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村坐落在一片山清水秀中,薄霧如紗,輕煙朦朧,村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派悠然寧靜模樣,許是沾了山水的靈氣,宋家村的人皆是清雋樣貌,小孩也是機靈可愛,姑娘更是出落得水靈。尤其是宋家的雲丫頭,膚如凝脂,皓齒蛾眉,雙目猶似含了一泓清水,顧盼生姿,自有一股清靈之氣,不僅如此,這雲丫頭娘親那邊是大城鎮裏的,開了一家醫館,所以雲丫頭不僅略懂醫術還學了些大家閨秀才能接觸的規矩。如今,舉手抬足間就是與村里其他女子不同,多了幾分端莊秀麗。據說雲丫頭在城裏結了一門好親事,夫家有錢有勢,這一嫁過去就是大少奶奶,以後的當家夫人。
這一年,宋家村里出了兩件怪事,一是村長家的小兒子本是一痴兒,三歲還口不能言,眼神也不如同齡稚子的靈動,一副呆呆的模樣,村里人只當他是反應比較遲鈍,最近兩日倒是突然會說話了,可卻是瘋言亂語,滿口鬼神,把村里人嚇得不輕。
這二嘛便是那宋家的雲丫頭僅出嫁了一年就成了寡婦,還以克夫的由頭被婆家休了,現在回了村里,不喜不怒,開了一家小小的雲娘藥膳館,時常有城鎮的男人過來,與之來往,寡婦門前是非多,村裏的女人便也不再和雲娘來往,也不許自家男人去雲娘那兒,久而久之,雲娘克夫、不守婦道等不好的名聲也四處傳開來。
雲娘卻也不以為然,比起在夫家,明里守寡,暗裏卻要受人逼迫,還是在村里開一家小店自在些,雖說名聲不好聽,但她已經沒有再嫁的打算,便也無礙了,只是苦了自家爹娘,受這污名所困,搬到了城鎮裏,不願見她。
這一日傍晚,天邊還有明艷迤邐的晚霞尚未消散,刮過的風倒是稍稍涼爽了些,雲娘將明日需要用上的藥材備好就準備關門了,誰知這煩人的齊泰又來了。
&娘子,許久未見,可是想清楚了?」齊泰蠻橫的推開已經關了一半的木門,兀自走到桌邊坐下,流里流氣的眼神在雲娘身上打量,「你若早早從了二爺,又何苦擔了這些名聲,我也不用跑這麼多趟。」
&雲娘早已不欲和齊泰多說,這齊泰暗地裏不知道幫劉紹遠糟蹋了多少姑娘,結果還把主意打到她這個嫂子身上,真是荒唐!
可齊泰就是個下三濫的玩意兒,看似好聲好氣的勸哄,如今一個不滿意就拍桌而起,鉗住了雲娘的手,貼近她耳側,深吸了一口氣,嘖嘖稱奇,「小娘子你這身上的味兒比那妓子可是好聞了不少,難怪二爺日思夜想的要把你弄上床,如果你真不願……」齊泰看着雲娘因為氣憤羞怒而泛着緋色的側臉,還有那白皙的脖頸,淡綠衣裳裹着的豐滿的胸部,不經意就看痴了,「不如你從了我,我就幫你擋着二爺如何?」
雲娘聽後更是氣憤,掙扎厲害了還真從齊泰手裏掙開了,轉手就是一巴掌甩到齊泰臉上,呵斥到,「你滾!你再過來我這兒我就報官了,我這名聲已經壞了,不介意把你家二爺也拖下水。」
齊泰輕揉着自己的臉,冷冷一笑,「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話落就向雲娘撲了過去,雲娘急得後退幾步抵到了桌角,竟是無處可逃了,倉惶的被齊泰按在了桌子上,齊泰揉捏着掌下圓潤的肩頭,另一隻手拉扯間就將雲娘的衣袖扯下一塊,放在鼻下一嗅,眼裏淫光大盛,「今天我就把你給辦了,再送給二爺,等二爺玩膩了,還不是得歸我處置,小娘們兒竟敢打我!」說着就俯身要霸王硬上弓了。
雲娘絕望的閉上眼,牙齒已經咬上了自己的軟舌,只想着一死了之算了,卻不想身上的壓力突然消失,齊泰的慘叫也傳到耳里。雲娘不可置信的睜開眼,便見到齊泰臉色慘白,唇角還沾了血,蜷縮在角落裏,捂着肚子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了,而店裏的一張桌上坐了一個男子,一攏水墨長袍,玄紋雲袖,長發高束,眉目疏朗,神色淡淡,端坐在那便是威嚴不可侵犯——
是他,蔣公子。
雲娘心上突然就湧現出些許酸澀和自卑來,她頗為狼狽的站起來,捂着自己被扯爛的衣袖走到男子面前,低頭垂眸,「蔣公子,今日要吃些什麼?」
蔣公子並未作答,反而倒了一杯茶推到雲娘面前,「先喝口茶吧,我不急。」
剛沏的茶,熱氣升騰,化作水霧,模糊了雲娘的眼睛,眼淚無聲滴落。
蔣公子輕嘆一聲,「若是不想喝,就去給我做一碗粥吧。」
雲娘兩手握着茶杯,從掌心指尖傳來的溫暖好像能傳到心裏,她拭去眼角的濕痕,對蔣公子淺淺一笑,「謝謝蔣公子的茶,我這便去舀一碗來,也算是雲娘請你的。」
蔣公子點點頭,目送雲娘離開,心裏卻嘆了一句,「女人就是麻煩啊,不過吃食倒是做得不錯……」
待雲娘端着一碗藥粥和幾碟小菜出來時,齊泰已經不見了,只留地上幾許血跡,雲娘恍若未見,並未多問,反倒是蔣公子此次話多了些,許是為了安慰她,雲娘隱藏心裏的苦澀不知不覺便淡了,說了幾件村裏的趣事兒,每每提及村長家的小兒子魚蛋時,雲娘便發覺蔣公子聽得格外認真,嘴角還有若隱若現的笑意浮現。
此後每次蔣公子來,雲娘都會和蔣公子聊上幾句,皆是圍繞魚蛋的趣事兒,雲娘也從交談中得知這蔣公子名喚蔣秦,是一名捉鬼師,也難怪蔣公子每來上一次都要隔很長一段時間,想來是在外捉鬼驅邪,其中兇險自然不言而喻,使得雲娘對蔣公子的到來越發期待,無意識的便會倚門眺望,擔憂着蔣公子的安危也期待着蔣公子的再次到來,即使是為他做一些微不足道的膳食,心裏也是愉悅的。
然而有些事總是不盡如人意的,齊泰在她這吃了一番苦頭,怎會輕易放過她,還有劉紹遠只需動動嘴,就能逼得雲娘的小店經營不下去。
她又去打聽了許多魚蛋的事,魚蛋又發瘋把別家小孩兒給打了,魚蛋前兩天摔到了湖裏了,魚蛋現在還未清醒……還有她快撐不下去了,可蔣公子還沒有來。
……
&雲,你還有什麼話說?」堂下跪着的那惡鬼一席嫁衣鋪在身後,恍若燃燒的烈火,好像要灼傷在場的諸位陪審團,主持審判的楚歷額頭青筋都要繃斷了,這女鬼審了這麼久,她引發的那些罪孽可謂罄竹難書,他口水都要說幹了,結果呢?女鬼着實可惡!竟然不理他!審理結束後,必須讓沈青給他弄點降火的吃吃,這人都來地府里,不是一般的方便!只是現在嘛,楚歷冷冽肅殺的眼神都快要把宋雲凌遲了,讓你不張嘴,讓你拖時間!
雲娘輕撫着小指上的艷色丹寇,終於開口了,「我說過,我只想見蔣秦。」
楚歷掀桌,「一殿閻羅也是你想見就見的!」這女鬼就是存心找茬,大哥去追宋余了,哪有空理這些瑣事!「等等,你和我大哥到底是何關係?」
&啊……」雲娘痴痴的笑,已是心如死灰,眼中竟噙着血,如淚一般從眼角滑過,「他可是我夫君啊,我在人世間尋了他一千多年,結果他竟然是地府的閻羅王,呵……蔣公子,你騙得雲娘好苦!」
殿裏一陣抽氣聲響起,站在白旭堯身側的沈青左右看看,看來都是第一次聽聞此事,他真是來巧了,一來就聽了這麼大的桃色緋聞,蔣秦這是攤上大事了啊,真是沒想到!沈青不由得側首看向白旭堯,暗自揣度着依照白旭堯的性子,不知禍害了多少男男女女。
被沈青這麼看着,白旭堯只覺得芒刺在背,如有神助般秒懂了沈青的想法,他微微俯身在沈青耳邊說道,「你放心,我只有你。」
沈青白眼橫之——不聯繫,謝謝。
&得胡言!身為一殿閻羅,他豈會與凡人糾纏不清!」雖說楚歷聽到這種事,第一反應就是幸災樂禍,只覺得能圍觀大哥的桃花劫很是刺激,但現在的場合維護閻羅的臉面也是很有必要的,殊不知他這話妥妥的為自己立了flag,遲早要栽。
雲娘從懷裏拿出他一直珍而重之的玉佩來,握在掌心不舍的摩挲着,當初她拿到這個玉佩時,瑩白溫潤,觸手滑膩,中間篆刻的那個「宋」字就像是蔣公子在她耳畔輕聲呢喃着她的名字,垂掛的紅須掃過手腕時,像是能癢到骨子裏。她那時多開心啊,整夜都睡不着,一寸一寸的描摹玉佩上的紋路,這是蔣公子給她的信物,她怎會捨得放下。她心心念念的等着她的蔣公子,甚至連嫁衣都繡好了,蔣公子卻再沒有出現過。
想了一千多年,念了一千多年,她是何苦?
雲娘咬咬牙,揮手將玉佩甩了出去,已經完全變成黑色的玉佩即將落地時,雲娘眼睛顫了顫,極力壓下收回玉佩的衝動。最終楚歷及時的將玉佩納入自己手中。這陰冷之物散發的寒氣真是不比楚歷手上的溫度低,經過上千年的損耗,玉佩上的靈氣已經侵蝕殆盡了。
&是何物?」
&可是蔣公子送給我的信物,若不信,可以叫蔣秦出來當面對峙。」雲娘眼睛盯着那塊玉佩,字字泣血,「這麼多年,我就想問問他,為何應了我又棄我於不顧?為何要騙我?」
楚歷心裏惴惴,這宋雲說的不像是假的啊,他們真把大哥在人間的小情兒給弄過來了?這事兒不好辦!
&她先押下去,等秦廣王回來再做定奪。」
在大殿門口當差的鬼差得令後將雲娘用鎖鏈捆上,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雲娘步履蹣跚被拖着走在後面,目光無意識的看着這地府的一切,心神恍惚中,好像又見到了蔣公子,如初見一般着一席玄色長袍,一頭墨發披散在後,丰神俊朗的模樣,只是一眼,她便悄然紅了臉。
雲娘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威嚴肅靜的大殿內有一瞬間的沉默,然後突然就炸鍋了,大殿兩側或坐或站的陪審團都涌到了幾步台階之上的案牘旁,狂熱的視線將那小小的玉佩是看了又看,掃了又掃,堅決不能放過絲毫隱藏了姦情的地兒。
楚歷面色嚴肅的拍桌,引得陪審團同時閉上嘴看向他,楚歷這才咧嘴一笑,嚷着,「下注了!下注了啊!賭咱大哥是不是渣男!」
眾陪審團沉思片刻,便摩拳擦掌的準備下注了,這有什麼好猶豫的,蔣大那隻笑面虎絕壁是渣男!閻包子卻突然伸手一攔,「大殿之上竟公然聚賭,成何體統!」閻包子那表情是真嚴肅,但肉肉的娃娃臉做嚴肅的表情真的不是來賣萌的嗎?還是反差萌!楚歷捏了捏閻包子的臉蛋兒,微眯着眼笑,「小包子別鬧啊!想問我賭注還不好意思說,真是太可愛了你!」閻包子嚴肅臉一僵,惱羞成怒的拍開楚歷的手,怒目而視,「你放肆!」
&嘿……」楚歷無所謂的摸了下被打的手,「賭注最少便是公務一年和公糧一月,往上加無限額!壓是渣男的,一賠三,壓不是渣男的,一賠十!」
&渣男!公務十年!」這是第七殿閻羅——泰山王董。
&渣男,公務三年。」這是一向比較謹慎的第四殿——五官王呂。
閻包子恨恨的看了楚歷一眼,沒說話,只是手腳麻利的在是那邊的選項下了注,五指張開晃了晃,是為五年。
待最後幾個湊過來看熱鬧的陰帥也下了注後,楚歷傻眼了,這群吃貨捨不得用公糧壓就算了,結果還都壓了同一邊,怎麼賭?
一直淡定圍觀的沈青走上前,「壓不是,十天的免費大餐。」白旭堯靠在沈青身上,「跟着我家美人走,十年公務。」崔鈺推了推眼鏡,「同上,十年公務,壓不是渣男。」
&崔鈺的智商在地府都是公認的,他眼睛都不眨的就壓不是了,那他們?呂五的嘴唇翕動了兩下,楚歷連忙阻止,「下了注就不能改了啊,咳咳,現在到我下注了,壓不是渣男,十年公務。」
卑鄙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