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谷的樹林中,兩位少年促膝長談,整整一夜,兩人的笑聲,將樹林中無數蟲兒鳥兒的夢境驚碎,兩個朦朧的夢,在這一夜,緊緊的聯繫在了一起。
朱休只感覺,這一夜,竟然是他從小到大感覺到最短暫的一夜,夜裏,他們無話不說,似乎朱休將他這輩子沒講完的話一股腦的全部向少女傾訴了。
而少女,沉浸在這短暫的歡愉之中。朱休,讓她暫時忘記了恐懼,忘記了血腥,忘記了痛苦,忘記了那些跪倒在地苦苦求饒的熟悉而扭曲的面孔。
朝陽,漸漸驅散了黑暗,卻驚碎了兩位少年正在訴說的夢。
「月兒,既然你無處可去,不如就先到我家暫住,我爺爺他人可好了,你去他一定會很高興!」朱休背上了弓箭和箭囊,簡單收拾一下之後,對少女笑道。
少女輕笑着點了點頭,然而,她的心中卻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自己跟着朱休走,是對還是錯,就算朱休身上有殘存的熟悉氣息,但大部分氣息卻和闖入到她村中的陌生人相同,但,朱休的真誠和單純卻打動了少女的心,因為,朱休和那些人有本質上的區別。
說笑間,兩位少年少女穿過了這片峽谷的樹林,來到了一片岩石地外,這片岩石地,散落着不同大小的巨岩,最小的也有一人多高,細數之下,卻有數十塊之多。
少女看到這些巨型岩石,臉上展現出驚異之色。
「月兒,前面我爺爺設下的護村陣法,待會你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這樣我們就能穿過大陣,進到村子裏面了。」朱休看到少女訝異的表情,笑着解釋道。這些事情,還是爺爺向他提醒過,如果要帶陌生人進村,必須要和朱休有肌膚之親。
「嗯。」少女不再疑惑,而是猶豫了一下之後,臉上浮現一抹緋紅的同時,將一隻玉手輕輕的搭在了朱休肩膀裸露的肌膚上,頓時,一股微涼從朱休的肩頭傳來。
朱休見少女準備好之後,便踏步和少女一同走入了巨岩所成的陣法之中。
而兩人入陣數個時辰之後,兩個黑影出現在了樹林的盡頭。
「嚴師兄,那裏好像是奇門遁甲陣法中的土行陣,單憑我們二人似乎闖不過去!」一個黑影的聲音,有些凝重。
「哼,想不到這些畜生還懂得奇門遁甲,你我只不過是靈動期的修為,進去只是自取滅亡,我們還是先回聯盟,稟告師傅他老人家再說!」另一個黑影冷哼一聲,似乎對這大陣頗為忌憚。
話音剛落,兩人的身影便沒入到了樹林之中,再無半點蹤跡。
半個時辰之後,朱休和少女終於穿過了大陣。以往自己一個人穿梭大陣,倒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但此刻帶着少女,朱休感覺自己精力消耗非常之大,連額頭上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一陣香風,突然撲了過來,原是少女拿出一塊白色方巾,在為朱休擦拭着額頭上的汗水。
「月兒,謝謝你!」朱休看着少女認真的表情,由衷謝道。
「咯咯,朱大哥一路上一直照顧月兒,應該是月兒該感謝朱大哥才是!」少女掩嘴輕笑道。
「嘿嘿,朱大哥是個粗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既然月兒謝我,我接下就是。」朱休撓了撓後腦勺,傻笑道。
「咯咯,傻瓜,哪有人說自己是個粗人的?」少女被朱休的話逗得忍俊不禁,笑道。
「嘿嘿!」朱休一聲傻笑,連忙點頭稱是。
就在這時,從離二人不遠的阡陌之中的田壟上,一個和二人年齡相差不大的少女一蹦一跳的跑了過來。
這少女身形微胖,有些矮小,身着一套黑灰色的獸皮衣褲,一副濃眉大眼厚嘴唇,而且一個粗大的辮子盤在額頭上,看起來有些憨態可掬。
「休哥哥,你終於回來了!」微胖少女不久便來到了二人跟前,一臉興奮道。
「嗯,小菊,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月兒姑娘,你可以叫她月兒姐姐。」看到少女的到來,朱休也有些高興,連忙將身邊的少女向她介紹道。
「哼,我才不要呢,她身上有一股狐狸騷味。」微胖少女瞟了一眼白衫少女,一板臉,不悅道。
「小菊,月兒到我們村里做客,你怎麼可以這樣?」聽到微胖少女的話,朱休下意識的有些生氣,喝斥道。
「嗚嗚,為了一個外人,休哥哥竟然罵小菊,小菊再也不跟你這壞人玩了!」聽到朱休的喝斥,微胖少女鼻子一酸,哭着跑開了。
朱休愣了一下,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發了脾氣,正想道歉時,微胖少女已經跑遠了。
「朱大哥,真對不起,為了我讓你們鬧了彆扭。」少女心中有些愧疚,自責道。
「沒事,這件事畢竟是小菊不對。」朱休有些無奈,當聽到少女自責時,勸慰道。
少女點了點頭,從微胖少女身上,她感覺到特別熟悉的氣息,讓她一顆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月兒,我們該回家了,我昨天一夜沒回去,怕是爺爺也有些着急了!」朱休看着遠在數百米外炊煙裊裊的村子,有些急切道。
少女輕輕應了一聲,「我們麼?」少女的心中,泛起了一股甜意,她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對朱休的話如此在意。
片刻之後,兩人來進入了一個用籬笆圍成的小院中,小院內,有一條小路直達一棟黑灰色的木屋門,這座木屋,看起來已經存在了一些年月,周圍都有修補過的痕跡,不過看得出來,修補之人卻是極為細心,每個修補之處都做到了盡善盡美,看起來極為協調。
而小路兩邊,種滿了各種的菜蔬,看起來綠黃相間,頗為美麗。
朱休看到熟悉的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習慣了每次回家時都聞一下這些菜蔬的芳香,這樣,能讓他心曠神怡。
少女頗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這個貌似農家的小院,這小院,卻是和外界農民的小院一般無二。
正在這時,從木屋旁邊的茅草屋內走出一個腆着大肚子的微胖老者,這老者身着黑色獸皮,皮膚黝黑,滿頭白色短髮,一臉白色的絡腮大鬍子,與老者身上的黑色相襯,看起來有些好笑,而老者的手中,拿着一隻黑黝黝的鍋鏟,正朝着二人微笑。
「臭小子,你可算回來了,爺爺還以為你被哪只妖怪給抓去吃了!」老者聲線很粗獷,也很滄桑,此時,他向朱休半開玩笑道。
「爺爺,你就別嚇唬我了,從小到大,我還從沒見過妖怪呢!這世間,那裏有什麼妖怪?」朱休示意少女和自己一同向老者走去後,嗔笑道。
「哈哈,世間之大,無奇不有,你沒見過,並不代表沒有。倒是你小子一夜不見,怎麼就帶回一個姑娘了?」老者開懷大笑起來,打趣道。
「爺爺,我……她……她叫月兒,我看她一個人孤苦無依,所以想帶她回家罷了。」數秒之後,朱休和少女來到了老者身前,有些面紅耳赤的解釋道。
而少女,也是耳根羞紅,目光有些躲閃。
「好了好了,你們年輕人的事,老頭子我不想多管。我鍋中還燒着菜,你等一下收拾好之後,就到能叔家借點鹽巴回來。」老者擺了擺手,笑着說道。隨後,便轉身進入了茅屋之中。
朱休應了一聲,轉頭對少女笑道:「月兒,你先去堂屋坐着,我馬上就回來。」
少女溫柔一笑,點了點頭。見此,朱休小跑着進入了另一間偏舍之中。
朱休離開後不久,老者便出現在了木屋的堂屋內。
「小姑娘,你們狐族的事,老夫也有所耳聞。想不到正道聯盟這麼快就殺到了這片昆吾山脈之中?」老者看着有些疑惑之色的少女,神色悲涼的說道。
少女臉色一變,老者提到的狐族,就是指她的村子,而少女,就是一隻狐妖,本名叫胡月。
「胡月見過前輩。」胡月有些驚慌失措,屈身行禮道。她不是有意隱瞞自己的身份,而是她不忍心這麼快就打碎自己的夢。
「免禮吧,老夫不是那些庸俗的妖物,一定要講人類世俗那一套禮節。我看得出,你對休兒已有情愫,不過他卻是人族,你知道嗎?」老者面現一絲複雜之色,嘆道。
胡月點了點頭,被老者點破之後,她才發覺,原來這就是情,想到這裏後,胡月神色有些淒涼。
然而,人與妖,註定不能結合,否則會遭到天譴。這些,她如何不知道?可是,她的心弦,卻已經被朱休的單純和真誠撥動。
「罷了罷了,你我已經時日無多,你們兩人是孽是緣,已經不重要了。但我希望,那些人殺到這裏之前,你能親自將這顆忘情丹給休兒服下。他是人族,與我們不同!」老者神色悲涼的從懷中拿出一個幽綠小瓷瓶,放到了桌子上後,又補充道:「忘情丹一共兩粒,是我在一處遠古妖修洞府發現的丹藥,只要休兒吃下之後,就會忘記服藥以前所有與他有關的人和事,也包括你和我。」
胡月心中微震,又有幾分苦澀,關於忘情丹的傳說,她卻是聽村裏的老人說過,沒想到的是,如今卻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輕輕的點了點頭,胡月面現痛苦之色的收下了這瓶忘情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