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即將各奔東西(一更)
彭長宜一愣,部長是在暗示他還是在勸他?但是他沒有繼續問下去。( 書 。純文字)
彭長宜回到他們的辦公室,卻出奇的發現門居然開着,他一陣驚喜,這麼早開門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丁一下來了。他打開門,果然看見丁一在拖地。
丁一抬頭看見彭長宜進來,說道:「科長,您不是學習去了嗎?」
彭長宜心裏有些不痛快,沒好氣的說道:「如果我不是去學習,你是不是永遠在這個時間躲着我!」
丁一見被科長戳穿心思,臉就紅了,沒有說話。
彭長宜甩甩頭,說道:「丁一,在我學習這段時間裏,你替我做件事,以後早點下來,給部長收拾辦公室。他的紙簍一定要到後面垃圾點直接燒毀。燒的時候注意一下有什麼重要東西沒有。」
丁一點點頭,說道:「好的。」
彭長宜又說:「提前給他打好水。如果你早上忙不過來的話科里的衛生和打水的事就讓別人做。」
「嗯。」丁一答應着。
彭長宜看了她一眼,不知為什麼居然內心有些傷感,他抄起公文包,他什麼話也沒說,起身就走了出去。
丁一在後面說道:「科長慢走。」
也許,隨着丁一去政府那邊,他們就不會這樣天天八小時在一起辦公了,對丁一的感情也許會變淡、變無,最後也就是見面點頭,然後各奔東西,他不會再對她有非分之想,也不會再惹她不高興,他們對彼此的愛慕也就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煙消雲散,他不會再出現她的日記本中了,他也不會記得樓頂夕陽里的女孩,她也許會成為部長的兒媳婦,也許會成為市長江帆的夫人,也許他們一輩子都將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來……也許,這終將是最好就結局。
彭長宜想起剛剛去世的作家沈從文先生說過的一句話:「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彭長宜有些神傷,還有些淒楚,多年以後他還能清楚的記得此時的心境。人,一旦把某種影像或者某個人某句話刻在心上,恐怕一生都難以磨滅。他使勁的甩了甩頭,快步走下樓。他們的路還都很長很長,走好眼下的路是他們彼此最好的選擇。
彭長宜的傷感很快就被黨校的學習沖淡了,因為他發現,來這裏學習的人,就他的級別最低,他開始還以為走錯了班級,仔細一看,他彭長宜的名字就是在這裏面。
這是一個鄉鎮副科級輪訓班,輪訓內容就是當前我黨基層工作一系列的方針和政策以及當前國內和國外經濟形勢分析。學員大部分都是鄉鎮副書記副鄉長,只有他一個股級幹部。難怪他認為自己走錯了教室。由於在組織部幹部科工作,這些人他差不多都認識,同學們就說他是副書記的培養人選,其實他也不明白,領導為什麼要他來參加這樣一個培訓?
答案在十多天後亢州政壇上發生的一件事揭曉了。
時任北城區辦事處主任的張良在北京逝世,享年四十八歲。由於他的逝世,牽動了亢州權力場的一角,也使今年幹部調整工作加快了步伐,從而拉開了又一輪權力博弈的序幕。
很快,就傳來北城任小亮補上主任的缺。彭長宜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吃了一驚,姚斌沒有上位,任小亮卻當上了北城的主任。
就在彭長宜聽到這個消息的當天上午,姚斌呼了彭長宜,下課的時候,彭長宜給姚斌打了電話。
姚斌沒有任何不滿的情緒,反而向他表示祝賀。彭長宜說道:「祝賀我什麼?」
姚斌說:「我沒能去北城,但是師弟你去了,一樣的。」
彭長宜說道:「我什麼時候去北城了,師兄該不會悲傷糊塗了吧。」
姚斌哈哈大笑,說道:「你很快就會知道了。今天晚上我預定下了,師兄我給你誇官。」
彭長宜不知姚斌因何這樣說,剛放下電話,黃金就呼他。他就又給黃金打了電話。沒想到黃金在電話里和姚斌說了同樣的話。不過黃金不像姚斌那樣,他說的很明白,說是他要去北城接替任小亮,任北城飛副書記。
彭長宜半信半疑,說他沒有得到任何有關他的消息,哪怕是暗示也沒有。黃金說老弟你太穩重了,誰不知道你和部長的關係,事到臨頭你怎麼能不知道呢?彭長宜賭誓發願說他真不知道,目前他來黨校學習了,好幾天都沒見部長的面了。黃金想了想,認為彭長宜說的話可能是真的,再說了,憑部長和彭長宜的關係,可能用不着提前徵求他的意見,部長全權做主,彭長宜只有服從的份兒,用不着像他們這樣還被部長叫去單獨談話。想到這裏,黃金說道:「我都嫉妒老弟你了,部長為你安排好了一切,不用事先找你談話,這樣吧,明天晚上我請你。」
彭長宜說道:「先別忙着請我,我先弄清怎麼回事再說吧。」
上午下課後,侯中來呼了彭長宜,要他立刻趕回單位。彭長宜問他什麼事,侯中來想了想說道,「我也不太清楚,是狄書記找他。」
彭長宜的內心不平靜了,他似乎感到姚斌和黃金說的話就要成為現實!但是他仍然不敢聲張,因為在幹部任免問題上亢州出現過許多笑話。遠的不說,就說近的,原城關鎮黨委書記的人選,本來常委會上研究決定由現在的計生辦主任擔任,但是,就在散會後通知本人到市委談話的當口,這個主任居然陪着十多名做結紮的育齡婦女去北京複查,晚上很晚才回來,當辦公室通知他去市委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十點多了。他想這個時候去市委找誰呀?就等到第二天上班的時候趕到了市委辦,結果被告知談話取消,就在當天市委下發的文件中,城關鎮原來的鎮長朱國慶被任命為黨委書記,主持城關鎮的全面工作。至於最後結果為什麼和常委會研究的結果不符,沒有人能說清楚其中真正的原因,大家都替這個計生辦主任惋惜。
彭長宜沒有遲疑,他跟黨校請了假後,立刻趕回了單位,但是他沒有直接去找狄書記,而是來到了王部長的辦公室。
王部長見他這麼快就回來了說道:「路上騎熱了吧?」說着,把電扇打開。
彭長宜抹了一把汗說道:「侯主任說狄書記找我?」
王家棟知道他還沒有見到狄書記,就點點頭,把市委的一份紅頭文件遞給他。
彭長宜接過來一看,居然是對自己的任命決定,他揉揉眼,在仔細看看,的確是任命書。上面明確的寫着任命他為北城區辦事處黨委副書記!
彭長宜按捺不住心裏一陣激動。提拔,是每個仕途中人最嚮往的事。他奇怪王部長之前居然一點消息都沒透露給自己,難免有些誠惶誠恐,就笑着說:「我怎麼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都讓你們聽到還行?怎麼樣,滿意嗎?」部長有些得意的說道。
「嘿嘿。」彭長宜樂的有些合不上嘴,說道:「太滿意了,不過,我能行嗎?」
「這要問你自己,別問我。」王家棟不客氣的說道。
「我感覺自己還不成熟,儘管跟着您學到了許多,冷不丁把我扔下去,嗆着水怎麼辦?還是呆在您身邊好,既安全又省心。」
這話如果是別人說王家棟可能不信,但是彭長宜說出來他信。所以,他語重心長的說道:「組織部只是你人生路上的一個涼亭,不是歸宿,以後你的路上這樣的涼亭會很多,哪個都不是你最終的歸宿。放你下去是為了更好鍛煉你,鍛煉你的目的是為了你今後走的會更好。眼下你可能會很高興,說不定以後你還會怨我呢,把你領上這樣一條路。官員的路沒有止境,從今天開始,你就穿上了紅舞鞋,想停都停不下來了。樊書記總說我是亢州黃埔軍校校長,今天我就正正經經的給你上上課。儘管你沒有表現的太過驚喜,我知道你心裏也很美,畢竟你的人生會躍上一個新台階。最快更新請到 書 現在的人都挖空心思的想當官,當更大的官。官是什麼?不光是你手裏有了權力,能辦別人辦不了的事,還有着更多的東西,就是責任和道義,官有多大,這種責任和道義就有多重。我不是唱高調,也可能我王家棟今後會墮落成一個貪官贓官,但這絲毫不影響我說這話的正確性。責任和道義,是一個官員的根,也是一個官員的本,是實實在在的東西,但是從某種程度上說也是枷鎖,它時時刻刻都在束縛着你,都在丈量着你走的每一步。」
彭長宜不住的點頭。王家棟接着說道:「不管你願不願意,從你進入組織部那天起,就有人給你烙上了我王家棟的烙印,估計以後還會是這樣。所以,從現在開始,要學會夾起尾巴做人,低調行事,要跟江市長學習。好了,這也算做我給你的上路贈言吧。」
彭長宜笑了,說道:「上路?」
「是的,就是上路,你現在高興,不顯,等你遇到荊棘步履維艱的時候,你就知道在路上是什麼感覺了。但是無論怎樣都不要後悔自己當初的選擇。長宜,我希望你成為一名好官。懂嗎?」
彭長宜認真的點點頭,說道:「不會讓您失望的。」
「好了,去找狄書記吧,他要和你談話。」
「嗯。」
「然後到一把那裏去一趟。」王家棟說道。
「好的。」彭長宜站起來就往出走。王家棟看着他的背影,微笑着點點頭。
狄貴和代表市委跟彭長宜進行了任前的例行談話。無非都是那種程式化的談話內容。他肯定了彭長宜的工作和政治覺悟,要他做好一個副書記應該做的工作,輔佐朱國慶做好黨委的工作。
彭長宜不停的點頭,一一記在筆記本上。
彭長宜從狄貴和的辦公室出來後,就敲響了樊書記辦公室的門,聽到樊書記咳嗽了一聲後,他推開了門。
樊文良正在低頭看一份文件,他抬頭看了一眼彭長宜,示意他坐下,又低頭看了起來。看完後,看完後簽上了自己名字的一個姓,就合上了文件夾,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彭長宜趕緊起身為樊書記添滿水。
「狄書記和你談過了?」樊文良向來說話不緊不慢。
彭長宜坐在沙發的邊沿上,聽樊書記這樣問自己,趕緊說道:「談過了。感謝樊書記和組織對我的培養,我會努力的。」
樊書記輕輕笑一下說道:「主要是王部長力薦你,江市長也很看好你,我只是採納了他們的建議。好好干,多做事,虛心學習,配合一把手抓好工作。原則的話我就不說了,狄書記也跟你談了不少,有什麼困難需要組織幫忙解決的儘管提出來。」
儘管樊書記語氣平緩表情溫和,但是彭長宜還是感到了一種威嚴,這種威嚴不光來自於權力本身,還來自於樊文良的不動聲色和沉着鎮定,即便是周林在常委會上的公然冒犯,他也是冷靜的出奇。這可能就是一把手必須具備的素養吧。這種獨特的威嚴從他邁進書記辦公室那一刻起,他就感到了,不由的令你望而生畏。
出來後,彭長宜反覆琢磨樊書記這幾句話,覺出他的確是一個不攬功的人。首先他表明是部長力薦,市長看好,他只是採納了他們的建議,但是傻子都知道,無論別人怎麼力薦和建議,如果一把手不點頭,他也是當不成這個副書記的。這可能就是樊文良的高明之處。好好干,多做事,虛心學習,配合一把手抓好工作,這幾句話既有極強的原則性,又有針對性。因為彭長宜是即將要走出機關下到基層的幹部,只有多做事,虛心學習才是積累經驗,自己的羽毛,同時也是一個市委書記對年輕幹部的希望。
當他把這幾句話跟部長學過之後,王部長笑了,說道:「你待遇不低呀,當年姚斌是作正科位置下去當的副書記,也是我讓他去的副書記辦公室,就跟他說了一句:孫書記跟你談的也代表我,就這樣吧。一句話就把姚斌打發了,我回來又跟姚斌解釋。
彭長宜知道孫書記就是現在的的人大主任,原來的縣委副書記。
彭長宜說道:「樊書記說我能有今天是您力薦的結果。」彭長宜省略了市長建議這句話。
「哈哈。」王家棟笑了,說道:「一把不點頭沒有你副書記這頂帽子。他這樣說是他的姿態高,不跟夥計搶桃子,如果你就坡下驢真認為是自己的功勞那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彭長宜覺得部長說這話很有深意。不但揭示了事物的本質,也是如何與領導相處的藝術所在。
王家棟又說道:「工作中遇到什麼困難,及時跟我溝通,這裏永遠是你的娘家。」
彭長宜聽了部長這句話後很激動,說:「冷不丁的離開您,心裏……」彭長宜有些說不下去了。
部長看了看彭長宜,說道:「長宜,我對你個人和工作非常滿意,就是有些對不起你母親,沒能讓她閉眼前見到他兒子,有機會回去在你母親墳前替我念叨念叨。
本來彭長宜剛才就有些動情,想不到部長說出了這話,他的眼睛立刻濕潤了,低着頭說道:「部長,您別這樣說,我母親得的是急病,走的突然,別說是我,就是前院的大哥也沒來得及看一眼。」
「唉,對於活着的人來說,終究是個遺憾。」王部長又說道:「長宜,我讓中來安排了,明天晚上兩桌,按組織部的規矩,全體同志給你送行。」
「謝謝部長。」彭長宜揉了一下眼睛,說道:「明天我自己去報道嗎?」
王部長突然朗聲說道:「當官的是你,你不自己去報道還有誰替你去報道啊?」
「您……您不送我呀?」彭長宜說道。
王家棟白了他一眼,說道:「我送的過來嗎?當年八大軍區司令員對調,就一個人、一個鋪蓋卷,外加軍委一封介紹信,連一個隨從都不讓帶,誰送他們了?嗎?怎麼也都在規定的時間到位了?」
彭長宜撲哧笑了,說道:「司令員是一把,我是三把,不一樣。」
「呦嗬,還嫌三把官小了,告訴你,官帽子有的是,有本事過兩三年爭一頂正科的戴上。」
「呵呵,您將我,別到時我來要官您不給。」彭長宜知道以後接觸王家棟的機會少了,就故意嬉皮笑臉的跟他鬥嘴。
儘管部長這樣說,但是在彭長宜報道那天,王部長和盧輝在市委副書記狄貴和的帶領下,還是帶着彭長宜到北城區辦事處報道,狄副書記在北城全體班子成員面前,親自宣讀了市委對彭長宜的任命決定,這對於彭長宜來說待遇也比較高了。
朱國慶代表班子成員對於彭長宜的到來表示歡迎。他強烈要求大家留下來吃中午飯。
狄貴和說:「十點要開常委會,我和家棟都要回去,飯就免了。」
王家棟跟朱國慶說道:「長宜還要繼續去黨校學習,機會難得。」
朱國慶說道:「那是,那是,真要到了基層,恐怕以後都沒有時間學習了。」
任小亮是前幾天宣佈任主任的,所以顯得的容光煥發,本來他皮膚就比別的男人白,而且油頭粉面的,再加上春風得意,就更顯得精神煥發。不知道為什麼,彭長宜總覺得這個人就跟他的白皮膚一樣,有些不真實。
送走狄貴和和王家棟,彭長宜接下來參加了北城區第一個黨委、政府班子全體會議。重新調整了分工。北城黨委班子一正兩副,彭長宜是專職副書記,分管組織和黨建群團工作,政府一正三副。有三個副主任,分別分管企業、農業,還有一個科技副主任。有主管紀檢和武裝部工作的兩位同志,還有組委和宣委各一名。
彭長宜由於在幹部科工作,所以這些人基本都認識。他再次表示要虛心向大家學習,跟同志們一道,共同做好北城的工作。
朱國慶說了彭長宜辦公室的問題,任小亮說還用自己這個辦公室,就不再倒騰了。朱國慶問彭長宜「長宜,如果你忌諱用張主任的辦公室,就調換一下。」
還沒等彭長宜說話,任小亮就說:「如果不換也要重新裝一下,畢竟張主任是病死的,難免辦公室帶菌。」
朱國慶不等彭長宜表態,就說道:「我同意任主任的意見,張主任那間辦公室重新裝修,裝修好後黨辦搬過去。彭書記搬到黨辦辦公。也都裝修一下。彭書記,這樣安排行嗎?」
彭長宜很感激朱國慶這樣安排,說實在的,他憑心而論不想去那間辦公室辦公,但自己又不好說什麼。見朱書記這樣問他,連忙說:「謝謝朱書記,我沒有意見。」
朱國慶對政府辦主任說道:「那好,王主任你儘快安排,爭取彭書記學習結束後裝好。」
王湃專連忙點頭,說道:「沒問題。」
武裝部部長田沖說道:「既然裝修就全部裝了吧,去去晦氣。」
他的建議立刻得到了紀檢書記劉忠的贊同。也說道:「裝不裝的唰唰白也好。白灰也殺菌。」
宣傳委員和組織委員也贊同這個建議。哪知朱國慶卻嚴肅的說道:「絕對不行!即便裝也不能現在裝。還有,你們這些話絕不能對外講,讓人家的家屬聽見會怎麼想?給賣了半天的命,跟同志們共同工作戰鬥了好幾年,最後還落個『晦氣』。什麼叫晦氣,生老病死正常現象!還有沒有階級感情?還有沒有同志感情?這種話到此為止,今天我當做一條紀律強調一下,誰也不許再這樣說。」
彭長宜暗暗佩服朱國慶,沒想到他還是很有正義感的人。
北城區中層以上的幹部,中午在亢州賓館為彭長宜舉行了接風儀式。朱國慶帶着彭長宜挨桌敬酒,也藉此機會向彭長宜挨個介紹了每一位主任和科長。
因為下午還要回黨校上課,彭長宜不敢喝太多的酒,但是架不住大家都敬他。最後還是朱國慶給他擋了架,跟大家說:「彭書記下午還要上課,你們就干讓他隨意。」
儘管這樣說,彭長宜也喝了不少酒,他的臉就有些紅了。出門的時候,朱國慶跟彭長宜說道:「怎麼樣兄弟,行不行?如果不行我就給黨校打個電話,給你再請半天假,你回去好好睡一覺。」
彭長宜說道:「謝謝您,不用了。」
彭長宜升為北城區黨委副書記,就更加看重這次黨校學習了。他要全面系統的掌握一下當前黨的各項政策和法規,所以他下午按時到校了。
這兩天彭長宜的呼機就沒斷過震動,課間的休息時間全部用來回復電話了。
姚斌晚上請他,給他祝賀。因為姚斌昨天就跟彭長宜說好,他沒有再推辭。後來他又回復了寇京海等一干人的電話。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向他表示祝賀的。除去姚斌,他沒有在應承任何人的宴請,因為他正在學習期間,只有晚上能有時間,中午是不能喝酒的,只好等學習結束後再聚。
誇官和接風送行一樣,向來是官場的一個特別現象,借幹部提拔調整之機,接風送行,喝「誇官酒,就像推磨盤一樣,來迴轉。身處其中的人們樂此不疲,看似在簡單的吃吃喝喝中,聯繫的是個人感情,體現出了官場眾生百態,儘管市紀委三令五申,不得用公款接風送行和誇官賀官,但卻屢禁不止,反而越演愈烈。
班上同學們很快就得知了彭長宜升遷的事,都紛紛向他表示祝賀。黨校學習班向來都是培養人脈的地方,這話不假,但是本地黨校的人脈大都是在本地的圈子,沒有什麼特別需要培養的,也就是彼此混個臉熟而已。
相反,彭長宜到是很在意培訓班之外人的電話。下午培訓結束後,他急忙回到單位,回復那些沒來得及回復的電話。他首先回復了寇京海的電話。
寇京海也不說祝賀他的話,上來就說:「晚上是不是約出去了?」
彭長宜說是,昨天姚斌將今晚預定下了,要不老兄一起。
寇京海說:「不了,你們聚吧,我往後排吧。」
彭長宜說以後有的是機會。
彭長宜跟姚斌定的是六點半,他把能打的電話打完後,想給江帆打個電話,抬頭看了一下牆上的表,時間快到了,就沒打這個電話。好幾天不跟江帆聯繫了,他肯定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了,只是不告訴他而已。
昨天晚上在歡送他的宴會上,彭長宜沒有機會和丁一說話,因為是組織部全體同事。他只是在敬酒的時候看了丁一一眼,沒看出丁一有什麼特別的表情,跟旁人無異。
他的心有些酸,分開,意味着結束,也許從來就沒有開始過,再說丁一這樣的女孩子很快就會把科長忘掉的。
昨晚他喝了很多酒,最後是暈暈乎乎被人架上部長的車,回到家後,倒頭便睡。
早上他來的時候直接去的部長辦公室,然後就去了北城,都沒有時間回科里。所以也沒有機會見到她。
一連幾天,彭長宜白天在黨校學習,晚上大部分時間都被喝酒佔去了,他就沒有再見到丁一。等再見到丁一後,就是一個星期之後了。
那天是周日的下午,彭長宜的黨校學習已經結束。明天他就要到北城上班了。他從家裏帶來一個紙箱,到辦公室清理自己的東西。當他把自己的東西清理完畢後,沒有離開,而是坐在自己原來的座位上,看着整潔的辦公室陷入了沉思。
此時,彭長宜想的不是自己升遷的前前後後,也不是到北城後如何站穩腳跟如何開展工作,還是想到了丁一。
可能以後再也沒有機會甚至沒有藉口見到丁一了。他知道自己愛上她了,愛上了這個會寫小字、美麗乾淨、喜歡夕陽的女孩子。
他總是忘不掉把她攬入懷中的那一刻,軟軟的,帶着女孩子特有的芳香,更忘不了她轉自己胸前的扣子時扭捏含羞的姿態。這種小兒女的情趣彭長宜從來都沒有體驗過。
彭長宜總覺着自己心底里有什麼東西復活了,有的時候是不可遏制,有的時候如清風拂面。他明白這種感情的後果,他也知道作為一名官員,一旦有了這樣的男女私情就意味着什麼,於己於人都不是好事。所以,自閬諸回來後,他大都時候是把這種東西深埋而不去想它了。
由於是周日,大樓里很安靜。彭長宜坐了一會兒後,還是決定走。就在他抱着紙箱剛要開門的時候,門被推開,丁一站在門口。
彭長宜用腳把紙箱踢了踢,閃到了一邊,讓進丁一。
丁一也沒有料到這個時候在辦公室會碰到彭長宜,她低聲叫了一聲「彭科長」後,立馬改口說道:「我該叫您彭書記了。」
彭長宜關上門後說道:「丁一,我還是我,不會因為職務而改變,所以你願意怎樣稱呼就怎麼樣稱呼。」
彭長宜發現丁一這幾天氣色有些憔悴,就說道:「以後歡迎你到北城來玩。」
丁一看着彭長宜,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我還沒祝賀您哪?」
「我也沒祝賀你哪?聽說書畫展還沒有結束,你的小字就已經有人相中了,並且出高價預定了。」
丁一坐在辦公桌前,低下頭,說道:「您不知道,我那字根本就不值錢,是買家不懂,感覺新鮮。這次許多好字好畫也都預售出不少。」
「據說你的價錢是最高的。」
丁一臉紅了,說道:「我不會要那麼多錢的,我已經給爸爸打電話了,爸爸說那是喜歡的人不懂,還說我的字遠不到換錢的地步。爸爸說如果那人真的喜歡,到時讓我最高收一百元就行了。」丁一邊說邊伸出五個手指頭。
彭長宜笑了,說道:「那何苦?他願意給五百你就要五百,還怕錢咬着手?說不定最後拍賣的時候還能拍到一千元呢。」
「那一千元賣給您吧?」丁一笑着說道。
「啊?你不忍心要別人的錢,到忍心黑我?」
「呵呵。」丁一笑了,她顯得輕鬆了不少。
「你不能太書生氣,他願意出高價錢,買的是喜歡,也算是公平交易,你沒有必要清高。」彭長宜故意說道。
丁一搖搖頭,說道:「您不了解情況,不能那樣。」
彭長宜當時只聽說這個所謂的買家,不是別人,正是這次書畫攝影藝術展的主辦方金盾經貿公司駐亢州的北京代表。顯然丁一不願說出王圓公司的名字,而是用了買家兩字。
彭長宜聯想到王圓和丁一曾經一前一後從師範操場出來的情景,感覺王圓已經對丁一發起了攻勢。
彭長宜見丁一不願繼續這個話題,就說道:「丁一,說正經的,改天你有時間,也給我寫一幅吧。將來你要是出名了,我也好有炫耀的資本,我就說這是書法家丁一同志早年的作品,然後小錘啪的一落,五百萬到手。」
丁一撲哧笑了。
彭長宜又說:「還有,我特別喜歡你這小字,等我女兒大一些,我就讓她學寫這個字,培養培養她的藝術氣質。」
「您得了吧,現在誰學它啊?學跳舞,學鋼琴,沒人學這個。」
「那是人們的文化短視。」
「呵呵,你到是跟爸爸說的一樣。爸爸說這蠅頭小楷是我們民族的東西,應該傳承下去。不過他說的都是大道理,媽媽說一個女孩子就別賦予她那麼艱巨的使命了,就當做一個業餘愛好吧。」
彭長宜認真的說道:「嗯,他們說的都對。等藝術展結束你的作品拍出大價錢後,別忘了請請我這個要走的人了。」儘管是玩笑話,彭長宜那一刻也有些傷感。
「呵呵,又不是我的領導了,誰還請您啊?」丁一說道。
彭長宜低下頭,故作痛苦的說道:「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好殘酷啊。」
丁一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彭長宜忽然想起部長說高鐵燕要丁一的事,就說道:「丁一,你的工作有什麼變化吧?」
丁一低着頭,神情立刻黯然了,說道:「目前沒有,可能以後會有。」
「為什麼這麼說?你聽到什麼了?」
丁一點點頭,又搖搖頭。
彭長宜心一動,丁一肯定聽到了什麼,所以她才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
「部長找過你了?」
丁一又搖搖頭。
彭長宜忽然有些心疼的說道:「丁一,以後在機關里有事可以找江市長幫忙,也可以找部長,部長很喜歡你。」彭長宜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說出這樣一番話。
「科長……」丁一忽然抬頭叫了他一聲,「不用擔心我,我服從領導安排,只是……科長走了,是不是以後想見都難了?」
彭長宜的心又一動,他恨不能立刻把丁一擁在懷中,但是他沒有動,而是故作鎮靜的說道:「怎麼會,你要是想科長了就呼我,我保證回復丁一同志的電話。」
聽科長這麼說,丁一的心裏就有些難過,剛剛熟悉一個小環境,馬上要換一個陌生的環境,對於沒有任何工作經驗的丁一來說心裏的確不好受,尤其是科長以後再也不能關照她的時候,感覺很孤獨無助。
彭長宜有些不好受,他明白丁一的心情,其實作為她的科長,他沒有特別關照過她什麼,也沒有為她做過什麼,對於同樣是外地人的他來說,他們可能有相同的經歷,冷不丁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兩人一抹黑,誰也不認識,這個時候如果領導給個好臉,給句好話就如同天降甘霖一樣,倍感珍貴和溫暖。另外他又做了寇京海的工作,讓他力挺丁一的兩篇稿子,為此寇京海還跟范衛東鬧的不愉快,當然這不能跟丁一說,他只是想給丁一信心。所以丁一對自己的依戀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個原因,另外也不排除她對自己的喜歡,從那個日記本中他感到了這一點,但是也完全理解成另外的含義,因為她就跟一張白紙一樣,幹部科可能就是她目前工作的全部,而幹部科的靈魂人物當然就是當科長的他了,如果換做別人或者是女科長,丁一也可能會以女科長為中心寫這個工作日記。只能說是他彭長宜自己把科長的角色當歪了。
看着她那楚楚憂傷的模樣,彭長宜有些激動,想了半天他說道:「記住我說的話,有事找市長、部長都行。」
丁一的眼裏有了淚花。
「嘿嘿,小同志,激動什麼,不會是捨不得我離開吧?嗯,肯定不是捨不得我,你都恨死我了,我離開也好,省得讓丁一同志討厭……」
哪知他的話還沒說完,丁一擦了一下眼淚,瞪了他一眼,站起就走。彭長宜一看,知道自己又惹她生氣了,趕快站起伸出胳膊攔住了她,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是跟你開玩笑呢?」
彭長宜只是伸着胳膊,他沒敢去抱她。
丁一歪頭白了他一眼,含着淚說道:「什麼科長,什麼有事找您,我看您根本就是冷酷無情、陽奉陰違、幸災樂禍、見死不救!」
彭長宜一聽,哈哈大笑,說道:「這麼多的帽子,你是開帽子工廠的吧?要不就是業餘推銷帽子的,是不是推銷不出去就出口轉內銷,給我都戴上了?」
丁一破涕為笑,她用眼角嬌嗔的看了他一眼,從抽屜里掏出一塊小手絹擦着眼淚。
因為部長囑咐過彭長宜,不讓他把高鐵燕要丁一的事告訴她,所以彭長宜不能跟丁一直接說,他就試探着說道:「你剛才說我見死不救,指的是你嗎?」
丁一點點頭。
彭長宜皺了下眉,說道:「你怎麼了?有什麼難處?告訴我。」
丁一揚下頭,額前的短髮就被甩到了一邊,她小聲的說道:「我聽雯雯說,領導想讓我跟着高市長。」
「哦,你願意嗎?」
丁一搖搖頭,說道:「我喜歡呆在這裏,都說高市長脾氣不好,很不好處,都換了兩個秘書了。」
彭長宜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她也不是特別不好處,到是有點個性,工作很潑辣,興許你跟着她還能學學她身上的闖勁和潑辣勁。」
彭長宜有些言不由衷。他知道高鐵燕是個事業型的女領導,工作潑辣、認真、肯吃苦,是一個閒不住的領導,她要是在辦公室坐一天就會憋的難受,變法到下邊找點事干,她分管的工作這兩年從來都沒有拖過全市工作的後腿,而且很有起色。她區別於周林的是很少教訓下邊的幹部,大多數都是鼓勵,遇到了困難了她會主動幫助想辦法,基層幹部對她反應比較好。
但是也有一個女人的性格弱點。喜歡嫉妒人,不服輸。尤其喜歡嫉妒比她強的女人,比如方莉,經常聽到她不分場合的議論方莉。她對基層幹部很包容,但是對身邊的工作人員卻比較挑剔,很少能有她使上手的人。
顯然,丁一和高鐵燕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估計高鐵燕的大嗓門一吼,丁一就會驚得一激靈。但是彭長宜的確幫不了丁一,因為部長都不能說什麼,高鐵燕是直接跟樊書記要的丁一。
他沉思了一會說道:「丁一,人啊,要能適應各種工作環境,當你無力改變環境的時候,就要自己去適應環境。這也是一個人成長中必須經歷的過程。」
丁一的目光里有了膽怯,她故作輕鬆的說:「我只能試試,實在無法適應了您想着回來救我出苦海。」
「哈哈。哪有什麼苦海?這是的天下。再說,你要真是跟了高市長,就等於到了政府那邊,政府那邊還有江市長,他會救你出苦海的。」彭長宜笑着說道。
丁一想了想說道:「那我不就給江市長添麻煩了嗎?」
「誰讓他是市長呢,不麻煩他麻煩誰?」彭長宜鼓勵她道。
「還是別找事的好。」丁一自言自語的說道。忽然她像想起了什麼說道:「對了,我都忘了,我下來是找雯雯的,我們要出去玩。」說着就要去打電話。
「去哪兒?」
丁一回過身,看着彭長宜說道:「萬馬河南岸,您認識這個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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