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晌午時分,太陽開始把它的熱能不斷地卸載在大地上。
武松領着蔡仙娥準備拐上大道,以加快趕路的速度,能早點趕到定陶。既然金兵的大隊人馬已向北開去,他覺得現在走大道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危險。
到了大道邊,武松停住腳步,仔細觀察着東、西兩個方向,此時他心中仍有不甘,這次放棄了西行,以後就不會再有機會了,因為以後他將會終老在六和寺。
武松望了蔡仙娥一眼,心中仍有些猶豫,卻見西邊大道上遠遠地來了兩乘篷車,許是天氣炎熱的原因,車上未掛篷布。
武松以為是又遇上了金人,忙招呼蔡仙娥避入灌木叢。
篷車進入了武松視線清晰的範圍,每乘車上各坐兩人,一式都是方巾便裝,手中拿着蒲扇遮着太陽,車後跟着三個挑夫,都是汗流浹背,肩上基本挑着滿擔。
武松看着,這幾人怎麼面熟,因被蒲扇遮着半個臉盤,一時還難斷定車上究竟是何人。
篷車越來越近,武松可算是看清楚了,不由心中一怒,隨即一喜,喜怒交加。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呀,想不到竟降大任於我武松,讓我得來全不費功夫,真是天理昭彰,善惡終有報啊。
武松怎麼也不會想到,這篷車上坐着的四人正是他欲以性命為賭注而要去尋找的人,今天,他們卻主動送到了他的手中,如果不殺掉他們,也對不住老天爺的刻意安排。
任何人只要看一眼武松現時臉上暴怒的神態,都能猜出這四人是誰,他們就是臭名昭著、罪惡滿盈的蔡京、高俅、童貫以及蔡京的兒子蔡攸。
蔡京幾人早被發配嶺南,至今一年多了,怎麼會在這裏出現呢?
話說當時,宋欽宗礙着宋徽宗的面子,對蔡京幾人革職查辦,只是沒收了小批家產,蔡京、高俅、童貫三人花錢買通了押解官,他們單獨帶着家人出城,避開大道走小路,很快就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之外,後來金兵攻打東京,也就無人再關心這件事了。而楊戩幾人被押解走大道,當天晚上住宿驛站時,就被人剁了首級。
蔡京、高俅、童貫一行人到洛陽附近,就租住了民房,隱姓埋名,過上了安逸的日子。可新皇上又換了新皇上,在健康登了皇位,蔡京他們明知是沒有機會再回到朝堂之上,但卻賊心不死,就在前幾天,蔡京又與高俅、童貫商量此事。
「我等作威作福二十餘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只道萬年富貴傳於兒孫,誰知金人突然大犯中原而事起倉變,道君皇帝傳位於太子,讓我等立即失了勢,蒙道君皇帝聖恩,新皇上礙着面子未叫我等死去,雖說安置邊遠煙瘴之地,還有苟延殘喘之日,但這萬里之遙豈是我等去得了的?因此,我們不漏行蹤,一直躲在此地,以圖東山再起。但看現在不行了,光貓在這兒也不是一回事,萬一行蹤有個泄露,那我們就慘了。所有,老夫今天想與你們商量個法子。」
「老太師所言極是,我們過去欺瞞皇上,恣意行事,與他人結怨甚多,今已失勢,當應謹慎,以防他人暗算。」
童貫接着高俅的話尾,「過去朝廷的貶官,大多於道中丟了性命,這樣的事,我們就幹了不少,現在輪到我們了,怎能不防,虧得老太師的計謀周全,我們避居鄉下至今平安無事,但這也不是長久的辦法,還是請老太師拿個主意。」
蔡京捋了捋山羊鬍子說:「新皇帝不會要我們,嶺南遙遠又去不得,世上還有很多人要殺我們,要想保全自己,最好的辦法只有一個........」
高俅與童貫看蔡京頓住了話題,都伸長脖子,催着蔡京快說:「老太師,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是這樣不急不慢。」
「老夫以為,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投身金營,有金人的保護,才能不至於被仇家所殺。」
只要能保住狗命,就是最好的辦法,高俅與童貫立即附和同意。
「那我們明天就去找金人商談。」
蔡京搖搖手止住高俅:「不,這樣會被金人看輕,我們應直接去找金兀朮,才會得到他的重視,聽聞金人很快就去河北大營集結,我們就尾隨而去。」
「老太師所說確實在理,但家人怎麼辦,他們受不了一路奔波。」
蔡京奸笑了兩聲說:「家人先扔在這兒,一是可以減小目標,二是金人打過了黃河,很快就會打過長江,到那時我們隨金人一起南下,再與家人團聚不遲。」
三個奸人計議停當,事不遲疑,於是他們僱傭了篷車,又雇了挑夫,擔着財寶以送給金兀朮。
蔡京他們以為跟隨金兵大隊人馬的後面行走,一定是安全無恙的,誰知事與願違,卻偏偏遇到了武松。
見是蔡京、高俅、童貫等惡賊,武松的胸膛聚滿了怒火,抬手抓住了後背的刀柄,盯着將到近前的篷車,準備衝上前去,活劈了車上的四個惡人。
蔡仙娥也看清了,前面的一乘車上坐着的是她的爺爺和父親,她早已聽傳革職、查抄、流放之事,只是不想關心罷了。因為,這是必然的天理報應。誰料想事情已過去了一年多時間,她似乎也已忘記,今天卻在這裏遇上了,那麼,這些日子他們躲在那兒,現在將去什麼地方,她的母親又為何不在,蔡然呢,還有那些家人呢?
一連串的問題,使蔡仙娥的心緒大亂,不敢面對殘酷的現實,這現實就是她的爺爺和父親將落到了武松的手裏,將成為武松的刀下之鬼。蔡仙娥偷偷地瞅着武松,她看見武松在抽刀,她看見武松的眼睛在冒火,她知道接下去將會發生什麼情景,她的心不由抖顫起來,抽搐起來,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去想,就是退一萬步說,蔡京與蔡攸的名聲再臭再惡,卻還是她的爺爺和父親,無可否認。
「武將軍,你能饒了他們嗎?」蔡仙娥明知將會得到一個什麼樣的答案,問也白問,但她還是問了。
一聲斬釘截鐵的回答:「不可能。」對武松這種生冷的口氣,蔡仙娥並未感到意外,她太熟悉武松的秉性了,只是自己心有不忍,不忍看到那一刀落下的濺血場景。
「武將軍,他們畢竟是仙娥的爺爺和父親。」
「不錯,但他們也是你的仇人,更是國家和百姓的仇人,他們的禽獸行徑,已不配做你的親人。道妹,大義為重。」
「這.......」蔡仙娥無言以對,無可奈何地低下了頭,眼裏湧出了淚水。她的內心不想坲逆武松的決心,她也無法改變面前這個男人剛毅的決心。
眼看篷車已到眼前,武松怕自己的意志會被蔡仙娥的悲悽而動搖,他甚至後悔不該帶上蔡仙娥,今兒當着她的面殺她的爺爺和父親,武松心中確實難以面對。
不過,今天不殺蔡京他們,也對不住佛祖。佛祖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蔡京他們一世作惡,是一條條瘋狗,永遠改不了吃屎的本性,永遠成不了佛,今日不殺之,將會遺恨一生。
武松仍是冷峻地對蔡仙娥說道:「道妹,你不見這些奸人將梁山一百單八人害得七零八落,其後還毒死了宋公明他們,意在斬草除根;你不見這些奸人良心喪盡,禍國殃民,現山河破碎,外寇肆掠,百姓哀嚎,屍骨成堆,把個大宋朝弄得亡於金人之手,難道說這些奸人不該斃命嗎?」
蔡仙娥無力反駁武松所說的話,別說是武松,天下百姓對她蔡家是恨之入骨,她蔡仙娥也早已氣結心頭。
因為恨極,武鬆手中的刀微微抖動,他已顧不得蔡仙娥的痛苦表情,就將從灌木叢中躍身而出。
就在這一霎那,武松突然心中一動,他收起了刀,他在瞬間改變了主意。
武松改變主意絕對不是要饒了蔡京他們,而是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