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高衙內今日並沒有想往常一樣,帶着一群閒漢出來巡街,或者與一干豬朋狗友同行,看上去有些勢單力薄,但是,氣場卻一點也不弱,鶴立雞群,恰有傲視群才之勢,真可謂衙內一出,誰與爭鋒。
不過這也難怪,以前王黼得勢的時候,王宣恩風頭正勁,一時無兩,但是高衙內兀自不懼,勝負對半,而如今王宣恩已經不復以前,勢力大大減弱,這東京第一衙內是非高衙內莫屬,少有人敢惹他了。只是可恨的是,高衙內的殺傷力實在是太猛了,即便被他視為「朋友」的李奇也未能倖免,宋玉臣等人尚且都是以李師傅相稱,而這廝卻左一個廚子,右一個廚子,說的是沒完沒了,生怕別人弄不清楚李奇的近況似的,好在李奇並不引以為恥,否則非得買塊豆腐撞死得了。
宋玉臣見到高衙內來了也是頭疼不已,這高衙內雖然毫無口才,不能與能言善道的李奇相比,但是他經常不安套路出牌,若單獨面對,這倒也好防,可是一旦李奇也在的話,每次高衙內出什麼莫名其妙的招數,李奇都能將其轉正過來,讓人防不勝防。
所以,宋玉臣也得小心應付,微微笑道:「衙內說哪裏的話,我們這些可都是醉仙居的老主顧,怎會欺負李師傅了。」
他還特別加重了「欺負」二字的讀音,顯然就是沒有將李奇放在眼裏了。
鄒子建狠狠瞪了一眼洪天九,咬着牙笑道:「是啊,我等方才只是在作對消遣而已。」
「消遣?」
高衙內哼了一聲,道:「看你們這些也不是啥好東西,是在消遣李奇吧,李奇,你且告訴本衙內,是誰在消遣你。我去找他算賬。」
你這廝要海扁他們,扁就是了,問這麼多作甚,我若說了,旁人非得真以為我給你當小弟,不過,你丫這口氣還真是幫我當小弟了。李奇被這廝氣的都快哭了,做不得聲了。
高衙內見其面色恁地委屈,心裏更加篤定他定是受人欺負了,這火噔的一下就冒了上來。
洪天九忽然站了出來。皺眉道:「對對子?」
高衙內和洪天九可是非常有默契的,忙問道:「小九,怎地?」
洪天九沒有搭理他,撓着下巴,走到宋玉臣面前,道:「我說宋公子,您怎還敢在我李大哥面前對對子?」
宋玉臣哼道:「我為何不敢?」
洪天九道:「宋公子你記性真不好,上次你對對子不是輸給了哥哥和李大哥麼?還奉旨給李大哥作揖了,對了。你今日可有作揖?」
李奇聽得眼中一亮,好傢夥,看來我真是忙昏頭了,連這事都給忘了。
「哇呀呀。小九,你記性真好,若是讀書的話,肯定比這廝強多了。」高衙內一拍掌。心中大悅,瞧宋玉臣一臉尷尬之色,心知他肯定沒有作。哈哈道:「宋玉臣,你不會抗旨吧。」
宋玉臣哼道:「我當然不會抗旨,可是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李師傅乃是三品大員,我宋玉臣給他作揖,倒也無可厚非,可是,如今他只是一個廚子、商人,我堂堂禮部郎中給他作揖,那真是丟盡天下人讀書人的臉,就算我答應,恐怕天下讀書人也不會答應。」
「不錯,玉臣,你決不能給一個廚子作揖。」
「是啊,即便皇上來了,也不會讓你這麼做的。」
......
周圍的才子紛紛出言阻攔,一浪高過一浪。
好你個宋玉臣,又拿讀書人的尊嚴來壓皇上了,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李奇暗自冷笑,嘴上卻道:「玉臣兄說的是,別說你們不答應了,就算是在下也不敢讓你再給我作揖呀,那得折多少壽啊!」現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時候,低調才是王道。
高衙內正欲反駁宋玉臣,忽聽得李奇這麼說,不禁呆了下,隨即直接蹦了李奇,怒道:「李奇,你真是太沒出息了,本衙內在此,你怕他們作甚,就他們這一群手無縛豬之力的書生,我和小九兩個就足以。」
洪天九聽得心神一慌,小聲道:「哥哥,你可瞧清楚了,這裏站着的可都是咱們的老對手了,還有,是手無縛雞之力。」
高衙內左右瞥了兩眼,見周圍站着可不僅僅是書生,他們很多人都是官宦子弟,只不過是所謂的書香門第,跟他們也不是沒有交過手。暗想,小九說的還真沒錯,這若打起來,我們跑都跑不了。
鄒子建見他們膽怯了,呵呵道:「衙內,小九,你們莫不是太瞧不起人了。」
洪天九嘿嘿道:「胖子,你長得這麼胖,我咋敢瞧不起你呀。」
鄒子建怒道:「小九,我忍你多時了,你若再叫我胖子,休怪我不客氣。」
那些人均是一臉怪笑的往着他們,擺明的就是以多欺少。
一旁的馬橋稍稍皺了下眉頭,畢竟他和高衙內、洪天九他們平時也沒有少喝酒打屁,又見他們似乎把自己忽視了,淡淡道:「那你便試試看。」
鄒子建如今連李奇都不怕,還會怕這個下人,怒哼道:「你是哪裏冒出來的,這裏豈有你說話的份,哦,我記起來了,你就與那魯啥號稱揚州雙丑---。」
這丑字剛剛從嘴中冒出,忽覺眼前一晃,還為等他反應過來,脖子已經被一隻鐵鉗般的大手死死掐住,登時連話都說不出口了。只見馬橋一手掐住鄒子建的脖子,緩緩將其提了起來,眼中火光迸射出來。
鄒子建至少一百六七十斤的體重,竟然被人單手提起,這實在是太震撼了。
其實你即便要馬橋對這些人動手,他都感到不屑,可前提是,你不能侮辱魯美美,這是底線,當初李奇這般說的時候,若非宋徽宗正好也在。恐怕也未能倖免。
這突然的窒息,讓鄒子建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宋玉臣忙道:「你這下人快住手。」
馬橋根本沒有理他,冷冷望着鄒子建,一語不發。
這個胖子,真是誰不好惹,偏偏惹馬橋,還把美美給牽扯進來,我tm都不敢呀。李奇也怕鬧出大事來,沉聲喝道:「馬橋,快住手。」
馬橋不但沒有住手。手上反倒又加幾分力道,只見他五指已經全部沒入了那厚厚脂肪里。
其餘人正欲上前幫忙。宋玉臣忽然大喝一聲,道:「都給我住手。」隨即趕緊朝着李奇道:「李奇,你還不快讓他住手。」他隱隱知道馬橋是個非常厲害的角色,這若是跟高衙內他們動手,大家都還是有輕重的,但是他沒有把握馬橋給他們一樣,萬一動起手來,不幸做了馬橋的刀下亡魂。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頃刻間,馬橋手中的鄒子建就已經開始在翻白眼了。
李奇見馬橋情況有些不對勁,趕緊又喝道:「馬橋,你是不是想讓你和美美下半輩子在牢中度過。這裏可不是揚州。」
馬橋一聽,臉上出現一絲動容,五指一張。
撲通。
鄒子建直接摔倒在地。
「咳咳咳!」
又是一陣巨咳。
馬橋望着他,冷冷道:「胖子。你給我記住了,下一次你若再對我師妹出言不遜,不管是誰來了。我一定不會鬆手的。」言罷,他就轉身回到樑柱旁,靠着柱子,臉上的怒容兀自沒有退下,看得出,他也是在強行抑制住心中的怒火。
雖然馬橋不是很高,但是在如今的鄒子建眼中,那就如同死神一般,令他駭然不已,哪裏還敢說話,一個勁的在那裏喘氣。
宋玉臣上前扶起鄒子建,見其無大礙,稍稍放下心來,怒視着李奇,道:「李師傅,此事你若不給我們一個合理的交代,我們絕不是善罷甘休?」
李奇微微笑道:「這是我管教不當,我代馬橋向賤兄陪個不是。」
「就這樣?」宋玉臣得理不饒人道。
李奇眯了眯眼,沒有答話,臉上兀自掛着笑容,但是誰也摸不透他在想什麼。
高衙內見李奇今日一反常態,竟然向這臭胖子道歉,心中憋屈的很,雙手叉腰,不悅道:「那你又想怎樣?」
就在此時,忽聽得後面不遠處似乎有人叫道:「李奇,李奇。」
這邊話音未落,又聽得前面有人叫道:「李師傅...。」
眾人來迴轉動下頭,只見前後都有不少人朝這邊快步行來。
「咦?是我爹爹他們呀。」
「還有少白和柴聰。」
「哇哈哈,我們的援軍到了。」高衙內血液都沸騰了,忙招手道:「少白,柴聰,我們在這裏了。」
可是那些人根本沒有理他,兀自叫着李奇的名字。
原來來人正是洪八金他們,其中還有楊帆一干官宦子弟,要知道在士大夫階層中,可有不少人是站在李奇這一邊的,畢竟他們還想靠着李奇獲得連綿不斷的財富。他們找了李奇一個月了,可是李奇總是避而不見,急的都快瘋了,今日聽說李奇終於出來了,立即趕了過來,生怕李奇又溜走了。
李奇見他們一來,苦笑一聲,md,老子在任的時候,做牛做馬,想不到致仕了,還是逃不過這宿命,看來我天生就一保姆命啊。
這兩撥人馬一靠過來,宋玉臣等人立刻顯得勢單力薄了,那些才子個個面露懼色,哪裏還有方才那般囂張。
楊帆輕描淡寫的撥開擋在面前的兩個才子,徑直走到李奇身前,那怨氣登時爆發出來了,道:「李奇,你總算肯露面,你要是再不露面,我就準備住你家去了。」
洪八金也是一臉怒氣道:「好小子,你可把我急的快要上吊了。」
周青也道:「是啊,李師傅,你可把我們給急壞了。」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說個沒完沒了。
李奇苦笑一聲,抬起雙手壓了壓,道:「各位稍安勿躁,這裏可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還是進去再說吧。」
楊帆正欲進去,忽見宋玉臣等人。皺眉道:「玉臣,你們在這裏作甚?」
與他一黨的公子哥,紛紛斜眼瞧向那些才子們,滿臉不屑,他們也都是官宦子弟,家族勢力可也不小,根本不怕宋玉臣他們,要打起來,那就是各安天命,但是很明顯。他們這邊人數佔有絕對的優勢。
高衙內與楊帆倒不是一路的,撇了下嘴,感覺忒沒勁了,暗自埋怨,今日我咋就沒有多些人出來,讓他把風頭給搶走了。
宋玉臣見這些人來了,知道今日恐怕到此為止了,但是來日方長,只要李奇還待在京城。那麼就有的是機會報仇,何必急於這一時了。淡定的笑道:「楊公子此話何意,來此自然是吃飯的,難道還有其餘的事可做。」說着他又朝着那些才子們笑道:「各位。咱們還是進去吧,今日在下做東。」言罷,他又朝着楊帆拱了拱手,與一幹才子率先進去了。
如今李奇倒台。他們的父輩們風頭正勁,倒也不怕誰,畢竟這是文人的天下。弄到最後面,贏的永遠是士大夫,這是宋朝開國以來,就奠定下的基調。
站在楊帆身邊的孫榮忽然朝着楊帆使了個眼色,似乎有動手的衝動,他覺得宋玉臣等人太囂張了,忍不下這口氣啊。
楊帆輕輕搖頭,或許在以前,他也會忍不住,可是如今他早已經過了那個階段,而且他已經嘗到了做生意的甜頭,從李奇那裏別的沒有學到,利益至上倒是銘記於心,這正事都沒有解決,他哪有興趣去管這等瑣碎的事情,況且如今的宋玉臣等人也不是好惹的。
「早知就晚些來,興許還能看場好戲。」柴聰索然無味的搖搖頭道。
這個裝逼的傢伙,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啊,有機會得把他拉進來動動才是。李奇搖搖頭,伸手道:「各位,如今正是吃飯的時候,咱們還是去後院談吧。」
「請請請。」一干人忙道。
即便李奇現在讓他們去茅房談,他們也不會有二話,只要李奇就給他們一個交代就行了,一行人快步朝着後院走去。
樊少白一邊走着,忽然朝着高衙內道:「衙內,我聽柴聰說,方才你拿着棍子追着小九打,這又是怎麼回事?」
高衙內一聽,這才想起今日出行的目的,怒不可遏道:「少白,你是不知道,這小子有多麼的可惡,我們剛從鳳翔回來,這小子就跑到我家找我爹爹告狀,說是本衙內帶着他去鳳翔的,還把咱們冒充士兵的事情說了出來,我爹爹當時氣得差點沒把我吊起來,後來讓我去跪了三天三夜的祠堂,今日才肯放我出來,此仇不報,我高衙內還有何臉面去找---呃,出門啊!」
洪天九沒好氣道:「哥哥,你咋不說咱們在鳳翔的時候,你是如何在我爹爹面前告狀的,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是學哥哥的呀。」
走在前面的李奇耳尖,聽得個真切,暗笑,看來這個小九也不是一個吃虧的主。
樊少白啞然失笑,搖搖頭道:「我什麼也沒有聽見,李奇,我正好有事要請教你。」他說着就快步追上李奇,他可不願摻和這倆二貨之間的恩怨,太多次教訓告訴他,這一摻和進去,鐵定不能全身而退。
「那是你爹爹先動手的好不。」高衙內眼眸心虛的轉了幾圈,忽然上前找到洪八金,擦着眼角,哭訴道:「八金叔,你瞧瞧小九他,他怎能如此對我,太不講義氣了。」
洪八金聽得是哭笑不得,你都拿着棍子追着我兒子打了,你還有臉向我告狀,真是豈有此理。但嘴上卻笑道:「行行行,我知道了,待會我會去與太尉說的。」
李奇一聽,險些笑出聲來。
高衙內登時就傻了,要知道他剛剛才放出來,若是被俅哥知道,他這第一天出門就拿着棍子滿街追着洪天九跑,那還了得,估計又得去跪祠堂了,趕緊道:「八金叔莫當真,我就是與小九說着玩的,咱們關係這麼好,哪會打架了。再說,不是李奇剛剛被撤職了麼,留下幾千大老爺們在那裏杵着,可把我爹爹給忙壞了,這點小事就莫要去與爹爹商量了。」
洪八金笑着點了點頭。
李奇不悅道:「我說衙內,你能否顧忌下我的感受,別老是把我致仕的事掛在嘴邊呀。」
高衙內撇着嘴道:「這事大家都知道,有啥關係。」
洪天九道:「就是啊,大哥,你當官作甚,多無聊呀,還不如專心說故事了,你那射鵰英雄傳都有好幾個月沒出了。」
高衙內忙不迭點頭道:「是極,是極,我聽說你和封娘子已經好事將近,以後就可以躺在床上說了,若是你們嫌麻煩,本衙內可以去幫幫你們。」
幫我們?我們都躺在床上了,你丫能幫什麼忙?太無恥了,不過躺在床上說故事,這倒是一個非常不錯的主意,絕對可以一試啊。李奇眨了眨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楊帆聽得眼中一亮,略帶一絲羨慕的小聲笑道:「李奇,那可真是恭喜你了呀。」
操!這都是一群淫貨!最tm可恨的是,我們還沒有發展到那一步啊,真是太冤枉了。李奇搖搖頭,含淚去找周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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