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夫妻爭執
看着她的背影,有一種別樣的情愫縈繞在彭長宜的內心,他靠在門上,閉着眼,緊皺着眉頭。[` 書小說`]儘管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還是無法遏制自己對丁一的感情。那種衝動的和對丁一美好的嚮往與日俱增,他明白,自己不可救藥的愛上丁一了,尤其是她剛才那一低頭的憂傷,深深的打動了他。
彭長宜幾乎是沒有過初戀的,最初他對姚靜很有好感,也說不上暗戀,反正他很希望看到姚靜,姚靜漂亮,好多男老師都在背後議論她的漂亮。但是彭長宜沒有這次這麼心動。和沈芳更不用說了,約會了幾次後,雙方家長都沒有意見,就按理成章的結婚了。此時他才明白,自己以前所謂的愛情生活原來都是渾渾噩噩的,只有遇到丁一後,確切的說是從閬諸回來後,他才有了這種愛的衝動和感覺。
他想到了蘇格拉底的一句話:渾渾噩噩的生活不能過。
但是他沒有勇氣想要結束這樣的生活。除去愛情,他也不是完全是渾渾噩噩的。畢竟他的仕途生活還沒有真正展開畫卷,對這幅畫卷他同樣充滿了嚮往。在這幅畫卷里,有一種友誼是他不能忽視的,也許,人不能佔盡所有的美好。
彭長宜坐下,卻無論如何也看不下本,拉開了窗簾,關閉燈光後就開門回家了。
沈芳見到他說道:「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你不是說在單位學習嗎?」
「有點乏。」他說。
「一到家就乏,到了單位你准精神。」
「廢話。」彭長宜瞪了她一眼,就走進了臥室,女兒正躺在床上看兒童畫冊。彭長宜低頭親了她一下額頭,女兒趕緊捂住了爸爸的嘴說道:「扎。」
彭長宜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沈芳這時就給他端進來洗腳水。
彭長宜坐在板凳上,後背靠在床邊,把腳放進水裏的那一刻,不由的閉上了眼睛,長出了一口氣。這時,女兒從後面捂住了他的眼睛,彭長宜拉過女兒的小手,放到嘴裏就要裝作要咬的樣子,嚇的女兒趕忙抽回手,爬回床的裏面。
彭長宜甩了甩頭,強行把丁一從腦海中趕走,他忽然覺得對不起妻女,居然在家裏想着另外一個女人。
沈芳進來了,說道:「媽媽說讓給娜娜提前報個幼兒園的興趣班,培養她對幼兒園的興趣,省得她入園的時候哭鬧。」
彭長宜很想說這等小事還用得着你媽說嗎,你就應該想到啊?但是他不能說出來,因為對女兒,沈芳比他操心要多,儘管反感她把她媽掛在嘴邊,但是岳母有時候說的話很有道理,就說道:「興趣班裏學什麼?」
「畫畫,媽媽說畫畫有利於培養她集中精力,以後對學習會有幫助。」
彭長宜眼睛一亮,說道:「你下來看看有沒有書法班?」
「練書法太小了,還是畫畫吧,小孩子對畫畫的興許大。」
彭長宜不說什麼了,的確是這樣,娜娜太小了,還不會拿筆呢。再說,可能在亢州也沒有針對幼兒的書法班,更不會有蠅頭小楷書法班了。彭長宜沒話找話說道:「她姥姥來過了?」
「哪兒啊,我剛接娜娜回來,她小舅就打來電話,說老倆又吵架了,我不想去,但是你說不回家吃飯,我就帶着娜娜去了,勸了半天,總算好了。」沈芳說道。
彭長宜不敢問為什麼吵架,知道一問沈芳就會拉開話匣子沒完沒了的敘述了,他趕緊說道:「明天我帶娜娜去書店,看看有畫畫方面的興趣書沒有。」
娜娜一聽,立刻又湊到爸爸跟前,說道:「爸爸,我們要去書店,太好了。」
彭長宜回頭拍着女兒的小臉蛋,說道:「是啊,明天如果沒有意外工作,我們就去書店。」
彭長宜特別強調如果沒有意外工作,因為他大部分工作都是圍着部長轉的,即便是休息日的時間也不能自主支配。這話是說給女兒聽的,更是說給沈芳聽的。有的時候答應她們的事往往因為工作而走不開,免不了挨沈芳的埋怨,就連女兒都會抱怨了,所以他必須強調這層意思。
果然,沈芳說道:「大禮拜天的還不休息啊?」
「我沒說不能休息,這段科里事多,我下周一去學習。沒事更好。」
「不讓人活了。」沈芳小聲嘟囔了一句。
女兒立刻學到:「不讓人活了。」
彭長宜瞪了沈芳一眼。
沈芳不再說話,她知道彭長宜沒少跟她說,讓她在孩子面前說話注意。
吃完早飯後,彭長宜剛剛給女兒綁好自行車大梁的車墊,準備帶女兒去書店,自己的呼機就響了,娜娜一聽就撅起了嘴,她知道爸爸肯定有事。
彭長宜回屋打了電話,原來是寇京海在呼他。
寇京海說今天天氣不錯,想約彭長宜去釣魚。
彭長宜說:「老兄,釣魚可以晚會去,我先帶孩子去趟書店,不能欠賬太多了,這娘倆都對我有意見了。」
寇京海哈哈大笑,說道:「行,一個小時後我過去接你。」
放下電話,彭長宜轉身看見女兒睜着眼睛正在不高興的看着她。彭長宜笑了,說道:「走,去書店。」
娜娜一聽,說:「爸爸沒有意外工作了?」
彭長宜抱起女兒說道:「給娜娜買完書爸爸再去意外。」
娜娜立刻笑了,乖巧的在爸爸的臉上親了一口,說道:「爸爸真好。」
「那當然了,不好能做你爸爸嗎。」彭長宜說道。
沈芳看着這對父女也笑了。說道:「是老寇打來的電話,又約你出去,真是,過個禮拜天都不得安生。」
彭長宜沒有理她,抱起女兒,放在前面的大樑上,把女兒的手放在車架上,就騎着車,搖着車鈴鐺直奔書店而去。
給女兒買書回來後,寇京海坐在一輛吉普車早就等在院裏,彭長宜問他怎麼不進屋去坐。寇京海說道:「我怕弟妹數落我。」
彭長宜樂了,說道:「數落你的人還沒出生呢,你也有怕的人?」
「你們兩口子我都怕。」寇京海說道。
寇京海說的是實話,去年寇京海出了一檔子事,他老婆聽說他和一個開飯店的女老闆有一腿,就帶着七大姑八大姨把女老闆的飯店砸了,哪知女方也不是省油的燈,不但大膽公開的向派出所報案,並且揚言一定要嫁給他,否則就要追究寇京海老婆的法律責任,不然誓不為人。這個女老闆是沈芳一個遠房親戚,出嫁不久丈夫得病去世了,自己帶着一個孩子度日,開飯店的時候沈芳的父親還借給她一筆錢,好在她能吃苦,很快就賺錢還上了。飯店被砸後,這個女老闆就關了飯店,連續三天等在寇京海上班的路上,並說如果不答應條件,就找市委書記評理去。那段時間寇京海和他老婆被搞的灰頭土臉,最後還是彭長宜帶着沈芳找到了這個親戚,連續做了好幾次工作,最後達成協議,寇京海的老婆給她賠禮道歉,另外拿出2000元錢作為對她本人的賠償。最後給錢的時候這個女老闆也很會辦事,看在沈芳夫妻的面子上,只收了500元的桌椅板凳錢,並且對寇京海的老婆義正辭嚴的說道:「管好自己的男人,別動不動就把屎盆子往別人頭上扣!」寇京海對彭長宜兩口子從心裏就有些畏懼,尤其是沈芳,每次看到寇京海都會挖苦兩句,所以他寧願等在門口外也不願到他家裏去聽沈芳的數落。
很快,彭長宜就出來坐上了寇京海找來的車,駛出了市區,直奔城外的萬馬河岸的魚塘駛去。
彭長宜沒有見過這輛車,就問道:「哪兒的車」
寇京海說道:「一個朋友的。就憑我只能麻煩朋友,不像組織部的幹部,可以調動下面任何單位的車。」
彭長宜笑了,說道:「有怨氣就說明有想法,有想法就說明有要求,說吧,想讓我幫什麼忙?」
寇京海說道:「我太佩服你了,聰明的時候比猴兒都聰明,裝傻的時候比真傻子還傻。」
「這就對了,人就得這樣,該傻則傻,該精則精。」彭長宜之所以這麼篤定的認為寇京海有事,源自於他這幾天總是接到一些人的電話,這些人都希望從他那裏探到什麼消息,寇京海也不例外,他早就不甘寂寞了。看來,因為今年註定是亢州不平凡的一年。
撤縣建市後有許多善後工作需要完善,也趕上換屆年,最為敏感的就是北城去政府正職的位子就要空出,肯定會連帶出幹部調整,所以,跟市委書記沒有直接關係的人,就希望能從組織部長這裏得到恩惠,彭長宜就成了部長周圍炙手可熱的關健人物。
寇京海今年四十二歲了,由於性格關係,始終得不到提拔,連個副科都不是。儘管他極力表現的無所謂,但是人在這個權力場中,尤其是看到周圍的人都在進步,都在被提拔,唯獨你得不到提拔和重用,無論你怎樣裝作清高裝作無所謂,都無法做到心如止水。一個身處權力中心的人,卻總是得不到權力的恩澤,出去的時候總會覺得比人矮三分,用身不由己形容人在官場
寇京海就是典型的例子。他轉業的時候就已經是副團級了,的確沒有為自己跑過官,按他的話說保持一顆平靜的心。久而久之,他的這份平靜就蕩然無存了,許多無法言說的心理失衡時刻在折磨着他。一方面仍然在人前表現的無所謂,另一方面卻自怨自艾,眼看大好年齡在機關就要消耗殆盡,他再也坐不住了,他的第一個行動就是先找到彭長宜,因為在機關里,他覺得彭長宜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但是沒想到他可憐的居心被彭長宜洞穿了,甚至被他毫不留情的直接點了出來。他不好意思起來,臉也有些紅。
彭長宜斜着眼看着他,說道:「怪事,您老人家居然還會臉紅,那些被尖酸刻薄的話挖苦過的可憐的人們呀,要是看到你今天的表情,該會是多麼的心花怒放、大快人心啊!」
儘管臉紅,那說明知恥之心還沒完全泯滅。寇京海知道彭長宜為他說話太損沒少提醒過他,就說道:「唉,我算明白了一個道理,既然無法做到出淤泥而不染,那就索性同流合污把自己染髒,我也不是凡人,怎麼我就不能有些想法?」
「別酸了,哦,難道都髒,就你一個人乾淨?別把自己打扮的那麼無辜,告訴你,在當往和當今甚至是當後的任何時代,權力都不會主動落入到你手裏。」
「我說,當着司機呢,你給我留點面子不行嗎?回頭這哥們一跟我朋友說起,我是一點人身尊嚴都沒有了,以後恐怕想借車都不能了。」寇京海可憐兮兮的說道。
這個寇京海,誰在他面前都會遭到他的貶損和奚落,唯獨到了彭長宜面前,他才表現的比較老實,並不是他說不過彭長宜,是因為彭長宜比他更損,別人都不跟他一般見識,只有彭長宜跟他斤斤計較,不給他留面子。兩人也是不打不成交。
寇京海和別人開玩笑時,貌似心無城府,但究其內心有着其心理的陰暗,總是把自己的不得志強加在別人頭上,故意擺出一副流氓無產者的痞樣,我是爺我怕誰?諸不知你不怕別人,更沒人怕你。人們常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可是反過來想,穿鞋的能怕你光腳的不成!好歹還有鞋穿呢,你不是連鞋都沒有嗎?一個連鞋都混不上的人,誰還會怕你?只是沒人跟你一般見識而已。但有一次彭長宜就真的跟他較起真來,還真把寇京海弄的下不來台。
那次是在酒桌上,還有姚斌,寇京海見彭長宜年輕,又是剛進機關,就沒瞧得起他,說話中言語就有些冒犯,如果彭長宜了解寇京海,估計也不會跟他計較,但就是因為之前不了解他,所以忍受不了他說話帶的口頭語。記得寇京海幾杯酒下肚後就沖彭長宜說道:「你的小東西也不張羅敬敬我酒。」彭長宜的火騰的就站起來,端起酒杯說道:「不敬您,今天他爹敬您,您說怎么喝?」寇京海說道:「當然是老子半杯你一杯,誰……誰讓你年輕。」彭長宜說道:「無論多大的杯,我一杯您半杯?」寇京海已經喝了不少,就說道:「沒問題,我還讓你小東西嚇住。」彭長宜一聽,出去要了三隻喝水的玻璃杯,倒上滿滿的三杯酒,說道:「寇科長,這是飯店最大的杯了,無論量多少,您和我都是一比二,對吧?」寇京海心想這個賬誰都會算,怎么喝都是彭長宜喝的多。就點着頭說:「是這個道理。」彭長宜把兩杯酒放到自己面前,把另一杯酒放到寇京海面前,說道:「那好,我小,我先干為敬。」說着,咕咚咕咚兩杯酒下肚,直把姚斌看傻了眼,他以為他們就是逗逗酒而已,沒想到彭長宜還真喝了。儘管彭長宜比他多出一倍的量,但就是這一杯酒一氣下肚的話也夠寇京海受的。但是寇京海不敢不喝,因為他看見彭長宜兩大杯酒下肚後,身子就有些打晃,眼睛都要噴出火來了,如果不喝,彭長宜說不定會掐斷他的脖子,他只好硬着頭皮喝乾了那一大杯酒,喝完只好就趴在了桌上起不來了……
過後寇京海逢人就說「長宜是條漢子」的話。兩人的友誼也是從那次開始的。
吉普車駛進了鄉間大道,遠遠的就看見一片片的水面,被土埂分割成無數個方塊。這裏就是號稱千畝魚塘,是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後調整農業產業結構大搞多種經營的結果。《 書純文字首發》
下了車,立刻一陣涼爽的風吹來,魚塘邊的土埂上,開滿了不知名的野花,空氣中瀰漫着一種清新的濕潤。
彭長宜陪同領導多次來這個地方,但是始終沒培養出他釣魚的興趣,對這種守株待兔的遊戲他一點都不感興許,但是他今天覺得這個地方很美,也很安靜,尤其是春暖花開之際。土埂上,株株垂柳搖曳,燕子在低空飛翔,時而掠過水麵,留下圈圈漣漪。他忽然萌出帶丁一來這裏的念頭,不過剛剛想到這一點,立刻被他否定了,他甩了甩頭。
「來呀,放線呀,對着水面抒懷哪?」寇京海衝着他囔道。
彭長宜邁開雙腿,走下土坡,坐在魚池邊大樹的蔭涼里,掛食甩線,魚鈎就落在前面六七米遠的地方。魚漂很快就沒入水中,彭長宜又將魚鈎提出,目測着魚漂的高度,又甩杆,魚鈎落入水中,魚漂正好露出眼睛能夠監視到的高度,然後將手竿固定在支架上,這才認真的說:「不打趣你了,說吧,叫兄弟出來有什麼事?」
「能有什麼事?釣魚,不行啊?」寇京海邊說邊用力將魚竿向空中一甩,就聽「嗖」的一聲,鉛墜帶着魚鈎就落入水中,魚漂恰好飄起。
「那好,你自己玩,我還有很多重要事要辦,恕不奉陪。」說着,站起身就要走。
寇京海一看急了,說道:「你急什麼,總得給我一個心理緩衝吧,你不知道我也有臉皮薄的時候啊?」
彭長宜笑了,又坐回原地。
寇京海說:「好吧,我也不要臉了,如今臉不值錢,值錢。」
彭長宜瞪了他一眼。
寇京海說道:「你剛才在車上說的對,我的確有想法,畢竟歲數在這擺着呢。再不有想法,就白瞎了。你是部長紅人,又有老丈母娘背後撐腰,幫我拿個主意,今年是個契機。」
彭長宜瞪了他一眼說道:「我說你怎麼總是喜歡把別人捎上,死到臨頭都不忘以羞辱別人為樂,你該去找個心理醫生。」
「我這張破嘴,習慣了。」寇京海一梗脖子說道。
「你有什麼具體的想法沒有?」彭長宜覺得寇京海求別人辦事的確不易,放下了他視為最高貴的尊嚴。
彭長宜說道:「要我做什麼?」
「當然是在部長面前美言了,再製造個機會,讓我接觸一下部長。」寇京海說道。
「你知道,人事大權永遠都是書記說了算,部長只是輔佐記提供幹部的基本情況,最終拍板還是樊書記。」
也可能彭長宜這一套不是官話的官話讓寇京海反感,也可能覺得自己的確在彭長宜面前沒有面子,本來彭長宜沒有他的資格老,就是因為跟對了人,顯得比他活躍。他陰沉着臉說道:「你只管做你的,接下來的事我自己處理,大不了就是這樣,破罐子破摔唄。我是流氓,一無所有,我怕誰呀。」
彭長宜很反感寇京海這一點,就說道:「你以為你是流氓就會有人怕你嗎,這麼多年也沒見你把誰流氓了,還總拿自己是流氓自居,可能連流氓你都做不好,范衛東能讓你當個科長真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了。另外你睜開眼看看,哪個不是流氓?哪個不比你流的水平的高?老兄,管好你這張嘴吧,別再說自己是流氓了,你以為黃醬掉在褲襠里就能變成一坨屎嗎?不能。」
彭長宜還覺着不解氣,又說道:「還說什麼接下來的事你自己去做?你試試,你給領導送去金條都沒人敢要你的,因為你太臭!不信咱倆就打賭?」
寇京海就像泄了氣的皮球,立刻耷拉下腦袋,嘟囔着說:「我也就是嘴不好,參加工作這麼長時間,我流過誰?我又壞過誰?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
「所以說別動不動就把你是流氓這話放在嘴邊,蛤蟆上腳面,不咬人但是……」彭長宜不好往下說了,畢竟寇京海比自己歲數大,給他留點面子吧。
寇京海見他沒把下面的話說出來,就感緊抱拳說道:「謝謝您,還知道給為兄留點面子。」
彭長宜撲哧笑了,說道:「我說的話你聽了也別生氣,我這些話恐怕沒人肯跟你說,你就是花錢都買不來。」
寇京海把下巴抵在膝蓋上,眼睛盯着水面上的魚鰾,說道:「唉,我老寇也是活該,誰讓我以前總是這樣對別人了,報應。」
彭長宜笑了,說道:「還覺着委屈呀?」
「不委屈,被你小東西數落我感到非常榮幸,你繼續。」寇京海明顯帶着情緒說道。
彭長宜哈哈笑了,說道:「我盡最大努力,給你引見部長沒問題,但是有些功課你要做。」
「我明白,出血唄。」寇京海悶悶不樂的說道。
彭長宜笑了,說道「真俗。我是說部長和你們主任之間的關係你考慮過嗎?」
「我們主任才不會管我呢,從我來市委辦那天起,他就沒拿正眼看過我。」
彭長宜想了想說道:「你知道該怎麼做,論歲數,我是小東西,論職位,您老早就是副團,我那時還是一個孩子王,沒法比。」
寇京海斜了他一眼,說道:「但你會比我有出息。」
「有出息談不上,反正我不會見人就說我是流氓我怕誰。」
「行了,殺人不過頭點地,還沒完了你?」
彭長宜和寇京海對釣魚的興趣都不大,無非就是想找個地方說說話,倆人誰都沒有釣上魚,另一個池塘邊的司機師傅到是頻頻的收線,他用的是海竿,總是有陣陣鈴聲傳來。
彭長宜看看寇京海,寇京海看看彭長宜,兩人都笑了,寇京海看了看表,說道:「走,不釣了,吃飯去。」
早就有人將事先準備好的三兜魚遞了過來,彭長宜說道:「你這是幹嘛?」
寇京海說道:「你說幹嘛,我把你叫出來釣魚,你一條魚都都不拿回去,怎麼跟弟妹交代,還得以為你騙她呢。」
彭長宜樂了,說道:「沒關係,我可以跟相聲里的二子他爸學,到菜市場買幾條回去。」
「哈哈」他的話把大家都逗笑了。
下午,彭長宜又來到了單位,由於周一要去黨校學習,一來是到單位百~萬\小!說,二來多少有點鬼使神差,或者叫心懷不軌。
剛進大院,他就看見了團委書記方莉,騎着一輛嶄新的紅色小木蘭摩托車往出走,彭長宜跟她揮了揮手,不由的想去昨天晚上的情景。
昨天下班後,江帆開着車,帶着盧輝和彭長宜來到了中良境內的農家小廚,由於這家飯店不接受預定,而且生意很火,外面停着好幾輛車。江帆感覺沒有位子了,就讓彭長宜下去看看。
彭長宜來到院裏,剛走出影壁牆,就見王家棟和方莉一前一後走出院子的西門,無疑,他們是去外面的魚塘了。他趕緊隱在籬笆後面,這時從通往魚塘的那個小門縫中,彭長宜看見王家棟伸出手拉了一把方莉,他們就消失在牆外了。彭長宜趕緊走了回來。
他回到車上,說道:「這裏太火了,沒有空桌,咱們走吧?」
「咱們也可以等,總會有人吃完出來的。」江帆堅持着說道。
「那要等多長時間?再說咱們去哪兒等呀,這裏連個休息的地方都沒有。」彭長宜問道。
「咱們可以去西面的魚塘轉轉。」江帆說道。
彭長宜說:「還是走吧,今天是周末,都是放鬆來了,不會有人很快吃完的。」
江帆聽彭長宜說的有理,這才掉頭往回走。
他們回到亢州,在一家百姓粥神吃的飯,江帆也想利用晚上時間看百~萬\小!說,所以三人聊了一會就回來了。
其實,彭長宜早就發現部長和方莉有些曖昧。方莉原來是文化館的歌唱演員,民族歌曲唱的非常好,而且具有專業水平。後來被調到團市委,逐漸被提拔為副記,這個過程只有四五年的時間。
其實,彭長宜剛來組織部的時候,就聽人們悄悄議論過他們。那時方莉被車撞了一下,輕傷,住進了醫院,他去機關水房打水,還沒到就聽裏面有人小聲議論,說「這下好了,那女人住院,老王沒人侍寢了……」
由於彭長宜不離部長左右,有些端倪也被他看了出來。首先就是接到方莉的電話時,王家棟無論是語氣和表情都明顯區別於其他的電話。再有,方莉找部長的電話很多,遠遠超出正常範圍,大部分都是下午下班前。再聯想到提拔方莉,完全是王家棟一手操作的。有一次去錦安去開會,走到半路,方莉竟然等在半路,說是去錦安辦事,搭部長的車,但是後來到了錦安後,部長跟彭長宜說晚上參加同學聚會,如果晚了就不回來了。然後也不讓司機送,自己從會場上下來後都沒回宿舍就打車走了。
他原來聽說部長和岳母關係不錯,現在可能和更年輕的方莉不錯。一個手握權力資源的人,有一點這樣的韻事似乎也屬正常現象。以前亢州官場這種事經常出現,據說樊書記不希望女幹部進機關也有這樣的考慮。因為前幾年總是接二連三的出現男女緋聞,他就有意識少進或者不進女幹部,但是儘管他排斥志,機關里每年還是有通過各種渠道進來的志,只是王家棟掌握一個原則就是儘量不把志放在他的周圍。
方莉長的很漂亮,應該說是機關里第一大美人,尤其是兩隻大眼睛特別像王曉棠,身材也好,按現在人的說法就是魔鬼身材,凹凸有致,可能知道自己身材火辣,她尤其喜歡穿緊身衣褲。尤其是現在她把兩條秀腿端正地放在摩托車踏板上,挺胸抬頭駕駛着摩托車,樣子十分的秀美帥氣,任誰都會回頭看的。
但是彭長宜不敢回頭看她,儘管是單純的對美的回望他也不敢,興許在那扇窗戶後面就有一雙眼睛在注視着他呢。
小心行得千年船,彭長宜正是自己的處處小心,才能在機關里遊刃有餘。
彭長宜把自行車放在樓後的車棚里,夾着裝有課本的檔案袋直接來到了辦公室。恰在這時,他的呼叫響了,是王部長辦公室的電話。
如果在往常上班的時候,他會直接到部長辦公室去問有什麼事,但是今天,尤其是剛剛看到方莉出去,彭長宜就不能這麼魯莽了,他拿起電話,給部長打了過去。
出乎意料,部長居然要他和組織部幾位科長的檔案。
彭長宜很快找出檔案,送到了部長辦公室。剛一進去,他就聞到了一股女性的脂粉氣味,他把一摞檔案放在部長的桌上,忽然想起寇京海的事,就說道:「部長,有一個人想單獨見您,跟我說了有好長時間了,我都說您忙。」
「哦,是誰?」
「寇京海。」
王家棟抬起頭看着彭長宜,說道:「什麼事?」
「沒跟我說。」
「有事讓他找范胖子,那是他的人,我要是管了他,范胖子非跟我急不可。」「范胖子」就是市委辦主任范衛東。
「這個,估計他不會去找。」彭長宜選擇着措詞。
「為什麼?」
「您想想,如果要找的話,他早就找了。」
王家棟低下頭,說道:「管好自己的事吧。」
彭長宜聽部長的口氣,並沒有對寇京海表示反感,而且語氣也沒有完全拒絕,不由的心裏一陣暗喜。
彭長宜說道:「是。我在辦公室百~萬\小!說,您有事隨時招呼。」
回到辦公室,彭長宜就用外線的直撥電話呼了寇京海,寇京海很快回了電話。彭長宜說道:「部長就在單位,我剛跟他說了。」
寇京海急忙問道:「他態度如何?」
「最起碼沒對你表示反感。」
「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還不明白,對你沒有反感就是最大的幸運了。」
「唉,你可比我損多了。」寇京海無奈的說道。
「早就教導我們說,以革命的兩手,對付反革命的兩手。我的損只限對你,你就認了吧。」彭長宜故意氣他。
「也就是你這樣說我啊,要是別人,我早就……」寇京海沒有說下去。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已經預料到你想說什麼了。好了,不惹老兄生氣了。我可是給你開頭了,接下來就看你自己的了。」
「你說我接下來怎麼辦?」
「這還用問我管?你不是白痴吧?」
「你不管誰管,要不我不辦了。愛咋地咋地。」
「又耍流氓習氣。我不管你咋地,有一點你必須做到,你要淘一副名人字畫,會有用處,至於其他你自己看着辦。」彭長宜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發現部長淘到的名人字畫,有幾幅到了樊書記的手裏,其中的奧秘不需用言語表達。
寇京海也是個猴精的人,他立刻就明白怎麼回事,連忙說「好的好的,到時再請教老弟。」
掛了寇京海的電話,彭長宜坐在桌子邊,他想不明白部長要他們的檔案和考核記錄幹嘛?
不會是……
彭長宜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他不由的在心裏說道:別想美事了。
彭長宜身在權力中心,而且是最靠近決策者的人,要說他沒有想法那是自欺欺人。但是,他不敢流露也不能流露,如果一旦在心裏明確了這個想法,勢必會流露到工作中,造成被動。
那時他還不知道,所有人的檔案都是給他彭長宜做陪襯的,王家棟要別人的檔案是假,要他的是真。但是他不能跟彭長宜只要他個人的檔案,唯恐彭長宜從中嗅到什麼,他和樊書記還有江帆擬定的人事問題,是不應該過早讓下邊人知道的。
彭長宜拿出教材,居然怎麼也靜不下心來。最近發生的事就像走馬燈般在眼前繚繞。周林落選,江帆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上位,在大的格局改變下,北城區政府正職的位子幾乎空閒了半年了,但是領導們出於人道,這個位子始終都沒有派新人去。黃金、姚斌和寇京海,甚至任小亮,似乎所有的人都在為自己忙活,甚至馬登科都在為情人忙活,然後就是亢州下一輪的權力博弈,而自己居然還在辦公室面壁讀書,是不是自己也該有努努力?
他站在窗前,背着手,望着眼前的泡桐樹和遠處的大門口,確切的說是面對着亢州的權力場,他的內心不是沒有衝動過,但他始終覺得自己條件不成熟,還不具備與人搶吃蛋糕的實力,越是在這樣的條件下,越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如果部長認為他羽翼已豐,勢必會放飛他的。如果部長認為他還有待提高,即便你去爭也不會得到好結果的。反正自己現在還年輕,有的是時間。
這次自己去黨校學習,是不是部長也認為他需要充電了,這是不是有意在栽培他?而且還是科級幹部培訓班?要知道目前他只是股級幹部身份。
彭長宜把目光收了回來,他這才發現,他這邊的窗台上,早就換了一盆盆栽月季,已經有一高一低兩個花亭秀出,各頂着一大一小兩個花苞,其中那個高一點的花苞,已經裂開一條小縫,露出了淡粉色的的花瓣,估計明後天就會完全綻放。
月季是北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花卉了,但是眼前這盆含苞待放的月季,不知為什麼就吸引了彭長宜的目光。自從丁一來了之後,總是喜歡在辦公室擺點綠色植物或者盆栽花卉等,不僅美化了辦公室,還讓人賞心悅目,在工作之餘有了養眼的東西。
由月季花想到了丁一,在眼前紛繁複雜的環境中,彭長宜的內心就如一股清風吹過。也許,他今天到單位來,也是為了能見上丁一吧,畢竟明天自己就要去學習了,想到自己的兩次道歉,丁一都沒有原諒他的意思,彭長宜內心就不舒服。
這裏離六樓只隔了中間兩個樓層,但是對彭長宜來說,即便再想,他也是不能上去的。這是他的底線。
這時,門在他的背後輕輕打開,想曹操曹操就到。他一陣激動,但是他克制着自己的激動,沒有立刻回頭。
丁一是拎着一壺開水進來的,她想科長晚上可能會來學習,自己昨天把暖水瓶拿走了,晚上他會沒水喝。所以就灌滿一壺開水趕在他來之前送回,沒想到,剛一開門,就看見科長背對着門口,倒背手站在窗前沉思,她本想退回去,但那樣做又覺得不夠大方和磊落,就悄悄的將暖水瓶放到桌下,惦着腳尖就往出走。
「一句話不說就走了?」彭長宜仍然面向窗外站着。
丁一很奇怪,他始終都沒有回頭看,怎麼就知道是自己。就說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彭長宜這才回過身,笑着說:「別忘了我有特異功能,專會聽腳步聲。」
丁一想起第一天見到科長時,他就在屋裏準確的聽出了部長的腳步聲,就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彭長宜坐回自己桌前,說道:「怎麼,話都不願跟我說了,我是怪物嗎?」話說出後,彭長宜的眼裏就有了一抹痛楚,他不由的皺了下眉,定定的看着丁一。
聽他這麼說,丁一心裏也很不好受,但自己又不知說什麼好,慢慢的垂下了眼睫毛。
彭長宜心裏一動,但是他克制着自己,故意輕鬆的說道:「丁一, 那天我的確考慮欠周,讓你在家人面前丟了面子,我……」
「是我不好,我考慮的欠周,拿自己不當外人,其實我那樣做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因為在這裏,我得到了科長和同事們的照顧,也想着能為科長做點什麼,沒想到表達方式有誤,讓科長誤會了我的意思,科長,我不想在亢州鬧出什麼故事來,還請您多理解,多幫助。」
丁一的話說的再明白不過的了,彭長宜有些臉紅,他使勁閉下眼睛,又睜開,看着丁一說道:「丁一,對不起,我讓你不安了。」
丁一的心裏一陣酸楚,她是喜歡科長的,也明白科長的心思,但是,就像她說的那樣,她不能在亢州發生什麼故事,也不能讓科長受到什麼影響,這是昨天晚上跟雯雯喝酒回來後她想明白的。聽他又說「對不起」時,她的掉下來了,要知道,從閬諸回來後,科長都跟她說了好幾次「對不起」了。想到這裏,她的眼睛就有些熱,她不敢抬頭看他,搖搖頭,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來,低下頭開門走了出去。
彭長宜低着頭,他沒敢看丁一,是沒臉看丁一,人家一個小女孩,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不想在這裏鬧出什麼故事來。想她一個女孩子背井離鄉的已經不容易了,沒想到他還這個科長還起了非分之想。那一刻,彭長宜幾乎無地自容,恨不得有條地縫鑽進去合適。
所以,任其丁一開門出去,任其門在她身後關上,這一切都是在他低頭的時候完成的。
他閉上了眼睛,心裏亂極了,羞愧極了。
他低頭看着教材,卻怎麼也集中不了精力,索性合上課本,回家了。
剛進家門,沈芳就說:「你不是在單位百~萬\小!說嗎?怎麼回來了?」
彭長宜皺了一下眉,沈芳跟他說話向來都是這種疑問句式。要不就是「怎麼才回來?」「怎麼不戴手套?」「怎麼不多穿點?」怎麼又喝酒了?」儘管是非常關心體貼的話,也會帶着她特有的責問。記得爸爸每次從地里勞動回來,媽媽從來都是輕輕的一句「回來了」,從來都不問怎麼這麼早這麼晚的話,這讓男人很有歸宿感。沈芳的疑問句式常常讓彭長宜感覺在做一道數學題那樣,要逼迫你要尋找問題的解,感覺特別累。
好多時候彭長宜不再用心尋找問題的解了,高興的時候就說「因為回家,所以才回家。」不想回答她的時候就「嗯」一聲,不再解釋什麼。
彭長宜本來就因為心亂才回家的,可是總不能跟沈芳說自己因為什麼才不?那還不引爆家庭地震?
如果以往沈芳這樣問他,他可能覺得習慣了,回不回答都行,但是今天心裏不痛快,就沒好氣的說道:「我回家就是回家,哪有這麼多為什麼?」
沈芳也沒想到這麼一句普通的話讓彭長宜反感,本來是好心問一下,還把他問惱了,也沒好氣的說道:「問問你不應該嗎?幹嘛發這麼大的火?招你惹你了?」
論吵架,彭長宜向來不是對手,當着孩子他不想和她吵,就心平氣和的說道:「我沒說你不該問,只是以後你別總是用疑問句式問,回家就是回家,沒有為什麼,你這樣問,我還還得回到當時的情景想想為什麼,我累不累?」
「你累也不是為我們娘倆累,是你圍着領導轉的累。」沈芳據理反駁。
「你說的沒錯,我是圍着領導轉的累了才回來,行了吧?但是我求求你,以後我進家你只需要像我媽說我爸爸那樣『回來了』,就足夠了。」
「我跟她不一樣,她是舊社會婦女,早就知道你們家人重男輕女。頭死的時候還想讓我給你生兒子,真是陰魂不散。」沈芳咬牙切齒的說道。
彭長宜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你就是跟家裏串通好了報復我,給我難堪。」
「怎麼串通好了報復你?」彭長宜緊皺眉頭。
「你說哪?你跟家裏串通好,利用封建迷信那一套,讓我跪下哭媽,還不是因為我沒叫過她媽?回來越想我越受不得。」沈芳紅臉白赤的說道。
彭長宜凌起眉頭,儘量平靜的說道:「她做了你婆婆,你做了她兒媳婦,頭死的時候叫聲媽怎麼了,還在這兒抱屈啊?」
「我早就知道你是這麼想的,才跟他們串通好了欺負我。」沈芳可能是真的感到了委屈,說這話的時候眼裏有了淚光,她繼續說道:「等下次再回家燒紙,我就跟她念叨念叨,就說你兒子給你報仇了,別再陰魂不散了。」
彭長宜氣的臉都白了,他騰的站起來,眉宇間透出一股少有的戾氣,低啞着嗓門,聲音顫抖的說道:「你再說一遍!」
沈芳抹了一下眼淚,說道:「說就說,難不成你還敢打我,陰魂不散,怎麼了……」
「啪——」彭長宜一巴掌打在了沈芳的右臉上,沈芳白白的臉上立刻出現紅色的掌印。
「哇——」一旁的娜娜嚇的大哭一聲,抱住了媽媽,還不時回頭看着爸爸。
沈芳沒有還擊,而是捂着臉哭了,她抽泣說道:「彭長宜,你敢打我?你個沒良心的,想想你當初窮小子一個,連毛條褲都穿不起,是我把你變成現在的樣子,你覺着了不起了,長本事了,就敢跟我扎刺兒了,我,我不跟你過了。」說着,就把女兒扒拉到一邊,起身拿起包就要走。
女兒抱着她的腿,哭着不讓她走。
彭長宜一坐在了沙發椅上,氣的他渾身哆嗦,茶几上的杯子蓋沒有蓋嚴,由於他的哆嗦而顫動着。
沈芳哭着,偷眼看了彭長宜一眼,見彭長宜沒有攔自己的意思,就使勁把女兒推到他的懷裏,哭着說道:「媽媽再也不回這個家了,你找他去吧,讓他管你飯吃。」說着,拿起包就走了出去。
娜娜哭着就追了出去。
彭長宜一把抱過女兒,說道:「讓她走。」
女兒掙不開爸爸,就哭着叫媽媽。
沈芳聽到孩子的哭聲,推出自行車後猶豫了一下,見彭長宜沒有追她,反而把女兒抱回去,一狠心,流着眼淚就走了。
這時,梁曉慧從外面進來了,操着一口東北腔說道:「小彭,還愣着幹嘛,趕快去追小沈去。」
彭長宜一邊給女兒擦眼淚,一邊說道:「謝謝嫂子,由她去吧。」
梁曉慧人長得很漂亮,也很苗條嬌小,一點都不像印象中的東北婦女,只有開口說話時,才透出濃濃的東北腔。
梁曉慧拉過娜娜,說道:「來,阿姨給你洗臉,告訴阿姨,爸爸和媽媽為什麼吵架?」
娜娜抽泣說道:「爸爸打媽媽,他壞。」
梁曉慧說道:「兄弟,不是嫂子說你,她再不對也不應該打她,她也挺不容易的。你們這些男人,回家都一個德行,就知道跟老婆擺忙。」
彭長宜笑笑不言聲,說真的,他從內心深處對任小亮兩口子沒什麼好感,儘管沒什麼交集,但是他總覺得他們比寇京海虛浮的多。
梁曉慧給娜娜洗完臉和手後,說道:「小彭,讓娜娜跟我去吧,你趕緊去把小沈找回來。」
彭長宜站起來,說道:「謝謝嫂子,不麻煩你了,一會我帶娜娜出去。」說着,就抱過了娜娜。
這時,旁邊又有家屬過來勸架,彭長宜趕緊做出要出去的架勢,不然這些女人們七嘴八舌就夠他喝一壺的了,這也是他不願意跟沈芳吵架的主要原因。
彭長宜抱着娜娜,跟幾位家屬說道:「謝謝大家了,謝謝,我馬上就去接她回來。」說着,就往外走。
幾位家屬數落了他幾句後,就都退出去了。彭長宜滿臉賠笑,送出她們後,就跟娜娜說道:「想吃什麼,爸爸給你買。」
女兒抱住了爸爸的脖子說道:「想要媽媽。」
「現在不能要媽媽!只能要爸爸。」
女兒看爸爸臉色陰沉語氣嚴厲,撇着嘴就不敢出聲了。
彭長宜鎖好屋門,把女兒放在自行車的大樑上,就推車走了出來,在經過任小亮家的時候,梁曉慧走出來說道:「小彭,見到小沈好好說話,別置氣。」
「謝謝嫂子,我不敢了。」彭長宜滿臉堆着笑說道。
「就該這樣,快去吧。」梁曉慧說道。
出了門,彭長宜並沒有去沈芳家找她,而是跟女兒說道:「娜娜,告訴爸爸,想吃什麼好吃的,爸爸今天給你買。」
女兒想了想,抬着頭說道:「羊肉串。」
彭長宜向來反對孩子吃羊肉串,就說道:「爸爸不是說過嗎,羊肉串不衛生,小孩子抵抗力差,容易得病,是不是姥爺又帶你吃了?」
「不是姥爺,是小舅。」
「以後娜娜不吃了好嗎?」
「沒吃羊肉串,吃的烤雞翅。」
彭長宜笑了,說道:「烤雞翅也不行,羊肉串攤上的東西最好都不吃。」
「媽媽也批評小舅了。」
「還想吃什麼?」
「老七包子。」
「什麼?」
「老七包子。」
「在哪兒?」
「就在幼兒園旁邊。媽媽帶我去幼兒園玩,給我買的。」
沈芳聽了岳母的話,只要有時間就去帶孩子去幼兒園玩,培養她對幼兒園的興趣,以免到時哭鬧。
「好的,咱們去吃老七包子,飛呀——」邊說邊摁響了車鈴,加快了蹬車的速度,娜娜也張開小手說道:「爸爸騎的好快,飛呀——」
老七包子鋪的確很講究,一屜只有五個小包子,而且店內整潔乾淨。他們吃完後,時間還早,彭長宜問娜娜,咱們還去?」
「好。」
最近,全省的新華書店都在爭創名優書店,亢州的也不例外,把營業時間延長到了晚上八點。
彭長宜帶着女兒進了書店,娜娜徑直跑到兒童讀物區,裏面已經有兩三個小孩在百~萬\小!說。
娜娜指着上午看的動畫書,要爸爸去拿。彭長宜笑了,說道:「咱們不是買了嗎?看別的吧。」
於是他給女兒找了兩本,女兒就坐在其他孩子的旁邊看了起來。
彭長宜來到了讀物區,他瀏覽了一遍後,看到了一本《傅雷家書》,剛剛伸出手要拿,這時旁邊也有一人伸出手去拿這本書,兩人都去拿這本書,手也就碰到了一起。
幾乎同時,兩隻手又都縮了回來,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彭長宜笑了,是丁一。
彭長宜又將手伸向那本書,抽出後遞給了丁一。
丁一也笑了了,她也沒想到會這麼巧在這個地方碰到彭長宜。她接過書,剛要說聲謝謝,就見一個小姑娘走了過來,跟彭長宜叫道:「爸爸。」
彭長宜說道:「娜娜,來,叫阿姨。」
「阿姨好。」小姑娘仰頭看着丁一叫道。
「你女兒?」
彭長宜點點頭。
不知為什麼,丁一看到娜娜後,臉居然紅了,她彎下腰說道:「你好。」
「阿姨好。」
「真乖。」
「阿姨,你的口紅真漂亮。」
丁一下意識的摸摸嘴,說道:「阿姨沒抹口紅。」
「你騙人,那為什麼是紅的?」
彭長宜看着丁一的嘴唇,的確很紅,嬌艷欲滴。他見丁一被他們父女看紅了臉,就跟女兒說道:「娜娜,誰的嘴唇都是紅的。」
「阿姨的好看。」娜娜看着丁一說道。
丁一看了彭長宜一眼,不好意思的笑了,說道:「你更好看,小美女。」
娜娜被漂亮阿姨誇獎好看,顯得很高興的樣子。
看着這對悠閒的父女,丁一不能打擾他們了,就把那本傅雷家書插到原來的位置,說道:「科長,你們看吧,我回去。小美女,再見。」
「阿姨再見。」
目送着丁一走後,彭長宜又去抽那本傅雷家書,這才注意到,丁一把這書插倒了。他下意識的往門口看了一眼,只看見丁一出門時的一個背影。
天色很黑了,彭長宜一手扶着車把一手抱着娜娜回來了,娜娜一出書店就睡着了。
沈芳沒有回來,彭長宜把娜娜放在床上,給娜娜脫下鞋和襪子,又給她脫下衣服,蓋好被子,揮着酸痛的手臂,又走出來,將自行車放到旁邊的小房子,這才進屋。他關上門,沒有拴死,他給沈芳留着。自己洗漱完後,一看快九點了,沈芳還沒有回來,本想給她家打個電話,轉念一想,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躺在女兒旁邊,彭長宜睡不着覺,他拿起研究生的課本,看了一會兒就睡着了。女兒半夜醒來後,沒看見媽媽,就把他扒拉醒,說道:「爸爸,我找媽媽。」
彭長宜睜開眼,重新讓女兒躺下後,說道:「先睡覺,媽媽天亮就回來了。」
女兒說道:「我要去給媽媽打電話。」說着又要起來。
彭長宜說道:「娜娜聽話,媽媽正在睡覺,明天再打。」
沈芳這一夜也沒睡好覺。她是第一次離開女兒,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昨天她哭着回來後,媽媽問清了吵架原由後,非常嚴肅的批評了沈芳。說道:
「彭長宜動手打你不對,但是你也有毛病。彭長宜是孝子你應該知道,活着時你沒叫過媽,他就有怨氣,死了你還那樣對咬牙切齒就不對了。過去的事就過去了,為什麼還要提。你也跪了,媽也叫了,再回頭說這些有什麼意義。我批評你多少次了,就是不聽,無論是在單位還是在家裏,都吃虧在嘴上,說厲害又不真厲害,這樣下去你就會讓他對你產生厭煩。」
媽媽坐在屋裏的正坐上,邊喝着茶邊嚴肅的說道:「你嘴太碎,說什麼說不到正點上,什麼事逮着理了再不饒他,別沒理的時候還攪理,有理的時候說不到針扎兒上,跟你爸一樣,一輩子吃虧在嘴上。」
沈芳的爸爸正坐在旁邊看電視,聽了老伴兒的話就說道:「我說你別打倒一大片,說小芳就是說小芳,連帶我幹嘛,我招你惹你了?別鬧不團結。」
沈芳媽媽瞪了他一眼,說道:「這你聽見了,你女兒挨打回娘家了,你到是說句硬話呀?」
「說什麼?小芳不對。儘管他彭長宜打人也不對,但是小芳不對在先。要說你去說。」
「我從來就沒指望你為這個家做什麼,一輩子都是慫不唧尿不唧的,找你算瞎了眼。」
沈芳爸爸是個老實巴交的工人,自打沈芳記事起,父母就爭吵不斷。認識沈芳媽媽的人都說她很有工作水平和工作能力,不知為什麼,媽媽一到家水平和能力就都沒了,變成無休止的爭吵。
眼看因為自己父母又要吵起來,沈芳捂着耳朵囔道:「你們別吵了。我挨了打受了氣,回到家裏還不安生,還讓不讓我活?」
她這一嗓子果然管用,父母不再吵了。沈芳騰的站起身,跑到裏面的臥室,趴在床上哭了。
沈芳爸爸走了進來,說道:「我去找那小子,平常看着挺明白的一個人,還耍起混動起手來了,反天了。」說着就出來穿衣服,要往外走。
沈芳媽媽說道:「你別逞強了,到哪兒也給你噎回來,因為你閨女不佔理。」
「那你說怎麼辦?」
「能怎麼辦,這小子現在翅膀要硬。把小芳叫出來。」沈芳媽媽說道。
沈芳擦着眼淚出來了。媽媽說道:「彭長宜這次動手打你的確不該,但是打也就打了,你也沒理。你今天就住在家裏,他不來你就不回去。」
「如果他明天還不來呢?」
「明天不來也不回去,直到他登門認錯為止。」
「明天他要去黨校學習,娜娜怎麼辦?」
「讓他帶着。」
「那可不行,這幾天娜娜就有點咳嗽,今天晚上他要是不給孩子水喝,肯定會厲害。」沈芳說道。
媽媽看着她說道:「你長點出息行唄。」
「媽,就是跟他離婚我也不能讓孩子受屈。」說道這裏,沈芳又哭了。
「胡說,小芳,今天話說到這兒了,你給我記住,永遠都不能提離婚的事,就是他想離你都不能離。明白嗎?」
「那他要是不跟我過了呢?」沈芳擦着眼淚說道。
「放心,他不敢,再說你沒有過錯,他憑什麼跟你離婚?。只是你這碎嘴的毛病真要好好改改了。」
爸爸這時說道:「我閨女憑什麼就得賴上他呀?」
沈芳媽媽瞪了老伴兒一眼,說道:「就憑他當年是依靠咱們才有了今天這一點,我可不想把他養肥了拱手送出去。再說了,難道我的兒子閨女就都得離婚嗎?」
沈芳和爸爸都不言語了。沈芳的弟弟沈革,在醫療器具門市部當經理,結婚才一年多的時間,就跟一個外地的女服務員好上了,女服務員和妻子一塊懷孕。私情被發現後,妻子毅然打胎跟他離婚,前不久剛剛辦了離婚手續。城裏的一套兩居室判給了女方。媽媽堅決不讓兒子的第二個女人進門,現在弟弟和那個女服務員在外面租房住,還沒有正式結婚。為此一生都很要強的媽媽在人前就有些抬不起頭來。
爸爸點點頭,對沈芳說道:「你媽說的有理,既然這樣,你就原諒他吧,明天我跟你一塊兒回去,訓他幾句。」
沈芳也覺得媽媽說的有理,既然自己也有錯,而且也不打算跟彭長宜怎麼着,就有了想現在回去的念頭,但是又怕媽媽埋怨她沒出息。就悄悄的回到了裏面的房間。等爸爸和媽媽都回屋睡覺去了,她悄悄溜出來,想給家裏打個電話,琢磨了半天,還是放下了電話。
沈芳一夜沒睡好,好不容易盼到天亮,她老早就起來了,出去給父母買了早點放在餐桌上,就悄悄的出了家門,往家趕去。
回來的路上,經過老七包子鋪,給娜娜和彭長宜買了小籠包子。剛進院,就看到了梁曉慧和任小亮出門散步,沈芳不好意思的跟他們打了招呼,梁曉慧以為沈芳昨天晚上就回來了,她笑着說:「出去買早點了?」
沈芳連忙點頭說道:「是,是,你們去散步?」
任小亮慢條斯理的說道:「這麼早?長宜好命。」
梁曉慧捅了一下任小亮,倆人就走了出去。
沈芳掏出鑰匙,剛要開門,她猶豫了一下,試着推推門,門居然沒鎖,她心裏一陣竊喜。惦着腳尖進了屋。她輕輕的把包子放下,拿出冰箱裏剩下的稀飯,就來到外面的小廚房裏,打開煤氣灶,開始熬稀飯。
等她把稀飯熱好端進屋時,就聽裏面女兒在叫她。
她進了臥室,彭長宜正在穿衣服,沈芳抱起女兒,女兒揉着眼說道:「媽媽,我想你着」
沈芳的眼圈就紅了,她說道:「媽媽也想娜娜。」
沈芳聽出女兒聲音有些沙啞,就沒好氣的說道:「頭睡覺給孩子喝水着嗎?」
彭長宜一愣,想了想說道:「沒有。」不但頭睡覺沒喝水,就是吃完包子也沒給她喝水,但是彭長宜沒有說,他又怕沈芳磨叨起來沒完沒了。
「就知道你不給孩子喝水,嗓子發炎好幾天了。」
彭長宜自知昨天打她有些過分,今天她主動回家也就不想和她吵架,就趕緊倒水給女兒喝。不想被沈芳一把奪去,說道:「現在喝早晚了。」
彭長宜一看時間不早了,今天要去黨校報道,趕緊說道:「交給你了。」說着就忙自己洗漱刮鬍子。
彭長宜想到昨天下午部長在單位,肯定辦公室需要收拾,他看了看時間來得及,就直接到了單位部長辦公室,打水收拾好後,部長進來了。
部長說:「你不是去黨校嗎?怎麼還沒走?」
彭長宜說道:「來得及。馬上走。」
「你去學習早上就別過來了。」
彭長宜想了想說道:「要不讓丁一過來幫您收拾,這個女孩子很可靠也很穩重。」
「唉。」部長嘆了口氣說道:「丁一恐怕咱們也用不長了。」
「為什麼?」
「高鐵燕看上了。」
「還……還真看上了?您同意了?」彭長宜有些結巴着說。
「人家是直接跟樊書記點名要的,我能不同意?」
「可是,可是高市長很挑剔的,都換了好幾個秘書了。」
「我挖空心思到給政府挖了人才了。」王部長有些不高興。
「對,憑什麼給他們挖人才,您得把她留下,那是咱們組織部的人才,不能給他們。尤其是丁一的性格,肯定和高市長合不來。」彭長宜只顧着自己發表看法,完全沒有注意到部長看他的眼神。
「我說,你那麼激動幹嘛,比我還急?」王家棟說道。
彭長宜臉紅了,他意識到了自己失態,索性一梗脖子說道:「當然急了,她剛熟悉工作,剛剛進入了角色,剛寫了幾篇像樣的文章,就把她調走,我憑什麼不急呀?」
王部長笑了,說道:「就是她那文章惹的事,高鐵燕就是看上了丁一的文筆,考慮到丁一是女孩子,而且家不在本地,平時在機關住,這樣用起來方便。」
「他方便了,咱們的人手就又少了。」彭長宜據理力爭。
「好了好了,你該幹嘛幹嘛去吧,昨天樊書記和我提了一下,我沒表態,這事下來再說,你不許提前告訴丁一。」王家棟囑咐道。
「放心,這點黨性還是有的。」彭長宜又說道:「部長,您另外再給高市長物色一個秘書,科里真的很需要她。」
「給她物色秘書不是我的事,那是政府辦的事,我還管那麼多。」王部長說着又再次打量彭長宜:「你不會是喜歡那個小丫頭吧?」
「部長誒,我求求您,您殺了我得了,我敢嗎?我可是在為組織部挽留人才,說不定丁一能在這次書畫展中得個一等獎二等獎什麼的呢。那是組織部的榮譽。」彭長宜委屈的說道。
王部長笑了,說道:「行了,也別太較真了,丁一的事估計我說了不算,想開點,說不定你在組織部也呆不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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