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鹿鳴開口道,「我們犯了門規,若是師伯要罰也是理所應當,只是那紫金網確實並非是有意燒毀。」
長生道,「不關師弟的事,是徒兒硬拉他出來玩的。」
弗恃詭辯道,「我也口口聲聲叫你師姐,難道我哪一日偷喝了供在其塵觀里的酒,也是你縱容?師姐既是他們師伯,也該有些容人的雅量。大不了這紫金網我幫你想法子修好就是了。」
徐清睜開眼道,「既是師弟說會想法子修好,此事就當了結了吧。」
慎靈卻不善罷甘休,「好,紫金網就算了,可他們兩個犯了門規,總是要罰的。司馬鹿鳴剛才自己也說是理所應當,師弟無話了吧。」
弗恃道,「那師姐想怎麼罰他們?」
眾妙長生他們說話道,「不如就按規矩,罰他們三日不得進食吧。」
慎靈無話,算是同意。慎靈怕弗恃徇私,要求將長生和司馬鹿鳴關在她道觀三日由她看管,徐清答應了。
卦燎聽得長生三日不得吃飯,又想大吵大鬧,最後被弗恃拎了回去,卦燎撂了話來說道,「媳婦,我會給你報仇的。」眾人也只當是小孩子發脾氣,沒放心上。
司馬鹿鳴盤腿打坐,平日就有練辟穀之術,不進食物,只喝水,培養體內正氣,三日不吃東西對他沒什麼。可長生不得,本來食量就大,對於辟穀術,她常是半途而廢,堅持半日已是了不得了。所以才過一日,她已經餓得頭昏眼花,手腳無力。
姜曲趁着四周沒人,偷偷打開窗戶,就見錢如月先爬了窗進去,姜曲跟着後邊進來,又把窗子關好。
錢如月低聲喚道,「表哥。」
司馬鹿鳴道,「我們如今在受罰,若是被人發現,連你們也逃不過。」
姜曲胸前膨脹,他從懷裏摸出三個大饅頭,「還不是聽到你們被罰,偷偷給你們送吃的。這饅頭,早飯時我留了一個,褚斑自己留了一個,又去裝可憐讓掌廚的師兄送了他一個。他本來也想偷偷進來的,不過臨時被他師父叫去了。」
長生盯着那些饅頭,口水都要流了,可還是忍住了誘huo,不敢吃。
錢如月心疼的看着司馬鹿鳴的臉,他下山後,她日日都數日子,好不容才盼他回來。看着人卻是比下山瘦了很多,「在外頭跟着師叔肯定吃穿都不好,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又要受罰。」錢如月埋怨起長生道,「都是你,連累人。」她可不信她表哥會做出違反門規的事。
長生愧疚,姜曲塞給長生饅頭,低聲道,「別理她,快吃吧。」
長生把饅頭塞回姜曲手裏,拒絕**,「不行,師伯罰我要三日後才能吃東西。」
姜曲見她死腦筋,勸道,「你沒聽過什麼叫陽奉陰違麼,錢師妹進來也是給師弟送吃的,這裏就我們四個,你還怕你吃了誰會吃告發你麼。」
「鴻鈞老祖會知道的。」
「鴻鈞老祖哪管你吃不吃饅頭這種小事。我一番好意給你送進來,你若不吃就真太不給我面子了。」姜曲佯裝生氣,還以為這樣長生就會肯吃了。
沒想到她倒是擇善固執,說不吃餓死都不會吃。
姜曲沒轍了,對司馬鹿鳴道,「你勸勸她吧,別和自己的肚子過不去。我把這些饅頭弄進來容易麼,她一個不吃,我又得再弄出去。」
「是她自己不要吃的。」錢如月也拿出了饅頭,「表哥,趁熱吃吧。」
司馬鹿鳴道,「我不餓。」他從姜曲手裏拿了饅頭,遞給長生,「若是餓得受不了,就吃一口吧。」
錢如月心裏不是滋味了,只因還未見司馬鹿鳴對誰這般主動過的。
長生咬咬牙,打算一會兒把褲腰帶勒緊了,勒緊就不會這麼餓了,「再忍一日,忍過了今日明日,後日就能吃了。」
姜曲放棄了,她要是不肯吃,總不能把她嘴巴掰開硬塞。「聽說你帶了一個孩子回來。」
長生想着卦燎活潑可愛,姜曲見了也會喜歡他的。「是啊,罰完後,我帶他去見你們。」
姜曲道起今日趣聞,笑道,「你不知道,今日有人趁着慎靈師叔早課,溜進她房裏,在她道袍上畫了十幾隻烏龜,也不知道用的是什麼墨,衣服放進清水裏不管如何搓洗,墨汁就是去不掉。害得那洗道袍的師姐叫苦連天,說搓得手都皺了。還好是被發現了,否則慎靈師叔穿着畫烏龜的道袍在道觀四處走動,只怕會成笑話。」
錢如月道,「整個玉虛派沒人敢捉弄師父,一定是你帶回來的那野孩子。」
其實不用錢如月說,長生自己都覺得該是卦燎乾的。
姜曲可惜道,「昨晚沒在場,聽巡夜的師姐說師叔被那孩子氣得說不出話來。那孩子還一口一個媳婦的叫你,你不會在家鄉就做了誰家的童養媳吧。」
司馬鹿鳴道,「你聽說的還真多。」
姜曲無辜道,「又不是我主動打聽,是那些師姐自己要來跟我說的。那孩子是什麼人?能把師叔氣得半死卻沒被趕出崑崙山。」
長生笑道,「他是我們在一個小鎮認識的,是條小龍。」
長生把經過說了一遍,姜曲表情略帶羨慕,「真是好人有好報,以後我再見有人賣烏龜的,殺烏龜的,我統統買下來都放生了。」
錢如月眼紅道,「有什麼了不起的,你毀壞了我師父的紫金網,要是這麼厲害,你就叫那孩子變張新的出來給你呀。我師父的紫金網聽聞可是軒轅黃帝的妃子先蠶聖母養的蠶蟲吐的絲編織的。」
姜曲笑道,「真這麼厲害,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燒了。不過是用了生於北冥蠻荒,以柘葉為食的冰蠶吐的絲編的。雖說這冰蠶挺難找,但我家裏恰巧就有,我寫封信回去,讓我爹派人送冰蠶絲來讓弗恃師叔補好網也就沒事了。」
一年後——
弗恃悠閒的躺在樹蔭下乘涼,一隻手撐着腦袋,一隻手拿着葫蘆。偶爾開一隻眼,指點一下大太陽底下汗流浹背的司馬鹿鳴和長生幾招。
長生揮着樹枝,因為之前太過笨拙,常常在使劍的時候傷到自己,弗恃便讓她先用樹枝代替。長生使出的招式還不如司馬鹿鳴的流暢自然,但也算是能連貫得起來了,不似以前出一招下一招就忘。
一個果子落了下來,砸在弗恃頭上。弗恃嫌陽光刺眼,半眯着眼抬頭,見到卦燎爬到樹上,從這跟樹枝跳到那根樹枝,有時弗恃都覺得卦燎不像龍,比較像只猴子。
卦燎摘了樹上的果子,都瞄準了弗恃扔。
果子砸中弗恃事小,弗恃在乎的是——「這些都是等熟了要摘下來釀酒的,你摘完了,我還喝什麼,不許摘了。」
卦燎聞言,就是打算跟他作對的反倒摘得更多。
弗恃頭疼了,喊了一聲,「長生。」
長生房裏至今還是一塊銅鏡都沒有,弗恃和司馬鹿鳴是男人,從不在意這些女子的東西,而長生,雖是女子,對自己的儀容裝扮也並不怎麼看重。
其實這一年來她的容貌變化很大,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他們三師徒深居簡出,除了姜曲褚斑這兩個與長生關係好的弟子偶爾會來看望之外。還有錢如月,也瞞着慎靈偷偷來過幾回,不過那是來追着司馬鹿鳴跑的。長生知錢如月不怎麼喜歡她,每回總是會自覺避開。
所以幾乎沒其他弟子再踏足這裏了,也幾乎沒人跟她說過她已長得十分漂亮。就唯獨姜曲誇過長生,可這個人哄姑娘已是哄到自己信用破產了,說的話完全沒說服力。
長生是完全不信的。
長生停了下來,抓着樹枝跑了過來,「怎麼了,師父?」
弗恃盯着她的眼睛,讓人欣慰的是她的眼睛就算是變大了,不再是過去的小眼,還是如從前的乾淨澄明,沒半點雜質。
弗恃還是懶洋洋的攤在原地,指了指樹上,「快把他弄下來。」
長生好笑,朝着樹上的卦燎張開雙臂。卦燎從樹上跳了下來,撲進長生懷裏,撒嬌道,「長生,你練完了麼,能陪我玩了麼,我想吃蜜餞棗子。」
長生道,「那你要答應我,吃完了就不許再搗亂了。」
弗恃勉為其難,「好吧,那我今日就不欺負臭道士了。」
弗恃瞟他一眼,敢情今日不欺負,明日再欺負是麼。
長生念叨道,「師父,你這衣服三日沒換了,袖子這還破了,換下來吧,我洗過後補一補。」
卦燎得意的很,食指刮着自己的臉頰,嘲笑弗恃羞羞臉。「臭道士是懶蟲,全身臭烘烘,不像我香噴噴的。」卦燎確實比弗恃勤快,天天都要洗澡,雖說洗澡是為了玩水。
長生想到昨日收衣服時好像看到司馬鹿鳴有件衣服也破了,她估計了一下,若是縫補兩件衣服,針線好像不夠用。
長生道,「師父,我可能要去取針線,一會兒我把午膳弄好擱在桌上。」
「你跟鹿鳴一塊去吧。每隔幾年,你幾位師伯都會指派座下一名弟子出來切磋武藝。沒收徒弟之前,這事跟我無關,我也就忘得一乾二淨。現在突然想起自己也收了你們兩個徒弟,你跟鹿鳴去找你非恆師伯說一說,比試那日就讓鹿鳴出戰吧。」
長生哦了一聲,也覺得司馬鹿鳴去比試至少不會丟師父的臉。
弗恃指着卦燎道,「把他也帶去,讓我清靜清靜。」
卦燎道,「你不說我也會跟去的。」誰要留下來陪臭道士。
長生好笑,去廚房做了午膳才走。
卦燎就喜歡長生抱,儘管天氣很熱還是愛粘在她身上,姜曲也在跟着師兄弟們頂着大太陽練武。卦燎大聲的喊了一聲,「風sao臉!」
姜曲聽到這喊聲差點沒摔倒。
長生也不曉得卦燎是哪裏學來的詞彙,只是卦燎打從第一次見過姜曲後就這麼叫了。儘管挺貼切的,但終歸不好聽,長生變着法子用蜜餞誘他不要再這麼喊了,但卦燎卻還是不改口。
比起風sao臉,司馬鹿鳴的木頭臉可好聽多了。
憐玉捧腹大笑,「誰這般了解你,給你取了這種花名。」他回頭看,正好瞧見長生和司馬鹿鳴。
司馬鹿鳴他記得,丰神俊朗,整個玉虛派能挫姜曲銳氣,不至於叫姜曲一人虜獲完派中所有師姐師妹芳心的,就司馬鹿鳴與姜曲是不分上下了。
可他旁邊的姑娘……憐玉道,「這是新入門的師妹麼?」
姜曲道,「她是長生。」
憐玉詫異道,「長生師妹!她原來是長這模樣的?」
他記得他以前是見過長生的,即便想不起那時她是什麼模樣,但他覺得至少不會長現在這樣。
姜曲走到長生面前道,「你們怎麼過來了?」
長生笑道,「師父讓我們過來跟非恆師伯說一聲,比試那日由師弟出戰。」
姜曲也猜到弗恃會選司馬鹿鳴,「那我憐玉師兄可要小心了。」
長生問道,「你不出場比試麼?」
姜曲毫不謙虛的道,「我天資是好,但上面還有幾位師兄,我若是出戰,師兄們的臉面不是要丟大了麼。到時我在台下與你們一塊作壁上觀不是更好。」
長生道,「也是。」
姜曲握拳垂了司馬鹿鳴肩膀一下,「當初我們五人一起闖的太虛仙境,雖是只有鹿鳴師弟一人上台比試,我也是與有榮焉的。」
卦燎捂着小嘴笑道,「風sao臉是要偷瞧姑娘。」長生驚訝卦燎怎麼會出此言論。卦燎道,「我有一日瞧見的,他盯着一個姐姐的裙子瞧。」
司馬鹿鳴斜眼鄙夷道,「下流。」
姜曲忙解釋道,「是那師姐走在我前頭自己摔的,哪是我偷看,是她裙子自己揚起來的,何況是我吃虧好吧。」那師姐爬起來後,連着整整一個月來對他大獻殷勤無微不至,嚇得他晚上一直做噩夢。「我這人看着多情,其實對姑娘不知多規矩。」
司馬鹿鳴淡笑,姜曲這才知道他是在戲弄他。
姜曲道,「好啊,司馬鹿鳴,你變奸猾了。」他以前沉默寡言,讓他多說一句都像是要他的命,居然也幽默起來了。
司馬鹿鳴道,「回去練劍吧。」
司馬鹿鳴跟長生去找了非恆,說了比試的事後。長生又去跟余箏漣要針線,余箏漣聽到她是來跟他要女人的東西眼角抽了抽,他看着像是喜歡做女紅的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