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是沒有牛的,只因着家裏沒人放牛。那日,李老太向同村的葛老頭花了二十文錢租了他家牛車一日,帶着一大家子浩浩蕩蕩去鎮上備年貨了。被留下來看家的閨女們倒都窩在各自屋裏,這大冬天的,誰也不愛搬個小板凳出來,正兒八經地看家。況且,屋裏的大門都落了鎖,小河村近年來也算太平,倒也不怕賊人闖進來。
至午時,吳氏在廚房裏做飯,聽着外面一聲響,就出來瞧了瞧。只見月娘一把扶起摔倒在地的李興,二人神色皆是慌張。李興復又撿起剛從袖中掉落的小匣子,與月娘一道進了自個兒屋,並匆匆關上了門。
屋內,李興拿了柄劈柴的柴刀,一把將那小匣子的銅鎖劈落了去。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那匣子,匣子裏躺了兩錠銀元寶以及一小堆碎銀子和幾吊銅錢。
李興數了數匣子裏的錢,嘆了聲道:「才二十四兩三吊錢。」
「你娘藏東西也賊精,連從我這裏刮去的都難尋着。」月娘覺得有些可惜,又不屑如此罷了,眼中很是不甘,道:「你娘那兒的銀錢定不止這些,要不咱倆再去仔細尋尋?」
李興將匣子裏的錢盡數揣到了懷裏,將那匣子一把扔至牆角,這才幽幽地說:「這點錢哪夠使,再去娘那屋尋怕也是尋不到什麼的,倒不如另謀他法。」說着,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還有什麼法子?其他屋可都有人守着,家裏的畜牲又不能拉去賣掉,那可是鬧大動靜的。」月娘在屋裏來回地轉悠,兩隻手一個勁地拍着。
李興摸了摸唇角兩撇鬍子,吩咐月娘收拾了包袱,得在家人回來之前離開。
二人收拾好了包袱,帶着小女兒準備溜之大吉時卻又被吳氏撞見了。
「相公準備回了嗎?」吳氏手裏拿着幾個剛蒸好的餜子,遞與李興:「帶着路上吃吧,好歹能頂頓晌午飯。」她心裏明白着,這二人定是拿了婆婆房中的物事正備着溜之大吉,吳氏對李興早已失望了,自月娘來的那會兒起,夫妻情分便淡了。
「娘子…」李興狀似深情地接過幾個溫熱的米餜子,輕聲問道:「要不一道走?」
「不了。」吳氏低下了頭,眼神早已茫然,只是淡淡地道了句:「二房要是有乾淨了,難不成叫兩個小子留下來贖罪嘛?」
「那我們走了啊。」李興被神態慌張的月娘扯了幾下,便趕忙抱起小女兒頭也不回地跑了,只留下吳氏在原地一陣冷笑。
「你不是最煩她的嘛?還真想帶上她啊。」月娘嘲諷道。
「我那不是客套話嘛,當時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再說,她哪有你好啊。」李興的聲音里充滿了柔情蜜意。
太陽西沉,比日裡冷了好幾分。
直到吳氏着手準備晚飯時,李老太一行人才漸漸歸來。牛車上堆疊滿了大包小包的年貨,李老太此番是真箇忖通了,也不拘着大伙兒買這買那,難得眾人臉上一片喜氣,今個兒定能過一次充足的好年。李家人無不這般想到。
閨女們也都聚到了堂屋裏看着那從牛車上往裏搬的年貨,那幾個裹得厚實的荷葉包里是為數不少的豬肉,肥瘦各有。除此之外還有兩隻活鴨。鴨子倒比雞貴多了,就這兩隻公鴨可都花了一百文錢嘞。趙氏當時都暗暗嫌貴,李老太愣是眼也不眨留給買下來了。還有三條用草繩子串了的大鮮魚,尾巴還一個勁地甩着,有力得緊。
加上家裏的雞,這一回可真是湊齊了雞鴨魚肉。紅豆暗道,自家阿嬤八成是被月娘的雞鴨魚肉給刺激到了。
相對於盯着吃食看的紅豆,珍珠倒是對那扯回來的棉布兩眼放光,心裏盤算着怎麼做件款式新穎的小襖。
各房人歡歡喜喜地分到了屬於各自兒的一份,都暗地裏稀罕着二房這兩口子今兒個倒是清靜,李老太那屋卻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吼聲。
「遭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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