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凡跡 楔子（一）

    一片綿延不絕的大山，猶如蒼龍之軀，藏身在茫茫雲海之中，山上，隱隱透出許多青色，更有鳥獸之聲不斷迴蕩。

    一隻黑羽雄鷹，翱翔於雲霧之間。

    這隻雄鷹，在天空盤旋一陣之後，似乎發現了獵物，猛然向一處山峰的中段俯衝而去。它的目標，郝然是正翻騰在山腰樹林間的一抹黑影。

    仔細一看，這黑影原是一隻在樹林間不斷騰挪的黑毛小猴，小猴似乎也發現了雄鷹的存在，卻好像並不驚慌，反而露出了一副輕鬆嗤笑的模樣。

    而就在雄鷹距離小猴不到十米的時候，一隻利箭飛速的穿過了雄鷹的身軀。雄鷹在空中撲騰了兩下，直直的掉落了在樹林之中。

    不久，一位背着弓箭，手拿獸皮袋的少年從山林之中出來了，而在他的肩頭，一隻活潑的黑毛小猴正玩弄着少年的短髮，看起來正玩得不亦樂乎。

    這少年，約摸十六七歲，五官清秀，只是身體有些單薄，看起來略有羸弱之意，穿着一身獸皮縫製的衣褲，頸部還戴着一隻貌似是野豬獠牙的牙齒項鍊，這項鍊有些黝黑，其上，雕刻了兩個小篆，「朱休」。而這少年的印堂處，卻隱隱有一絲黑氣。

    「加上這隻鷹，我的打獵任務也完成了，呵呵。晚上就可以吃到爺爺做的烤肉了，真是期待啊！」少年掂了掂手中的獸皮袋，滿足的笑了起來，當他想到今天的晚飯時，不經意咽了咽口水。

    「吱吱——」

    聽到少年的話，這小黑猴也在少年肩上手舞足蹈起來。

    「黑仔，你這潑猴高興個什麼？我讓你去我家，你又不去。不然，就可以品嘗我爺爺的手藝了。」少年斥笑一聲，道。

    「吱吱——」

    小黑猴連忙搖頭，它的眼中，閃過一絲懼怕之色，似乎它很怕和少年一起去他家。

    「呵呵，算了，以後等你不再害怕生人的時候再帶你去吧。」少年苦笑着搖了搖頭，他卻是以為，這小猴是害怕陌生人，所以才害怕跟自己一起回家。

    一人一猴，就這麼嬉鬧着，下了山。

    似乎，他們對這山脈極為熟悉，有些地方，他們選擇了繞行，在翻過幾座山峰之後，他們來到了一片長滿樹木的峽谷之中。

    而峽谷的盡頭，就是少年的家。

    這時，黑毛小猴嘶叫兩聲後，便熟練的蹦到一棵被藤蔓纏滿的樹上，消失在這一片樹木之中。

    看到黑毛小猴離去，少年會意的笑了笑，看了一下前面的路，再次踏上了歸途。

    還未行出百米，少年的耳中，傳來一陣微弱的抽泣聲，有如遠方夜鶯的啼鳴，讓將近夜幕的樹林更顯得空幽寂寥。

    少年有些疑惑，都這般時間了，誰還會在這深山老林中哭泣，難道是妖怪不成？

    想到這裏，少年感覺到後背有了一股寒意。小時候，倒是爺爺和他講了許多山中精怪的故事，當時，爺爺的這些故事只是嚇唬他睡覺而已，自己長這麼大，卻從來沒見到過這些山中的精怪。

    不過，少年又仔細的傾聽了一下，卻發現這聲音很柔弱纖細，似乎是一個少女的哭聲。

    這時，惻隱之心讓他無法讓自己置身事外，少年咬了咬牙，暗自為自己鼓勁，「有什麼大不了的，說不定是哪個姑娘在此迷了路，我要幫幫她才行啊！」

    打定主意後，少年循着聲音，撥開了層層的藤蔓。而這哭聲，在少年的耳中越發清晰起來。

    不久，少年穿過一片荊棘，卻發現在一棵大樹突出的樹根上，有一位身着白衫的纖瘦少女抱頭坐在上面抽泣着，只是，這少女的衣着有些髒，頭髮也有些亂，似乎是經過了長途跋涉。

    「姑娘，你是不是在這裏迷路了？」少年走到少女的跟前，撓了撓後腦勺，有些尷尬的問道。

    長這麼大，少年還是頭一次見到村里以外的女孩，所以顯得有些羞澀。

    少女緩緩的抬起頭，雖然少女臉上有一些碎葉和淚痕，但依然遮擋不了少女驚世的容顏，少女的五官，有如玉琢，多一分，少一分，在少女的臉上，都顯得極為不妥。如果不是這些灰塵和碎葉，旁人一定會以為，這少女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子。

    看着少女梨花帶雨的臉，少年的心，怦怦的亂跳，他不知道，世間為何能有這麼美麗的女孩，讓人一見之下，就仿佛忘了自我。

    「大哥哥，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嗚嗚！」

    當少女感受到少年身上殘留着一絲熟悉的氣息時，一時沒忍住，一下抱住了少年，大哭了起來。

    少年被少女的舉動徹底驚住了，被少女抱住之後，一陣香風撲入了他的鼻孔之中，他只覺口乾舌燥，心中有如小鹿亂撞，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只好任憑少女抱着自己，在他肩膀上哭泣着。

    良久之後，少女似乎是哭累了，竟趴在少年的肩上睡着了。

    「姑娘？姑娘？」少年試探性的輕聲喚着少女，只是，少女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睡過覺，這時，除了少女的鼻息聲，再沒有任何回應。

    「看來這姑娘累壞了，這樣竟然都能睡着！」少年有些無奈的想道。看着少女依然抽動的鼻子，少年苦笑一聲後，扔下獸皮袋，慢慢將少女放到了樹下。

    輕吐了一口濁氣，少年脫下了自己的獸皮上衣，蓋在了少女的身上。

    「看來，今晚是回不去了。」少年看着少女熟睡的樣子，嘆了口氣。

    隨後，少年到不遠處撿拾了一些乾柴，堆到了離少女尚有兩米的地方，又拿出了自己的火摺子，熟練的點着了這堆乾柴，開始拿出獸皮袋中一隻野兔，迅速剝皮去掉內臟後，用一隻稍有些粗壯的青綠樹枝穿了起來，放到火上炙烤着。

    看着燃起的火堆，少年雙眼閃爍着火焰的反光，此時，他聚精會神的看着樹枝上的兔肉，不久，一層黃色的油脂，漸漸從兔肉上冒了出來。少年輕輕一笑，他知道，這時加調料是最好的時機，因為調料會隨着油脂深入到兔肉裏面，到時烤出的肉，才會真正入味。

    迅速從腰帶中拿出一個白色小瓷瓶，少年小心的擰開了木塞之後，將裏面的調料均勻的撒到了兔肉之上。而後，少年撥了撥柴堆，火勢，卻是更旺了。

    半個時辰之後，一陣濃郁的肉香味從兔肉上散發出來，其中，還參雜着調料的香味，一時間，連少年自己都不禁咽了口唾沫。

    「爺爺秘制的調料果然是最棒的，只是沒有蜂蜜，要不然，這兔肉的味道肯定會更上一城樓。」少年雙眼矍鑠的盯着快要烤好的兔肉，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語起來。

    「真的麼？」

    一陣如天籟般的聲音，從少年身旁響起。

    「當然是真的，我爺爺……」正當少年興奮的準備講起自己爺爺烤肉功夫多麼棒時，一下愣住了，他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身旁還有人。

    這人，卻是入睡已醒的少女。

    「咯咯，大哥哥，看來你很喜歡你爺爺啊！」少女掩嘴笑道，她的臉，被火光映照的有些紅，卻看起來更加的嫵媚動人。

    「額……姑娘，我……你…….」少年此時光着上身，看到少女坐在自己身旁時，一時驚慌起來。

    「大哥哥，謝謝你！」少女自然看到了少年的窘迫和單純，神色真誠謝道。隨後，她輕輕的將已經疊好的獸皮上衣放到兩人之間。

    當少年正欲回話時，一陣焦糊的味道卻開始瀰漫在空氣之中。

    「糟了！」少年聞到糊味，大叫一聲，急忙抽出正在烤着的兔肉。

    可是，讓少年有些無奈的是，有一半的兔肉肉麵，已經焦糊一片了。

    「唉，有些可惜這些兔肉了，只能扔掉了。」少年一臉苦澀的看着黑漆漆的肉麵，嘆道。剛才自己一時慌亂，竟忘了這兔肉還放在火上。

    「等等，大哥哥，這兔肉就算烤糊了，也還能吃。這隻兔子畢竟也是一條性命，它的命運，最終也不過成了我們的食物，就這樣浪費了，豈不是又妄送了一條性命麼？」少女急忙阻止道，她的眼神深處，卻有一抹深深的蕭瑟。

    少年一愣，從小到大，他還從沒如此想過這些事，現在從少女嘴中說出，卻有一番特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嗯，雖然我不懂你話的意思，但我發誓以後一定不會再浪費任何食物了！如有違反，我朱休就是一條小狗。」少年撓了撓頭，傻笑道。

    「咯咯，朱大哥，你也不必太過認真，月兒只是有感而發罷了。」少女被少年的話逗樂了，笑道。

    「原來她叫月兒麼？多好聽的名字啊！」少年在心中想到。

    「朱大哥，我可以這麼稱呼你麼？」少女臉上閃過一抹緋紅，輕聲問道。

    「當然可以！」少年點了點頭，隨後又笑道：「那我就稱呼你為月兒了？」

    少年似乎不再害羞侷促，和少女說話時，也自然了許多。

    「當然可以，朱大哥，我們再不吃這兔肉，涼了的話，可就要鬧肚子了！咯咯！」少女點了點頭，半開玩笑的笑道，似乎，少女完全忘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幸。

    朱休笑着點了點頭，撕下了一片沒有烤焦的兔腿遞給了少女。

    「嗚嗚，謝謝朱大哥！」看到朱休的舉動之後，少女心中有些溫暖，一時竟哭了起來，這幾天來，她跋涉數百里，無時無刻不在擔驚受怕。而朱休，讓她有了稍許安全感，儘管，這種感覺，只是如此虛幻。

    含着淚，少女一口一口的咬着手中焦黃的兔肉。這一刻，朱休單純的身影，徹底留在了她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