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二夫人在得知盧蟠未能得見莊良珍之前,一個僕婦已經受莊良珍囑託前來慈霽堂回稟:莊姑娘等了許久也不見三姑娘,便以為是三姑娘有頂頂要緊的事,因此不忍再叨擾,已經自行到了冷香園。
雖然莊良珍找到冷香園這件事很神奇,因為那附近的幾段路早已被「清理」,不可能有下人為她指路,但令良二夫人震怒的是——她撒謊!
守在附近的下人早已透露莊良珍根本就沒等,良念柔前腳離開,她後腳便跑了。
這分明是沒有一絲兒忌憚,仗着她不敢殺她是吧?
是了,被她這麼一氣,良二夫人還真不打算殺她了。
她要把她賣進最下賤的窯子,從此日日伺候最底層最骯髒的男人。
死,真是太便宜她了。
良二夫人自來想收拾誰就收拾誰,如今卻被一個光腳不怕穿鞋的的小丫頭氣的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施展。
一來她不怕死,幾乎就是來找死的;二來她身懷至關重要的東西;最要命的是良驍擺明了對她感興趣,不到最後一步便將她弄殘了……多少有些不妥。
畢竟她還要考慮婷婉的太子妃之位。
真是氣死個人了!
好在駿兒前來請安的聲音又將她從怒海中拽出,良二夫人冷靜了下,溫和的看着俊秀的良駿:「快過來暖暖身子,一早我便讓廚房添了幾道你最愛吃的菜,梧桐,把菜單拿給五爺瞅瞅。」
說完又柔聲問:「還有什麼想吃的嗎?一併讓她們做去。」
良駿原想說這些就夠了,話一到嘴邊又緩緩道:「不如再添一道鍋子吧,母親愛吃魚,那就添一道酸菜魚鍋子如何?」
還是駿兒最孝順。良二夫人滿眼慈愛,雖然她並不太想吃酸菜。
……
先不管慈霽堂那邊如何母慈子孝其樂融融,且說莊良珍來到了冷香園。
良婷婉乃東道主,每到一位客人便有僕婦前來稟告,忽然聽得一聲:「莊姑娘來了。」
良婷婉和謝蘭蓉同時豎起腦袋,不約而同朝門口望去。
當時梅林飄香,散落着三三兩兩的女孩子,每一個都鮮艷如花,令人目不暇接,奇怪的是目光一瞬間便捕捉到了莊良珍。
良婷婉和謝蘭蓉不同,她對莊良珍僅僅是「久仰大名」,卻始終不識廬山真面目,而惠風堂那次也只不過是遠遠的看了一眼,且還是輕紗遮面。
但現在,這個款款向她走來的女孩子,就是傳說中的莊良珍!她神情定住。
如果說此前她不滿二哥哥那樣淵渟岳峙的人物喜歡平民女子,那麼在看清莊良珍之時便已釋然。
就連她見了都要痴看幾眼的美人,世上男子又有幾人能抵抗?
一時心中五味雜陳,說好的狐媚勾人呢?為何她只看見一雙澄目,半寸秋波便抵千斛明珠的澄目。
莊良珍走過來,對她微微福身,一陣風揚起冷香。
良婷婉咬緊下唇,餘光瞥見嘴角繃緊的謝蘭蓉,如此一瞧,所謂的京都第一美人也不過爾爾,先前的嫉妒頓時一掃而空,沒來由的一陣暢快,但又不是很暢快。
還是謝蘭蓉反應快,暗中扯了扯良婷婉,忙上前還禮:「莊妹妹,好久不見。」
一則她大莊良珍半個月;二則她要做大而她做小。這聲「妹妹」喚的情真意切。
良婷婉回過神,暗笑不已,她若是二哥哥,定然也要每日陪着莊姑娘這樣的美人,即便左擁右抱,謝蘭蓉也得排第二。什麼京都第一美人兒,到了別的男人手心是寶,但站在莊良珍面前,高低立顯。
其實並沒有良婷婉所想的那麼誇張,謝蘭蓉確實在姿色上略遜於莊良珍,但絕沒有差太遠,今日「慘敗」純屬衣服問題,倘若莊良珍不穿,旁人還真看不出哪裏不對,但現在莊良珍就立在她身畔,那效果實在是慪的人想吐血!
原因就在於謝蘭蓉沒有莊良珍那樣一蓬青絲,倒不是她的不夠濃密不夠黑,而是莊良珍那把該死的頭髮,真真如詩句中形容的霧鬢風鬟流光緞,與那寶石綠和橘色交織成一種近乎殘忍的美艷。
已經有好幾道驚艷的目光投來,謝蘭蓉額角微微出汗,既緊張且懊惱,即便是再大度的女孩也不會高興被人用類似的衣裳比下去,何況她一點兒也不大度。
只恨不能挖個坑將莊良珍埋了,結結實實的埋了。
好在良二夫人並不想讓莊良珍太出風頭,得知她去了冷香園便着人喊她去慈霽堂問話。亦同時安排人將盧蟠安置在耳房,待騙得莊良珍放棄良驍,接受與二房聯姻,再喊那盧蟠現身,非噁心死這丫頭不可。
那麼良二夫人為何如此自信?自然是因為良駿。只要聽了「與二房聯姻」這幾個字,正常人怎會不下意識的聯想到良駿?
良駿相貌又不比良驍差,一樣的文韜武略,甚至比良驍那略顯古板的性子要風趣多了,前途更是不可估量,嫁給這樣的人,不比爭搶不切實際的世孫夫人寶座來得更實際。
為了弄到《馬經》,良二夫人不惜小小的犧牲了一下心愛的五兒,但心裏還是怪噁心的,感覺自己最為珍貴的寶貝被莊良珍**加褻瀆了。
卻沒察覺坐在對面的五兒正在微微恍神。
良駿在想那披在寶石綠小襖上的青絲,崩泄如瀑,當時並未有太多感覺,現在竟是久久回味。
有些男人喜歡女人的臉,手或者足,甚至有愛豐腴或清瘦的,他則喜歡女人的腿,其次是頭髮,那樣的頭髮應當是極品了。
可是他卻一點也想不起是哪一房的表妹。
不過應該是庶出,倘若是嫡脈,即便不認識也該有些印象。
那麼是哪一房的庶出呢?
萬一她並不認識他,也沒有對他動心思……那麼賞梅之後大約是捧着一罐子雪高高興興回家了吧?
那之後,他該如何再見到她?
可她若對他動心思,貪慕虛榮,捏造事實,不知羞恥……似乎也就沒趣了,不過這個年紀的小女孩貪婪便貪婪吧,他又不是玩不起。
良駿被心裏的想法嚇一跳,立刻坐直身體對良二夫人笑,接着方才的話題道:「既然母親還要見客,我便不打擾了。」
他知道母親要跟那位急於成為他「二嫂」的莊姑娘詳談,男女有別,自當迴避,當然,他也沒興趣在一旁。
良駿離開沒多久,莊良珍便被請到慈霽堂。
一路都是數不盡的奇花異草,來往婢女的衣飾打扮竟比小官人家的千金還要氣派,更別提良二夫人所在的暖閣有多精雅奪目,估摸架子上,甚至是毫不起眼的案几上所擺放的器皿皆是大有來頭,就連那看上去沒什麼特別的銀霜炭也散發若隱若現的甜香,而屋內並無熏爐。
按道理來講,良二夫人壓根就看不上她,又怎會允她進入這般正式的待客暖閣,莊良珍稍一思忖便琢磨出異樣,唇角微翹,端端正正的給良二夫人行了一禮。
董媽媽無比怨毒的瞪着莊良珍,幾乎快要捏碎手中帕子,但夫人都沒發作她,自然還輪不到她一個奴婢多嘴,如此,只能忍氣吞聲的咬緊後槽牙。
「這一回呢,咱們明人也不說暗話,」良二夫人還算和藹,但語氣比上回犀利許多,「良謝兩家聯姻在所難免,你何苦要壞了旁人的大好姻緣?這樣做又將我這個嬸娘置於何地?良驍沒有母親,我不為他尋個門當戶對的……卻要你,你也太自私了吧?」
莊良珍雙手端端正正的交疊身前,笑道:「夫人想左了。其一,我與良驍青梅竹馬,認識在前,他喜不喜歡我,夫人心裏應當比我清楚,又何來破壞姻緣之說?其二,人無信則不立,我與良驍之婚約,只會證明魯公府一諾千金,人們敬佩夫人還來不及,又怎會嘲笑,反之嫌貧愛富才令人不齒。」
一席話說的是有理有據,字正腔圓,音柔聲潤,若有個男人在場,不知得要被她如何勾了去。幸虧良二夫人這些年禮佛禮出了不少定力,才未喊人掌嘴,然雙手早已在袖中捏緊。
簡直是欺人太甚!
賤婢!今日,你有多橫,他日,要為此付出的代價便有多大。
良二夫人從喉嚨里涼笑數聲:「道理究竟如何,世人眼明心亮,我們在這裏掰扯也沒甚意義,但莊姑娘不講理,我卻是不能無情無義,此番縱然是犧牲我兒,也不能讓世人罵我這個嬸娘心狠。世孫夫人這個位置,你別想了,咱們各退一步,重新簽份婚書,改成與二房吧!」
話音一落,在座的除了莊良珍,皆瞠目結舌。
春露和慕桃面面相覷,打死她們也不信良二夫人會捨得良駿,但若真是良駿,那可真真是佔到大便宜了,既不用為世孫夫人的位置得罪那麼多人,又能嫁一個如意俏郎君。
良二夫人蹙眉,沉痛道:「孩子都是大人的心頭肉,我接受你不代表有多喜歡你,你若從此安安分分做我良家婦,往事不提也罷,可若再折騰些有的沒的,作踐我那苦命的兒,縱使魚死網破我也不會饒你。」
好一個委屈又無可奈何的慈母。莊良珍偏頭打量着良二夫人,眼含笑意。
她沒見過良駿,但江陵良氏的男子各個秀美不凡倒是人盡皆知的事。
魯公府的富貴和美貌的郎君,怎麼聽都是難以抗拒的誘惑啊,換成從前的她說不定都要心動,可是她心已老,如今動不了。
既無貪念,眼睛便不會為塵埃所蒙蔽。
那麼擺在她面前的便不是一張大餡餅,而是一道兇險萬分的深淵。
莊良珍輕撫雲鬢,笑道:「姻緣和感情又不是一盞茶一塊點心,想怎麼改便怎麼改。夫人認定我貪圖富貴,不知饜足,可我卻道我與良驍之間真心真意,此情不移,既是不可移便也無法真心侍候夫人之子,強行撮合,最終只會淪為一對怨偶。同理,良驍對謝姑娘也是如此。可良謝又非要聯姻,我看這樣好了,夫人不如選謝姑娘做兒媳,一來如了您的『門當戶對』之意,二來成全他人姻緣,也算是功德無量啊。」
良二夫人氣的一個仰倒!
賤婢,用「門當戶對」四個字聯繫她的兒和謝三根本就是侮辱,偏她自己方才說了門當戶對,一時竟也不好反駁,總不能說二房比長房尊貴吧,那謝三就是配不上二房吧!
所以咬人這種事自然要交給身邊的狗了,董媽媽第一時間跳了出來:「放肆,莊姑娘,你一個姑娘家張口閉口『姻緣』和『感情』也不覺失禮嗎,沒得污了夫人耳朵。你明知自己要嫁進來,還不謹言慎行,豈不是要連累咱們江陵良氏的百年清譽,你就不怕祖宗在下面責罰嗎?」
她也算資歷深的媽媽了,就是庶出的小姐做錯了,也能出聲教導幾句,更何況對莊良珍。
莊良珍眉毛動都未動一下,一臉再明顯不過的「我不跟奴婢說話」。
董媽媽暗恨不已。
良二夫人重重放下茶盞,卻見莊良珍看向她,笑道:「小時候常聽長輩教導,出入禮儀之家,定要先向長輩問安,但老太君貴人繁忙,定是沒有時間見我這個小輩,如此只能勞煩夫人將良珍這番心意傳達給她老人家了。」
她看了慕桃一眼,慕桃立即將一張疊的整整齊齊的澄心紙遞上去。
良二夫人展開一看,不由愣住。
這是《馬經》第二卷第五頁上的內容,她手裏那本缺張少頁嚴重,而莊良珍給她的這個正是完完整整的第五頁。
莊良珍笑道:「我這個人記性不大好,尤其受不得驚嚇,一嚇便什麼也忘了,所幸這幾日心情甚好,又承蒙夫人照顧,得見素有人間香雪海之稱的冷香園,之前忘記的東西竟又想起來許多,先獻上第五頁聊表心意,還望笑納。」
良二夫人身子重重的往後一靠,陷入沉默。
春露暗自竊喜,反正良二夫人從來就不喜歡姑娘,這麼做反倒讓她在欺負姑娘的時候有所掂量。
人該軟的時候一定要軟,反之,骨頭必須立起來!
不知沉默了多久,良二夫人緩緩抬起臉,陰鬱無比,聲音更是沒有一絲的起伏:「莊姑娘,我這人脾氣好,但不代表能承受你一個下**婢屢次三番的威脅。」
她要瘋了,連手都開始抖。
《馬經》,《馬經》,她不只有第三卷,還有完整的第二卷!這也印證了該死的莊宜舟給她的那本殘缺有多嚴重!
莊良珍不見絲毫慍色,柔柔緩緩道:「良珍倒不敢苟同,就好像人和狗,您說是不給狗吃肉的人賤還是吃不到肉便咬人的狗賤?」
董媽媽勃然大怒,就要上前掌嘴!
春露和慕桃閃身擋在前面。春露努力鎮定,露出一個毫不在乎的笑意:「大膽,江陵良氏怎會有你這樣沒規沒據的奴才,沒得丟了夫人的臉。咱們姑娘挨了罵都沒什麼表示,你過來作甚?」
我過來作甚?董媽媽恨不能吐春露一臉血,你家姑娘罵我家夫人是狗啊!
可是這話偏偏堵在喉嚨,萬萬說不得。
良二夫人唇角勾着冷笑,微微垂眸,不停盤弄手中佛珠,片刻之後才道:「把盧蟠帶上來。」
盧蟠就被人帶來了,激動的來見夫人為他準備的女孩子。
春露和慕桃又驚又怒,這簡直是無恥到家了,在此之前她們知道世上有各種壞人,但絕想不到一個人能壞到這種地步。
青天白日,把人姑娘攔在家裏,叫一個外男進來隨意窺視。
換成普通姑娘,一個想不開跳井也說不定!
兩個小丫頭死死擋在莊良珍身前。
良二夫人暢快大笑:「下賤女子就是下賤女子,我只不過是邀你過來喝喝茶敘敘舊,你卻要勾搭我的五兒。好在菩薩保佑,」她雙手合十,「我的五兒眼明心正既不會受你勾引,也不在慈霽堂,但我的六兒時運不濟,被下賤婢子衝撞。」
說完招招手,衝進來六個會拳腳的僕婦,三個小丫頭豈會是她們的對手。
其中兩個三兩下便拿捏住慕桃和春露,剩下四個,其實根本用不了四個,但董媽媽被莊良珍打怕了。
那四個僕婦分別按住莊良珍手腳,就要去撕扯她衣裙。
良二夫人撫掌大笑:「真是不知羞恥,以為露出肚兜和褻褲便有人多看你一眼嗎?念在你父親的面上,我也不忍將你沉塘,但是做妾你都不配,便給我這六兒做個通房吧!」
盧蟠從看清莊良珍那一瞬整個人都傻了,根本聽不清良二夫人再說什麼,只呆呆瞪着莊良珍。
哈哈哈,誰知莊良珍長笑不止,那雙驚人美麗的眼眸瞬間怨毒如劍,死死瞪着良二夫人,良二夫人心口暗暗一縮。
「盧氏,你可要想好了再編這齣劇本!」莊良珍嘴角上揚,壓根就看不出懼意。
良二夫人根本就不知眼前的女孩有多瘋魔,她曾兩次差點被余塵行強行玷污,都不見慌張,又豈會害怕這個見了她都不會眨眼睛的矮冬瓜!
「一旦開始上演可就沒有迴旋餘地,除非今日您有法子要了我的命或者讓我再也開不得口寫不了字,否則……」她故意頓了下,冷笑,「我的驍哥哥知道了肯定是要心疼的,哦,您可能覺得他是小輩,縱然再心疼也不能以下犯上對不對?可是,他若知道當年良大夫人為何自戕……」
說時遲那時快,董媽媽不顧一切撲過去捂住莊良珍的嘴,中間小腿被椅子絆了下都忘了疼。
良二夫人的笑聲戛然而止,惶然瞪向莊良珍,這個什麼!!
董媽媽也在發抖,尖聲叫道:「夫人要跟莊姑娘談話,你們這些狗奴才還不快滾!」
盧蟠依然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被人狠狠推了把才如夢初醒。
他想,這一日應是三生最美的一場夢,直至離開慈霽堂都未能清醒。
剎那間偌大的暖閣仿佛空了下來,只剩靠着引枕劇烈**的良二夫人,還有面如縞素的董媽媽。
良二夫人顫聲道:「你、適、才、是、何、意?」
「我只是要告訴夫人您什麼才是威脅,免得您一再扭曲事實。《馬經》是我的,用威脅二字委實不妥。」說完,莊良珍一耳光將董媽媽扇的遠遠的。
之前就說過她手勁大,而董媽媽又不曾防備,這一下當真是兩耳轟鳴眼發花。
莊良珍不疾不徐的走上前,傾身盯着良二夫人陰鷙的鳳眸,柔聲道:「良大夫人死的好冤吶,這事您應該比誰都清楚吧,一旦捅出去,驍哥哥可能比失去我還難過呢。」
「你敢威脅我?」良二夫人一動不動,整個人仿佛隱入了陰影中。
「不敢。」莊良珍搖了搖頭,「《馬經》我也沒說不給是吧?關鍵還得看你們的誠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您之所以這麼着急,應該是……上面既想要我也想要謝蘭蓉吧?既然命中注定,你未來的兒媳只能在我和謝蘭蓉之間選,那就爽快的做決定吧,別逼我『看上』你家的。」她呵呵笑着。
良二夫人用力閉目,胸口不停起伏,再睜開眼,已是平靜如水。
「你這傻孩子,真是開不得半點玩笑,吃不得半點虧。」她柔聲道。
……
慈霽堂那面陰轉晴,又開始了「友好」的談判暫且不提,故事再轉回盧蟠身上。
他早已神魂失據,甚至懷疑那之前的驚鴻一瞥是一場夢。
世上怎會有這般美貌的女子。
她真的會嫁給他嗎?
可是那會子他光顧着發傻,竟什麼都未聽清。
良駿皺眉看着痴痴呆呆的盧蟠魂不守舍路過,小廝寧福立即擠眉弄眼:「五爺,您看,他的魂是不是沒了,哎呀,魚上鈎了,快快……」
一尾鮮嫩的銀條魚瞬間被甩出水面。
因為家裏來了太多妹妹,良駿都不敢涉足東面,只能躲在聽泉樓附近的一葦江橋垂釣,順便捉幾尾銀條魚做鍋子,倒也新鮮。
卻不曾料盧蟠離去還不到半個時辰,他又見到了那隻橘色的小蝴蝶。
其實吧,這事過兩天他也就淡了,但是忽然之間又重逢,心情真是別樣的複雜。
寧福皺了皺眉:「哪來的女子?說起來還真怪,平時人來人往的地方,今日怎麼這般清冷。」
良駿「噓」了一聲,目光隨着那橘色的裙裾移動。
看那架勢,罐子也是空的,方才不是去冷香園了麼,為何沒有采雪?現在過去卻錯過了最佳時辰,真是可惜。
他不由起身,再三斟酌,是不是該把此事告訴她,畢竟錯過了最佳時辰,梅雪便少了許多清甜。
如果她實在想要,他倒是可以考慮下,譬如叮囑婷婉下次再邀她來做客。
察覺到背後兩道灼灼的視線,莊良珍下意識的回首一探,並未發現什麼,便轉過頭繼續前行。
良駿愣在原地,蘆葦在身前拂晃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