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松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精進了一步,卻依舊是劍體修士,他喃喃自語道:「莫寒松,你究竟是怎麼了?」
他緩緩收了功,睜開眼睛時,卻看到天香就在眼前,她的如花嬌顏,似乎時刻都在幻變出新的艷姿美態。
她笑道:「怎麼,遲遲不能突破,着急了?」
莫寒松笑嘻嘻地道:「不急,一點都不急,好事多磨嘛!」
天香斜睨他一眼,對他的雙關語表示出幾分鄙視後,玉手展出一枚核桃大小的丹藥,其上有幾絲紋路在遊走,丹韻十足,莫寒松笑道:「上品地丹,看來你突破了!」
天香笑道:「丹道倒是有所突破,不過修為卻還是糊裏糊塗的,你說過要在兩個月內讓我尋到進階的契機,現在已經是一個月半了......」
莫寒松神秘一笑道:「我可正好掌握到了天機。」他的眉梢躍動,「不過,你處理好自己的事了嗎,接下來你可都得聽我安排哦。」
天香見到他的怪模怪樣,她伸出玉手,雙指按住他跳動的眉梢,「你這副無賴的樣子,還真怪!」
她看着他眉眼之間正有縷縷明光在遊走,似跳躍在枝頭綠葉上的生命的氣息,這一刻,她的心中湧起陣陣柔情,忽然霞生玉頰,連耳根、玉頸都紅起來,轉過身去。
「我都交代好了,這半月內,都不用下山了。」
莫寒松笑道:「好,那你先休息一會兒,我準備一下。」
天香如一個新嫁娘一般,含羞等待時,時光忽然變得緩慢如蝸牛,而她的心思卻變得如絕壁飛猿一樣。
相見相識,如在昨日,這一刻,卻如永恆。
「或許今生今世,也再難忘記這一刻。」
也不知過了多久,莫寒松搬着一隻碩大浴桶回來,他取出幾株雲蘭草,拋入浴桶,取出一隻水袋給浴桶中注水。
天香扭捏了半天,總算出了聲,「紫漠香木,再加上雲蘭草,還有這是香雲澗的香雲泉之水,這樣有什麼用嗎?」
莫寒松笑道:「我突然想到了一個方法,或許能幫你突破瓶頸,只是現在構思還沒有成型,所以呢,你先洗個澡。」
天香有幾分詫異,有幾分猶豫。
莫寒松上前拉着她的手,「天香,你不是答應過我,這幾天都會聽的嗎?」
天香點頭,莫寒松將她擁在懷裏,在她耳邊低語道:「我還需要你這半月里什麼都不要去想,放下一切,只當自己是個普通女兒家,先洗個澡,一切等洗過之後再說。」
她微微點頭,退到簾後。
莫寒松以丹火細細梳理泉水,然後放入定溫珠,捏碎兩枚洗心天丹,加入水中,再取出一隻玉瓶,將瓶中之水,傾入浴桶之中,此物可是莫寒松在幽火凡界得到的忘心泉水。
他將浴桶推入簾後,笑道:「我會守在門外。」
他走出冰室,以封靈符封住冰門,取出陰陽噬魂鼎中的大力妖傀隱魂符,在清透的隱魂符上留下自己的神識印記,然後啟用那樽地階大力妖傀,讓在鎮守在冰室外。
他以寒冰做了一個浴桶,加入香雲泉水,再加入一枚洗心天丹和忘心泉水,加熱,植入定溫珠,他脫下法袍,竄入水中,一股滾盪雄勁的藥力,洗磨着肉身上下,莫寒松凝神抗拒着。
「不愧是天階丹藥!」
其實,這澡就是莫寒松想到的,解決天香問題的辦法。
天香之所以難以突破,原因在於她身上有大量的丹毒,一直以來她都受那種巫族精神禁制的煎熬,藏身於辟寒絕地,總有服食大量的丹藥抗拒永不息止的陰寒之氣。
這樣的丹毒,本不難清除,只是長久以來,她內心鬱結成毒,絕望與痛苦的折磨,在她的心裏衍生出另一種毒氣,這種若虛無縹緲的毒氣與丹毒相結合後,竟然演化成一種一種前所未見的毒物,似虛似實,似有若無,她的身份特殊,也曾請來四方高人去破解她體內的毒物,然而此毒,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怎能醫治?
莫寒松卻在機緣巧合之下,剪除她身上的精神禁制,他的行為更是牽動她孤楚的心,更兼他的以火映日的心法初成,身上的陽光、生機,更使得她心扉大開。
莫寒松一再強調洗澡之後,解決她的問題,就是要轉移她的心理投射區域,讓她能放開心思,放下一切,就是要排除心理對藥力大干擾,若沒有心思的纏繞與掩蓋,那毒物自會顯形,他以洗心天丹和忘心泉水之力相合,足以沖刷她內心鬱結久矣的毒氣。
他想着想着,身心就進入空靈之境,一念不存。
十日易過。
天香從最甜美的夢境中轉醒,身心無暇無垢,與天地一體,這冰室里一縷靈氣流轉周身上下,從鼻息間飛出,卻還是那一縷靈氣,不會有一絲異變,甚至不會沾染到一絲其他氣息。
一種心靈深處的怡然歡悅,莫可抑制的湧上心頭,忽地,心田上生出朵朵明花,這絕非錯覺,而是心靈修養抵達一種美好的境界,心田之上千美正好,這叫心花靜好。
心無掛礙,無憂無懼,雅靜美好。
她感覺到身上再無阻礙,舉步即是下一境界。
想到這裏,她的心田裏儘是莫寒松的影子,她起身穿衣,腰系白色絲絛,披上一襲素淨長袍,走出冰室,卻見門口放着冰制浴桶,浴桶上結出混沌色的繭子,她驚喜道:「混沌劍境?」
忽地,繭子斂去,莫寒松自浴桶站起,細細打量着她,天香着素色長袍,烏黑長髮用素帶隨意綰住,搭在左前胸,她竟然露出如此隨意的一面,足見她的內心得到最充分的釋放。
「你覺得如何?」
天香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面對着莫寒松裸露而雄健的胸膛,她怡然笑道:「再好沒有,我覺得達到自己生命的一個全新的高度。」
莫寒松雙眼裏神光耀然,直視着她點頭道:「秋水為神,寶玉為骨,的確是不同往常。」
他更覺到她的體內湧出奇異的神力,湧向身體靈魂的深處,滋養着自己的生命,莫寒松覺得直到此刻,自己才算是真的拯救了她。
看着她清透眉宇,寶顏之上,神輝洋溢,綻出前所未有的艷色與美態。
這一刻,體內的丹火,冉冉生輝,艷若天日,在照亮她心頭黑暗與絕望之時,他的以火映日心法,終於有成,他感悟到大日橫空的真意,這裏牽涉到創生與生命的神秘聯繫。
這一刻,他對生命,對丹道都有了全新的解讀。
天香伸手掬着燦爛如雪的陽光,「你感覺怎麼樣?」
莫寒松穿上法衣,苦笑道:「總感覺差點什麼,只是一絲絲,一點點即可圓滿無餘。」
天香笑道:「你知道嗎,你剛才進入了傳說中的混沌劍境,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聖境。」
「混沌劍境?」
「修士修行歷經凡劍境,地劍境,天劍境,仙劍境等等,而在這些階位之中,更有諸多小階位,修士唯有一階一階的勘破,才能登上下一境界,然而卻有少數修士在進階下一境界前,需要經歷混沌劍境,在這玄之又玄的境域裏,修士本身的道體與神魂,都會得到前所未有的凝鍊與精進。」
莫寒松愕然,旋即嘆了一口氣,「聽着倒不像是壞事。」
天香看到巍然立在丈外的大力妖傀,「這可是地階之物,也是你買的?」
莫寒松不願騙她,也不願她胡亂猜想,笑道:「暫時保密,對了,我先清理一下!」他先以神識收取大力妖傀上的隱魂符,收起大力妖傀。
天香卻俏臉一紅,伸手擋住他,取出一枚玉牌,「我收拾吧,我之前點了天饕樓的醉仙三絕,你在這兒等着,應該馬上來了!」
莫寒松笑了笑,接過玉牌,等了一會兒,饕香果然自天外飛來,他依照上次所見取下食盒,回到冰室中,紫漠香木浴桶里早就空空如也,也不知道天香在掩藏什麼。
他取出食盒中的菜品,兩人對飲漫談。
二人正蜜裏調油,你儂我儂時,她的袖中湧出絲絲靈氣,她翻出一枚玉簡,歉然一笑,「我有點事,我會早點處理完。」
莫寒松雖有千般不願,也只有任她離去。
天香一去,盤中菜品,失去了滋味。
他捧壺長飲時,冰原之上多了三位不速之客,莫寒松看着幾位修為莫測的修士,心中暗道:當日自己收取了地階大力妖傀,就不見他們再次行動,果然是在等天香離去。
他走出冰室,來到冰原之上,這三人顯然都非等閒之輩,他才跨出冰室,一紅臉老者就揚眉看來,其他二人也片刻之後,也轉身看來。
兩老一少中最先察覺到莫寒松出現的禿頂老者,斜睨了身旁那少年一眼,笑道:「苟霖和,你確定這小子就是苟少讓本座對付的人?」
那白衣少年還沒來及說什麼,莫寒松已經冷笑道:「老狗,你不過是別人的一條狗而已,你是哪個狗窩裏的本座呀?」
禿頂老者的紅臉瞬間轉青,怒呼一聲,一揮大袖,一道凌厲的劍氣,爆射而來,莫寒松頭頂飛出一柄龍劍,張嘴一吞,劍氣消逝,他施施然整理一下衣袖,笑道:「果然是個沒用的老匹夫!」
老者見他隨手之間就破去了自己暴烈一擊,心中又驚又怒,乍聞此言,氣得七竅生煙,斷喝一聲:「找死!」
他身前浮出一口火光閃閃長劍,轟然斬下,劍氣之銳,破開了空氣,似將整個天地一分為二。
莫寒松見此,神色凝重,身形飛退,神識捲動,那樽地階大力妖傀橫檔在他的身前。
一聲爆裂巨響,妖傀四分五裂,一團炙熱火紅的劍元,繼續向他迫來,看得莫寒松臉色沉重,龍劍再此飛出,張口吞噬了劍元。
那三人中的少年冷冷道:「遲則生變,一起上!」
莫寒松急速飛奔的同時,精神力遠揚,龍劍噴出一團劍氣擊向長空,遙遠的長空中現出層層漣漪,化去劍氣。
與此同時,長空浮起一道黑影,「誰敢攻擊本宗護宗大陣?」
那三人同時止步,那紅臉老者想要說什麼,卻感覺到長空黑影的氣息遙遙鎖定着他,這才知道上了那小子的惡當,他用來攻擊大陣的劍氣,是自己發出的。
他急忙躬身道:「啟稟聖尊,我師兄二人在此交手,稍有不慎,劍氣外放,這才擊在護宗大陣之上,望祈恕罪!」
莫寒松費了老大的勁才引來了護駕高人,豈能容他人專美於前,獨自發揮,他揚聲大笑道:「啟稟聖尊,這冰原絕嶺之上,可是封印着本宗的寒雲劍泉,弟子以為這三人來意莫測,汪前輩明察。」
黑影頓時暴怒,「你們兩個小輩實在太過放肆!」他飛袖大漲,將兩位老者一袖兜走,人影也徐徐消散。
莫寒松看着孤零零的白衣少年,淡淡道:「你叫苟霖和,是吧?」
他微微點頭,「我是苟家的精英子弟,只要你放我一馬,我所有的東西都給你......」
他抬頭看着莫寒松,只覺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神,似深邃無極,又似乎什麼都看不到,放佛看到了從來不曾逼到眼前的死亡。
「都是我們苟家的少族主苟天華,他要你死,跟我沒關係。」
「苟天華為什麼要我死?」
「他說你搶了他的女人......」
「剛才那兩人是誰?」
「他們是苟家的客卿長老,紅臉的是畢耘,黑袍的是侯海川,尤其那畢耘可是地劍境大圓滿的修士,是苟家眾客卿之首。」
莫寒松微微一笑,身上湧起一陣精神力,一波一波漫過苟霖和的身體,半盞茶後,他看了一眼西天殘霞,笑道:「我在你身上種上了一種精神禁制,現在是酉時左右,你趕快去找苟天華為你解,若明日卯時,還沒有解開......」
說到這裏,他搖頭嘆息一聲,苟霖和臉色大變,亡命一般飛奔而去。
莫寒松見他遠走,身形微微搖晃,嘴角溢出絲絲縷縷的血液,苦笑道:「不愧是地劍境大圓滿修士,全力一擊,非但破了地階大力妖傀,就是精神之劍都吞噬之後,還是震傷我的五臟六腑。」
莫寒松他不知,若非他以水火元丹煉體,又以寒雲劍氣淬鍊身體,劍體已經不下地階修士,若換做他人,畢耘這全力一擊,不死也是活不旺了。
他服下丹藥,慢慢化去內傷,起身看着殘落一地的大力妖傀,本來換打算研究一番呢,就為這些無謂之事,無端端地損失了。
他清理掉相關痕跡,這才施施然座於冰室,彈起琴來,彈着彈着,心淵漸漸沉寂,適才的廝殺與驚險,過而無痕。
整個人如鏡湖明月,一切物事,不過是一場顯像,過後無痕。
久久後,回過神來的莫寒松,知道這為期一年的懲罰,更讓自己的心靈修養,大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