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永定門,唯有剛剛卸任的戚繼光見機最為迅速,正火速組織防務堵城。
如此混亂的局面,也的確牽不出人質了。
正當徐階驚異之時,又有報傳來,東直門同樣正在遭遇炮轟。
未及反應,西直門告急。
眾將大驚,徽王府重炮怎能如此之多,越重的炮也就越難調動,從入夜至此時,他是怎麼瞞過守軍進行這樣的圍城調動的?
他們的確無從得知,自安汶一戰卸艦船火炮上岸部署,大破東印度艦隊後,徽王府的艦船就都將火炮做成易拆裝的構造,一旦要打陸戰,幾千門船上的重炮一夜之間亦可成為攻城利器。
將炮架上輪車,數人推動,一兩個時辰之間快速移動亦非難事。
徽王府炮多,主速戰,先行強轟永定門誘敵,等幾刻真正的重兵才向東西直門發起進攻,幾乎同時轟塌了兩段城牆,後續棧橋砸下,已開始正式攻城。
全北京號稱守軍三萬人,實際多為老幼病殘,真正能打的不過五千,所謂精兵不過兩千。南側永定門有戚繼光鎮守暫時強行頂住,至於東直門西直門已瞬間告破,大量徽王府軍隊奮力湧入順天府城內。
徐階聞訊,臉色煞白。
在他的認知中,即便是成吉思汗的大炮,要破順天府的城牆,那也是要轟上幾天的,未曾想到徽王府破城幾乎只用了一個時辰不到。
情急之下,徐階不假思索緊急下令:「棄外城!南城!死守北城!皇城!」
這的確是正確的命令,南城、外城皆是普通百姓,達官顯赫都在內城,北城,至於最重要的當然是皇城。
守永定門官兵就此被迫撤去,援助北城戚繼光同樣心中大急。
妻子兒女,可都是住在北城的。
就此永定門亦然告破,大量徽王府軍士湧入,並不急着追擊,只護重炮入城。
東西直門內,城內惡戰就此展開。
楊長帆親率三百狼兵在城內流竄,這批人不殺敵,只佔宅,毫無疑問,占的都是大宅,越大的宅子就越要佔。
徐府首當其衝,據細作給出的情報,楊長帆第一時間就按住了徐階的家人,留50狼兵駐守,隨即去搞別人。
至南城守軍趕到之時,豪宅已被佔了大半,徽王府已然布好了防線,楊長帆如法炮製拉出了百餘高官顯赫的家人押在陣前,一時之間守軍將領竟不敢進攻。至徐階趕到時,首先在陣前發現了自己年幼的孫子,更是恨得牙齒發顫。
他手上是有幾十個人質,但對方手上有幾百個人質。
對峙之間,南側內城正陽門告破,南側徽王府軍隊直抵皇城。
兵貴神速,一夜之間,已然如此!
徐階滿面狼狽,令軍士押着人質來到東直門胡王府防陣前。在徽王府的輕炮前面,站着不知道多少個內閣家屬,楊長帆正持槍站在這裏,見徐階前來,微微一笑。
徐階面色凝重,看着楊長帆,這一刻他竟然詞窮了。
該罵對方卑鄙麼?但好像自己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該罵楊賊麼?可賊已破城了?
威脅殺了人質玉石俱焚麼?
此時,徐階左右官吏將領亦然有些發虛,他們的家人也都被俘虜了,穿着睡覺的襯衣,啼哭不止。
楊長帆借着火光,看清這些神色後,就此舉槍放出豪言:「北京已破!降者免死!」
其實不用他說,守軍就已經開始動搖了。
外城全破,連正陽門都沒了,還守什麼守,憑什麼守?
交戰之中,無論刀槍肉搏還是徽王軍那幾乎人手一把的燧發銃都令人心驚膽寒,守城兵士應戰無異於以卵擊石,此前強守永定門,也是戚繼光用屍體堵住的城門。
驚疑之間,南邊的炮聲再度傳來。
楊長帆隨即吼道:「聽到了麼?也要破了!不降也可以!等我擒了姓朱的再降!」
在場官員和守城將士聞言驚懼喪膽,南邊的每一聲炮響仿佛都在失敗的事實上多釘上一顆恥辱的釘子。
七十高齡的兵部尚書許論早已沒了氣力,痛苦地閉目坐在地上,捂着胸口。
所有守將的目光都投向了徐階,等待他最後的指示。
徐階一步步向後退去:「死守紫禁城。」
眾將倒抽一口涼氣,這是要死戰到底了。
徐階命令雖然下達,軍士們卻遲遲未動。
楊長帆就此吼道:「你們聽好了,我楊長帆與諸位無冤無仇,率大軍來此也從不是要殺誰,不過是要取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腦子清楚的不妨想想,首輔執意扣押我家人死守相抗,人死國亡,是我殘暴不仁,還是他頑固不化?!!」
此言深深戳入每個人心中。眾人皆知楊長帆所言非虛,他來此不過是要救回被虜走的親人。昔日燒杭州,也幾乎不曾殺一人,至於擒獲的浙江官吏家眷,最終苔灣之戰也統統釋放,分毫無損。
「楊賊無需多言!眾賊犯京師!除了皇位你還想要什麼?」徐階惱羞成怒,拼盡老嗓子吼道,「太祖建國歷經兩百春秋,我等世服明祿,忠心為國,如此大是大非之時,誓與江山社稷共存亡!!」
楊長帆微微皺眉,提搶指向不遠處的徐階:「徐子升!你為一己名利氣節,決議葬送全軍將士皇室一族麼?!」
「亂賊鼠輩!我大明兩百年基業!豈是你」
他話音未落,只聽一聲脆響,一人已將手中大刀堅決地擲到地上。
循聲望去,正是此戰中唯一反應迅捷,後被撤掉的主帥戚繼光。
眾將大驚,徐階怒指戚繼光罵道:「好你個通倭」
「末將不辯解。」戚繼光面色堅決,朗然四望,「為保大明基業,戚不戰!戚也不降!戚只放下刀,放下人!」
他說着,一人上前,走到被押着的人質面前,率先一把拉過汪滶。
汪滶驚疑未定,押解汪滶的軍士則根本不敢反抗。
戚繼光親領汪滶走向敵陣。
徽王府將士舉銃瞄準。此前城下之約,戚繼光已有過偷襲的行徑,軍士不得不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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