪效率下去,肯定不一會兒就能滅殺掉藤怪;擔憂的則是我的靈魂隨着靈神這樣高效率的攻擊,已經苦不堪言了,隨時都有可能在下一秒就會離體而出。
隨着靈神的不斷攻擊,靈魂和肉體間的結合已經越來越不牢靠了,隨時都有可能離體。繼續念誦着咒文,根本不敢有一絲的鬆懈,只是希望靈神能在我靈魂離體之前消滅掉那個藤怪,不然不但我要死,就是那幫村民也無一能倖免。
又是一番交鋒後,我終於看到了藤怪的本體:仿佛半個房子大小的主幹盤踞在那裏,數十根已經僵硬的藤條散落在樹幹的周圍,而在靠近主幹的位置附近僵硬的藤條下面,密密麻麻的一層骨骸鋪成地毯一樣,以藤怪主體為中心向着四周十幾米擴散着。這滿地方圓十幾米的骨骸,雖然多以動物居多,但是其中不乏人類的,可見這個怪物危害這裏已經有不少時候了。
要是平時的話,遇到這麼多暴屍荒野的骨骸,按照規矩肯定要收殮一下的,可是此時的我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因為我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了,靈魂隨時就會在下一刻離體。
似乎感受到了我焦急的情緒,靈神控制着手中的劍往中指指尖就是一划,待到短劍沾上血液後隨手就是一揮,短劍猶如離弦之箭朝着藤怪****而去。
而我只來得及喊了一句「恭送靈神」,身子一軟就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