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紋鞭影錄 第十七回

    鍾離炎山居待客

    謝天地江船責徒

    老漁翁一見傰山嶽更是歡顏，說道：「十多年未見，傰少俠已當上寨主啦！可喜可賀！」

    傰山嶽笑道「晚輩正是來多謝鍾離前輩的，當年若非前輩相救，又在漁舟之上為傰宗卜那一卦，替山嶽指明前程，山嶽安能有今日？」

    關雎鳩奇道:「師父居然還會占卜麼？弟子怎從未見師父卜過？」

    老漁翁鍾離炎哈哈一笑，開了屋門，三人進屋，此刻已至黃昏時分，點了油燈，關雎鳩將智兒交與師父，自去忙着做幾道下酒之餚——簍內有幾尾鮮魚，檐下有些許風魚乾，山野之中自有些山珍野味之類，不必細表。

    鍾離炎懷抱智兒笑問道：「傰寨主山寨里事務繁忙，如何得閒，來看我這老漁頭阿？」

    「傰宗此來，一則拜謝前輩，二來欲求前輩再為晚輩佔一卦，指條明路。」傰山嶽道。

    「哈哈！老漁頭卜卦，只是興之所致，若是勉強為之，便不靈了！」鍾離炎道。

    「當年傰宗一意鍾情於師姐，卻被師姐利用，誣我為盜取師父秘笈之人，叫師父一掌打將我入楚江，山嶽心如死灰，只求一死！幸而得遇前輩，一卦占明前程，前輩

    真神人也！如今晚輩正在苦覓一物，故而來求鍾離前輩，為傰宗再佔一卦，若能尋得此樣物事，前輩但有吩咐，山嶽必定火里火里去，水裏水裏去！」傰山嶽道。

    鍾離炎笑道：「非是老漁頭不肯幫寨主，天下之物自有緣法，所謂有緣則聚，緣盡則散。寨主所尋之物，若是有緣，必能得之，若是無緣，便放到寨主面前，也是徒勞！好比當年寨主鍾情之女子，本是無緣，強求則為其所制，實有百害而無一利！」

    傰山嶽默然半晌，拱手道:「多謝前輩！傰宗受教了！」

    少頃，關雎鳩做得了幾道菜餚，端將過來，又將智兒抱去廚下，鍾離炎與傰宗二人把酒舉箸，相談甚歡。

    原來這傰山嶽，本是并州長刀門掌門謝天地的入室弟子，天賦極高，無論是拳腳刀法，內力修為，但得師父所教，必能融會貫通，練得又頗是勤快，深得師父之心。傰宗之上，有一師姐名叫陳入畫，入門最早，貌美絕色，傰宗對其言聽計從，極為傾心。哪知這陳入畫一心想做掌門，每見傰宗後學先成，長此以往，唯恐師父將掌門之位傳給傰師弟，不由心生嫉妒。一日，乘機盜取了師父內功秘笈到傰宗房中，曲意逢迎，要他暗中修練，再教授於她，傰宗不知是計，以為師姐是對自己有意，心中歡喜莫名，受寵若驚，自是暗中勤習。

    謝掌門發覺秘笈被盜，細想並無外人至，是以未加聲張，只注意幾個弟子平時的練功習武。內力修為本無甚招式，卻在日常的一招一式中皆可看出孰高孰低來，最是作不得假。一日師徒乘船遊覽楚江三峽，幾個徒弟在謝天地面前比刀助興，傰宗稍飲了幾杯，一時興起，顯了內力，謝天地逼問之下，只得認了。秘笈未失，謝天地甚愛山嶽之質，本意只稍加責罰，也便作罷，豈料陳入畫卻不依不饒，一味慫恿師父。

    傰宗明知師姐相害，心中之痛，更甚於被師父責罵的百倍千倍，所謂『哀莫大於心死』，頭腦乍一熱，便跟師父執拗，鬧將起來，謝掌門一怒之下，一掌將他打入江中！

    傰山嶽當時心如死灰，只求速死，並不自救，任憑自己隨波逐流，不知隔了多久，衣服被一魚鈎所掛，提到江面之上，那魚鈎主人卻是老漁頭鍾離炎。鍾離炎將傰山嶽拉上漁舟，運功相救，也是傰山嶽命不該絕，一番施為之後，傰宗悠悠醒轉。老漁頭問明前因後果，一番解勸，又為他起了一卦，卻見鍾離炎由身上搜出三枚五銖錢，舟中尋到一截竹筒，將銅錢丟入其中，搖得幾搖，「叭」一聲扣於船頭，嘴上嘀咕道：「異卦相疊，下乾上坤，乾為天，為陽；坤為地，為陰，陰陽交感，上下互通，天地相交，萬物紛紜。萬事萬物，皆對立，轉化，盛極必衰，衰而轉盛，故應時而變者泰！」

    傰山嶽聽得一頭霧水，鍾離炎解道:「此卦為地天泰，應時而變中中卦象曰:學文滿腹入場闈，三元及第得意回，從今解去愁和悶，喜慶平地一聲雷！傰少俠之前所歷種種已是否極，故而此卦正應了否極泰來之象！」

    經此一劫，傰山嶽對師姐之心已死，胸中忽生萬丈豪情，天不滅我，此生必有未了之事，當再不為情所羈絆，定要闖出一番事業來！心意一決，頓感腹中飢餓，鍾離炎由魚簍中捉出一條鱸魚來，一番整治，削得薄如蟬翼一般，傰山嶽生而食之，但覺其味之鮮美無與倫比！

    鍾離炎問起傰宗以後的打算，傰山嶽不想再回長刀門，欲去京師長安闖蕩一番。鍾離炎遂送其上岸，於岸邊荊棘之中尋了些敗葉枯枝，生了一堆火，讓傰山嶽烤乾衣衫。

    傰山嶽辭別老漁翁鍾離炎，一路向北而行，這一日到了長安的南山左近，看看日頭近午，腹中甚飢，身上銀錢無多，便拐上山來碰碰運氣，或可獵些個野味，烤來飽餐一頓。正於林間小道中尋尋覓覓，忽地道旁「托、托」跳出十多個蒙面漢子來，手執明晃晃的鋼刀，將傰山嶽圍於中間。

    為首的蒙面人身材與傰山嶽相似，聲音頗是粗豪，喝道：「朋友！看你樣子不像來此遊山玩水的富家公子，但既然跨進咱的地界，說不得總要把錢留下再走！」說罷將鋼刀往傰山嶽的脖子上一架。

    傰山嶽任那漢子架着，他被打落楚江之時，兵刃也一併落入江中，此刻只是赤手空拳。蒙面人中另一漢子見傰宗被制並無反抗之力，便將鋼刀交於左手，伸右手去傰宗身上掏摸，上下左右，只掏摸出六七枚銅錢來，叫道:「呸！這小子比我們還窮！好歹做樁買賣，大伙兒二一添作五，一人分得半枚銅錢！回去還不被他們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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