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散的泥土,天女散花一般撒向空中,陸博和顧雲滸嚇了一跳,急急向後退去,然後才反應過來那是什麼,看着床上的黑色顆粒,一臉震驚望着褚銘。
褚銘自個也被嚇到了,額頭上冒着虛汗,愣愣地看着手掌,「我靠,這是什麼?」
龍組資料上,記錄覺醒異能的人並不多,除了幾個別特殊種類的,最多的還是金木水火土五行的,「你這個應該是土屬性異能。」
「土屬性異能?」褚銘和顧雲滸忍不住重複道。
雖然知道人類覺醒異能,就能有和喪屍一搏之力,也許是之前「異能」這兩個字被陸博捧上神壇,如今親眼見識了,他反而沒什麼信心了,不說別的,褚銘這個這個土系異能能有什麼用?難道衝着喪屍噴土嗎?以那種微不足道的力量,別說是用異能殺死喪屍了,便是堪堪阻擋一下都夠嗆。
關心則亂,顧雲滸和褚銘現在顧不上這異能有用沒用,光是自己手裏能噴出土就夠神奇的了。
作為一家之主,顧父和顧母確認褚銘無礙後,過來看望他,當然同時也抱着一種打聽信息的目的。
面對對方詢問昏迷時有什麼感覺,褚銘不太確定地說:「昏迷時雖然沒有意識,但現在回想,似乎很熱,仿佛置身燃燒的鍋爐里被火烤着,好幾次都覺得自己要烤化了。」
眾人聽了覺得非常奇怪,顧雲滸問出大家的疑問,「你昏迷時,身上確實發熱,但是一動不動,一點也看不出你有多難受。」
褚銘低頭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對了,就像我之前說的,好像被放在一個鍋爐里,但是嚴絲合縫的,手腳都被束縛着,一動都不能動。」
眾人有點理解,但又覺得太過玄妙。
顧母自從聽到「置身燃燒的鍋爐里被火烤着」時,就眼含熱淚,強忍着沒哭出聲,顧父草草囑咐他多休息,就帶着顧母出去了。
褚銘疑惑地看着顧雲滸。
顧雲滸眼神黯淡,「雲澤也昏迷了,至今還未醒來……」
褚銘倒吸一口氣,然後快速看了眼站在角落裏一言不發的陸博。
陸博心情煩躁,甚至看着褚銘,有種遷怒的負面情緒,匆匆交代一聲,就出去了。
褚銘的醒來,除了最開始給人帶來一絲驚喜,之後反而是深深的擔心,5%的甦醒率已經夠小了,他們不認為能幸運到褚銘和顧雲澤都能甦醒,那麼一個醒來了,另一個甦醒幾率似乎更小。
陸博走到顧雲澤門口,猶豫一下,就擰開了門扉,屋裏靜悄悄的,幾乎聽不見心跳聲,他仿佛被人潑了盆冷水,連怎麼走到床邊的都不知道,直到微弱的呼吸聲傳進耳朵,他身子一軟,不住慶幸,至少顧雲澤現在還活着。
「顧雲澤,顧雲澤,如果你感覺到置身鍋爐里,一定不要放棄,你肯定能出來的,不要放棄,不要放棄……」
如今,網上已經亂成一團,求救信息像雪片一樣,幾乎造成了網絡癱瘓,政府勉力維持着,公佈出了各大城市的安全點,據說那裏有士兵駐守,能保護市民安全,還活着的人,想盡各種辦法,也要前往安全點,b市的安全點有三處,但皆是在郊區。
時刻留意當今現狀的顧雲滸,將這消息告訴了每一個人,顧父猶豫一下,看向陸博,「陸博,很感謝你將雲澤送回來,如今政府有設置安全點,越早去越安全,我們要留在這等雲澤……所以,如果你要走,我家有四輛車,你可以選一輛開走。」
陸博不自覺攥緊拳頭,想也沒想搖頭拒絕,「我也跟着一起等顧雲澤。」
無論如何,他要親眼看見結果。
說完這話,他才想起自己還有媽媽,他幾乎不敢看媽媽的表情,因為喪屍越來越多,留在這越久越危險。
顧家人一臉動容,現下真是當之無愧一聲共患難。
留在屋中的人幾乎什麼都做不了,戰戰兢兢看着外面的喪屍越來越多,它們追着活人的氣息,偶爾還會在屋外徘徊,嘴裏發出瘋狂低吼。
第三天,顧雲澤仍沒醒,顧母幾乎整日以淚洗面,顧雲滸煙不離手,反覆確認最長几天能知道結果。
陸博心裏也越來越沉,再次跟穹確認了一遍,才說:「是48小時到96小時。」
這是龍組的資料,不出意外,明天中午眾人就要接受審判,陸博努力回憶着顧雲澤昏迷的具體時間。
第四天中午,整個小區幾乎沒有活着的人了,眾人躲在屋裏,顧雲澤仍沒醒來。
顧母幾欲崩潰,可只要沒親眼看着顧雲澤變成喪屍,他們絕不離開。
顧父再次勸說陸博和褚銘趁早離開,甚至不止他倆,顧父搬出父親的身份,命令顧雲滸立刻走,顧雲滸沉默拒絕,顧父抄起手邊傢伙照着大兒子身上打去,邊打邊罵,「你個逆子,讓你走你就走,難道一家子守在這等死嗎?」
他並不是嚇唬,眨眼間就給顧雲滸身上打出一道道紅綹子,顧雲滸不躲不閃,一言不發默默承受着,打到後來,顧父已是淚流滿面,咣當一聲扔了手裏東西,「我們作為父母,有義務等着雲澤,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們也不能眼看你在這等死。」
「爸媽,要不你們跟我們一塊走,你們不走,我做兒子的能丟下你們?」其實顧雲滸心裏已經放棄顧雲澤了,但是他卻不能丟下父母不管。
「雲澤還在昏迷!」顧父的潛台詞是,顧雲澤還沒有變成喪屍,那就還有希望。
雙方誰也勸不動誰,就這麼僵持着,顧母倒在沙發上泣不成聲。
忽然,陸博的驚呼從二樓傳了出來,「顧雲澤有反應了!」
顧家人一個激靈,齊齊往樓上沖,差點擠在樓梯口。
顧母以與她年齡不符的速度,一馬當先,滿臉淚水,眼中卻飽含驚喜,陸博被那表情蟄了一下,又有點後悔這麼快告訴大家,他攔住要衝進屋的顧母。
一瞬間,顧母臉色慘白,連嘴唇都失了血色,驚恐地看着陸博,仿佛陸博多說一個字,她就要崩潰。
陸博在心裏將自己臭罵一通,「阿姨別怕,顧雲澤雖然還沒醒,但也沒變成喪屍,我是說他身上有反應了。」
「什麼反應?」顧母聲音破碎的像是換了個人。
陸博將門敞大一些,指着床上的人說:「他身上有黑水流出來。」
顧母咬着牙想屋裏看去,只見兒子身上,正源源不斷往外滲着黑水,已經染透了整條床單,她雙眼一翻,又差點昏過去,陸博急忙給她接住。
「這……」顧父扶着大兒子的手,勉力站着。
黑色的水,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不好的東西,氣氛影響人的心情,這一刻,眾人不認為顧雲澤正在將「不好的東西」排出體外,反而覺得他已染上「不好的東西」,離屍化不遠了。
陸博可是親眼見過龍組子鼠身上排黑水,而且沒多久他就甦醒了,他不由得將兩人聯想在一起,顧雲澤和子鼠都喝了靈泉玉露,難道喝了靈泉玉露的人就會排黑水?
「雲澤他,他是不是要……屍化?」顧雲滸艱難地說出那兩個字。
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陸博猛地回神,然後才意識到眾人誤會了什麼,「不,我知道一個人,身上流完黑水後,沒幾個小時就甦醒了。」
這句話,無異於給眾人打了一劑強心針,顧母像要抓住救命稻草,一下子撲到了陸博身上,緊緊箍着他的手腕,「你沒騙我是不是?你沒騙我是不是?」
那聲音讓任何一個人都沒法說不。
「我是說我知道一個人,流完黑水後就醒了。」
「那就夠了,那就夠了……」顧母哭哭啼啼,對於他們來說,即便是緩刑,也比立刻判了死刑要好。
接下來的六個小時,幾乎是度秒如年,直到屋外陷入黑暗,喪屍的鬼哭狼嚎,讓眾人仿佛置身鬼域。
顧雲澤身上的黑水慢慢停止,所有人守在門口,知道審判的時候到了。
最初,顧雲澤仿佛觸電般一個激靈,然後四肢開始掙扎,動作越來越大,身上的塑料軟管也越箍越緊,他喉嚨快速滑動,慢慢發出微弱呻/吟。
眾人屏息,冷汗幾乎濕透全身。
「陸博……」
一聲輕喚,讓陸博整顆心都要碎了,瞬間,他眼中蓄滿淚水,壓根管不上顧雲澤情況未明,一步衝進了屋。
「陸博……」
陸博攥緊拳頭,指甲死死掐進肉里,他張了張嘴,哽咽道:「顧雲澤,你醒醒,我知道你能醒過來,你醒醒……」
「陸博,不要跟我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