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華夏
日爾曼蠻族南下給整個歐洲都帶來了新的血液,日爾曼,其實就是德意志的意思,大家可能想不到,英語其實是德語的一種方言,共用的詞彙相當多,其實我感覺德國人的英語講得比某些bcc的紀錄片的蘇格蘭口音還更像英語一些。原因就是蘇格蘭人原來的語言屬於凱爾特語族,沒有英語跟德國親近。
不管是日爾曼語族還是凱爾特語族,都屬於印歐語系,這是全世界超過一半的語言的歸屬。我們耳熟能詳的一些語言都屬於這個語系,一個歐洲的語言學家在研究語言的起源的時候發現,他所知道的最古老的四種語言:希臘語、波斯語、拉丁語和梵語居然有相似的地方,於是,他提出了「原始印歐語」的說法,後來19世紀初德國的弗朗茲·葆朴對此理論進行了系統的論證。
往北到斯堪的納維亞的北歐國家和俄國,往南到希臘,往西到亞平寧半島上的西班牙和葡萄牙,往東到伊朗和南亞次大陸的印度,居然他們的語言是同源的。這是一種多麼強烈的羈絆和聯繫。可見地球心臟地帶西面的文明之間的關係是多麼的緊密。
印度的高種姓階層,直接就是跟德國一樣的雅利安人。這個神奇的語言的帶頭大哥是怎麼產生的呢?語言學家根據詞彙的相似來溯源,在中亞大草原上找到大致的印歐語系的源頭,位於黑海和裏海北部的乾草原。
原始印歐語的擴張跟馬的馴服是聯繫在一起的,這就是為什麼會在東歐大草原發現原始印歐語的源頭。為什麼是中亞草原而不是蒙古大草原成為語言之母呢?自然是因為人類的全球大遷徙中,走出非洲的人類先祖是先到達中亞,在那裏先繁榮起來,更不用說美洲的草原了。
那為什麼不是人類的搖籃——東非大草原先馴服馬呢?我們來看看東非那裏都是些什麼馬。不是河馬、角馬就是斑馬,河馬不用說了,張開血盆大口一口下去能把人生吞了,誰也不敢去惹它,而角馬其實是一種大羚羊,外形跟水牛差不多,雖然也是吃素的,脾氣可一點都不平和。
人類是馴服了有角的水牛,但迄今為止,各地的畜牧業者還要經常用把公牛變成太監的方式來控制這些有角的不安份的傢伙。
斑馬則是一種極端集體主義的動物,它們的生存之道是靠大傢伙兒一起奔跑,用斑馬線的海洋晃瞎掠食者的眼睛,碰到危險就本能地撒開腳丫子玩兒命地跑,也是難以馴服的。
非洲五霸:非洲獅、非洲象、非洲水牛、花豹和黑犀牛。一個比一個機智,在非洲撒哈拉以南豐饒的土地上,掠食者和獵物們生存競爭十分激烈,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所以非洲人搞不定他們,非洲人可以征服馬兒的肉體,卻無法征服馬兒的心,馴馬的光榮任務就落到了中亞草原遊牧民族的頭上。
馬兒是什麼時候被馴服的,不能直接看馬兒,但有一個東西是跟馴服的馬兒緊密聯繫在一起的,那就是戰車。戰車又經常在墓葬里被完好的保存,給了考古學家們通過戰車來間接考察馴馬的過程。
事實上,把印歐語系的發展跟馬兒聯繫在一起的學說叫「墳塚假說」。考古學家是通過墓葬建築的相似性來確定中亞大草原古文明的相似性的,並把它們稱為墳塚文化。
公元前2000年,第一輛戰車出現在裏海北方大草原的北部。200年之後,戰車傳到了兩河流域。我們在這裏用的詞彙顯得似乎是北方的朋友帶來了友誼和福音,但很可能是遊牧民族對兩河流的血腥征服。
從東歐、中亞的大草原到蒙古大草原的地理和氣候相似,所以,馬兒又吃草又奔跑,僅僅在到達美索不達米亞的100年之後,戰車的滾滾車輪就碾壓到了遠東的黃河流域。此時是公元前1600年。
根據傳說,中國大地上第一次戰車的戰鬥,要算到夏朝的第二代君主夏王啟鎮壓叛亂的甘之戰,發生在洛陽的附近。但是,這個時候至少是公元前2000年,戰車還沒傳到中原。夏朝是否真的存在是中國史學界的一個謎。
因為考古學家僅僅在河南發現過商朝殷墟的遺址,並沒有發現夏朝存在的鐵證。其中,對於戰車的記載,有比傳說更可靠的寫於戰國末年的《呂氏春秋》,商湯滅夏的時候在一個叫鳴條的地方發生了戰鬥,商湯的軍隊裏有70輛戰車。有數字出來了,就更可靠了。
綜合戰車在全球的擴散數據,我們可以比較有把握地說,商湯滅夏和戰車傳到遠東大約是相同時間,一場戰爭的勝負很可能是武器的優勝劣汰,所以,有可能是商湯擁有優勢的戰車,所以才顛覆了夏朝。
春秋戰國時代對戰車很看重,所以強國被稱為千乘之國。這種戰爭的圖騰在一定程度上佐證了戰車出現時的顛覆性效果。當時還沒有出現可以固定雙腳的馬蹬,站在馬車上雙手使用長矛對單手持刀的敵人騎兵有力量優勢,對敵人的步兵則有機動性優勢。
關於夏朝是不是存在的問題很有意思。顯然,即使夏朝不存在,那商朝之前的幾百年也可以被稱為王朝前夜。戰車出現之前,顯然人類已經開始馴馬,並肯定早於戰車出現一段時間。被馴養的馬匹一定會早於戰車出現在中原大地。
夏王朝的第一任君主在名義上是治水的大禹,但為什麼是他呢?因為之前所有的君主事實上是部落聯盟的首領,輪流擔任首領,直到大禹出現,他死後,按照傳統,盟主的位子禪讓給伯益,但是大禹的兒子啟更強大,殺死了伯益,奪取了王位。
大禹並不知道自己兒子做大做強會給他帶來什麼天翻地覆的變化,大打出手的夏啟有點像李世民,雖然表面上唐朝的開國君主是李淵,可是李世民才是正牌兒的唐王朝締造者。
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回憶錄,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經過夏朝李世民的精心打扮,大禹就幾乎變成了整個華夏史上擁有最崇高地位的人,夏朝的開國之君啊,而且還治理了黃河泛濫的問題。
我們從黃河在後世的表現來看,大禹根本就不可能掌握了控制黃河水患的方法,不管是花了13年還是30年,黃河永遠是定期泛濫、不定期改道的禍水。民間有「三年一決口,百年一改道」的說法。
那麼,為什麼黃河邊上這麼兇險,卻還聚居着大量的人呢?這是因為泛濫本身帶來了肥沃的淤泥,給農作物帶來營養。在自然界,植物是天然輪作,不同的植物和以它們為基礎的土壤生態系統吸收的營養和排放的廢物是不同的,土地永遠保持活力,而耕地則不同,持續多年的單一作物會使土壤的生產力逐年下降。
人類早期的農業文明都是定期泛濫的河流帶來的,另一個明顯的例子是尼羅河,這也是一條經過沙漠、荒地,每年從上游帶來巨量農作物渴求的營養物質的非洲母親河。
超常的洪水來了就趕緊跑,爹找不到娘,娘找不着娃,房子什麼的就更管不了了。這是在大禹時代之前的原始先民最本能也是最正確的做法,但是,為什麼到了大禹這個時代就開始想治水了呢?
因為,財富在積累,定居點的建築也越來越高級,人們已經捨不得背井離鄉了。這是農業文明跟遊牧文明最大的同。古代的農業文明的科技可不一定比遊牧文明高級,馴馬技術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包括後面的馬蹬的發明,都是遊牧文明科技先進的例子,只不過人家是不同的科技樹。
遊牧文明整天跟馬打交道,自然就會先解鎖跟馬兒有關的技能,你很難想像一幫種田的哥們兒突然哪一天一拍腦門就想出了給馬裝上馬蹬這種東西。
同樣,遊牧民族整天滿世界晃悠,一定是第一個發現天然銅,進入紅銅文明的種族。阿爾卑斯山的冰凍天然木乃伊冰人奧茲身邊有一個紅銅的銅斧,證明歐洲在公元前3300就開始開採銅礦。塞爾維亞發現的銅斧甚至是公元前5500年的。
但遊牧民族最大的問題是財富不可積累,他們也許發現了銅礦,但是無法帶走,更是很難走進青銅時代,因為青銅是銅與錫的合金,是比較複雜的冶金技術。不但是礦產帶不走,就連小朋友也不能多生,如果一不小心生多了一個娃,很可能要殘忍地處理掉。
強大的遊牧民族根本無法產生文字是有原因的,因為他們根本帶不走寫上了文字的東西,你能想像一幫馬背民族大包小包地駝着沉重的竹簡永遠走在路上嗎?
所以,大規模的城市還是必須要靠另一個文明的分支——農業文明來建造。黃河文明就屬於農業文明,大禹的時代必定是城市規模在擴張的時代。因為他們已經開始考慮建造河堤來對抗大自然的規則,只有大規模的聚居這種事情才有可能。
巧合的事情是,大規模聚居的時間居然正好發生了中亞的馴馬技術傳到遠東的事件。所以,很可能夏朝的誕生跟馴馬有一定關係。在中原地區,發生了遊牧民族和農耕民族的交流,農民開始使用馬來將自己的糧食運送到集市上去跟手工業者貿易。
城市的本質是貿易,貿易的基礎是運輸,大運輸才能誕生大城市,這裏所謂的大城市並不是現代的概念,規模要小得多,但是已經足以讓大禹那幫人開始思考如何在連續洪水泛濫的時候保存居民們的不動產,也剛剛開始有能力建造河堤,或者挖掘疏通洪水的分流河道。
為什麼大禹之前的部落盟主是輪席制度的?因為當時的運輸能力不足以讓部落之間產生足夠強的聯繫,即使有一個盟主,他的地位是不穩固的,當別的部落不聽話的時候,盟主沒有能力進行征討。換句話說,在沒有馴服馬的時代,盟主的實際統治能力無法到達另一個部落。
步兵會在很長的時間佔主導地位,但是偵察和情報手段從來都是跟馬聯繫在一起的,軍隊可以沒有騎兵和戰車,卻絕對不能沒有斥候和運糧馬隊,首長也不能跟士兵一樣擼起褲管在希望的田野里奔跑。這個情況從大禹時代就開始了。
因為馴馬技術的出現,才使得大規模協作成為可能,大禹和他兒子這個部落才能夠在領導中原大地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水利工程中獲得權威,尾大不掉,即使假模假式地把盟主之位禪讓給了伯益,大禹的兒子也很快就顛覆了伯益的政權,成了夏王啟,並在甘之戰中擊敗不服的其它部落,開創了夏朝幾百年江山。
技術的發展在人類的歷史進程中往往是佔據主導地位的東西,華夏文明的發端正是極其鮮明的技術改變世界的範例。只不過連當事人大禹和夏啟都不知道是中亞傳過來的技術改變了中原的政治格局。
夏朝的規模可能未曾到達過能夠被後世考古發現的地步,但是馴馬技術的傳入帶來了中原王朝前夜史無前例的大規模衝突和融合,這應當是沒有疑問的。即使沒有大禹,也會有大李、大張和老王,跟別的部落首領,在爭奪前所未有的王權。
華夏王朝的興起源於世界島心臟地帶傳來的馴馬術,這個世界的心臟所帶來的影響力就像生物學上的心臟一樣,澎湃的心跳將充滿活力的血液傳遍各個古代的文明,除了黃河文明,還有兩河流域、古希臘、古印度和古埃及。
也許,在地球文明的心臟脈動的這一刻,已經確定了將來最強大文明——工業文明,幾乎一定會出現在心臟的西部,而不是四大古文明之中最封閉的黃河文明。
中原大地雖然大,但還不夠大,論土地,漢地十八省的規模跟歐洲、中東、中亞、印度是一個等級的,論耕地,一個印度就超過了整個中國。
更要命的是文明多樣性,心臟西面的古希臘文明、古埃及、美索不達米亞和古印度文明全部都有長時間的持續不斷地交流,最終,原始印歐語分化出來的歐洲文明,傳承自古希臘、古羅馬的歐洲文明孕育出了工業文明。
遠東的孤零零的中華文明在這場文明的物競天擇中明顯處於不可抗拒的進化規律當中,我們,僅僅是遠東,不管我們多麼的熱愛自己的文化,它也不過是一個必然脫離世界島文明演化的孤島。
孤島是什麼?孤島上會有不懼怕人類的大型哺乳動物,所以站起來有三米高的新西蘭恐鳥滅絕了,所以等着人上門捕捉的毛里裘斯的渡渡鳥也滅絕了。
文明的孤島,自然而然會在文明演化中處於劣勢,中華文明與之競爭的是發明了幾何學的古希臘,發明了阿拉伯數字和零的印度文明,發明了第一部系統法律的漢謨拉比法典的古巴比倫文明,發明了三角帆的阿拉伯文明,在大草原上長途跋涉的見多識廣的遊牧民族,駕駛着長船滿世界劫掠的維京海盜,這些文明和民族組成的世界島超級綜合體。
與這個超級文明綜合體對接得越徹底,演化出工業和現代科學的可能性就越大,顯然,在遠東偏安的中華文明機會不大。
我們的過去,曾經因為絲綢之路和海上絲綢之路的不穩定而被工業文明打得滿地找牙、禮崩樂壞,我們的未來,取決於是否足夠開放,是否能夠所有的api跟世界超級文明綜合體互聯。
世界島的心臟早已經物是人非,文明綜合體依然存在。如果國家可以單獨演化,我們的發達程度不會輸給任何國家,但在超級文明綜合體中所扮演的角色,我們還遠遠沒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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