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管大學士派人送來一封書信。」常生拿着書信到書房的時候,侯爺正在練字。聽到他的稟報,便將筆往硯台上一擱,將書信接了過來。
近日來,皇上身子不適,已經好幾日不曾上朝了。他們這些做臣子的,也是提心弔膽,生怕皇上有個不測,不知道這將來上位的,會否影響到自個兒的前程。當看過大舅子送來的書信之後,侯爺的神色才緩和了不少。
「老爺的眉頭總算是舒展開來了,想必是有什麼好事吧?」常生跟了侯爺這麼多年,自然是對他的脾性了如指掌。
侯爺點了點頭,道:「心裏總算是踏實了。」
「老爺心裏踏實,小的也就放心了。」常生樂呵呵的笑着。稍稍停頓了一會兒,才又繼續說道:「對了,老爺。秦三已經到了京城,住在城東的客棧裏頭。您看是否讓他進府來,繼續幫老爺做事?」
「秦三絕非池中物,讓他在侯府做下人委實屈才了。倒不如送他一個恩典,讓他擺在管大學士的門下,日後有了出息,也能記得老爺我的恩惠,豈不是更好?」君侯爺捋了捋下巴處的鬍子,面帶笑意的說道。
「老爺高見,那秦三必定不會讓老爺您失望的!」常生在一旁附和道。
說起秦三那個落魄秀才,滿腹經綸真才實學,不過因為家裏敗落,不得不低聲下氣的賣身進侯府當小廝。好在侯爺慧眼識珠,給了他一個恩典,讓他擺脫了奴籍,能夠堂堂正正的做人。他倒也是個爭氣的,不但一路過關斬將,順利的得到了到京城會試的資格,還在錦州城成為了名聲響亮的才子。於是侯爺便做主,讓他帶着老母親上京來準備春闈考。
隨着年關將近,京城的事態愈發的緊張了。
先是宮裏最得勢的淑貴妃與侍衛苟合,被人發現,被削去了貴妃頭銜,降為貴人打入冷宮。二皇子一黨為了給淑貴妃平冤,指使御林軍逼宮,被七皇子的人鎮壓了下去。然後皇上經受不住打擊,雪上加霜一病不起,奄奄一息。接着又是四皇子遭到貶斥,由一個皇子降為逍遙侯。雖然保留了他手裏的兵權,但身份地位大大的降低,令人唏噓不已。然後又有人舉報太子私藏龍袍意圖不軌,太子的幾個幕僚相繼倒戈,揭發了他結黨營私以權牟利的罪行,皇上聽聞後又吐了一口老血,已經昏迷不醒。太子被圈禁,卻心有不服,意圖集結自己的勢力平反,卻被七皇子的人馬率先一步偵查到,雙方發生了爭鬥,太子被誤傷。
這些事情發生在一月當中,令人措手不及。
如今的京城,都被七皇子的勢力統治着。原先那些有望登上皇位的皇子全都敗下陣來,讓許多人意外不已。
「七皇子果真是深藏不露啊,看着文文弱弱的,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能耐和魄力!」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七皇子可是瑾妃娘娘所生,皇上最寵愛的妃子所生的兒子,怎麼會差?」
「看來,這皇位的人選算是定下來了…」
「鬧騰了這麼些年,總算是平靜下來了,往後可以安安生生的過日子了…」
「但願七皇子能跟當今聖上一樣,是個仁君!」
老百姓閒暇的時候,也喜歡聚在一起議論。當然,他們最關心的還是日後能否有安生的日子過。只要能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誰當皇帝不都一樣麼?
一番雷厲風行的整頓下來,整個京城又變得活躍起來。
太子府
「殿下不必介懷,外面的那些傳言也不可盡信。我慕容氏一族,是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殿下乃皇上的嫡長子,又貴為太子,繼承皇位那是名正言順。那些真正懷有不軌之心的人,是絕對不會得到民心的。殿下如今最要緊的,是養好身子。」慕容正妃坐在太子的床榻邊,一邊溫柔的伺候着他用藥,一邊說着安慰的話語。
其實,慕容昭華一早就派人送信回本家了,奈何慕容氏的家主卻絲毫沒有想要摻和到皇子奪嫡的鬥爭中來。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過是為了讓太子寬心罷了。如今京城裏的局勢呈現一面倒的狀況,太子這一次被擊倒,恐怕是無力回天了。
皇甫燁緊閉着雙唇,一言不發的靠坐在床上,神情冷漠如初。
慕容昭華將那些哭哭啼啼的侍妾們都打發了出去,不容許她們靠近太子的寢殿一步。就連最得寵的王側妃,也不得近身。
王側妃如今已有了四個月的身孕,算起來應該是在國喪期間懷上的,也就是那一夜在忠勇侯府有的。為此,王側妃便被慕容正妃冠上了一個妖媚禍主的罪名,將她關了起來。本來還想着要一併除去她肚子裏的孩子的,奈何有太子護着,一直沒有機會下手。如今太子身受重傷,又精神萎靡不振,正好是她慕容昭華除去心頭大患的時候。
服侍太子躺下之後,慕容昭華便帶人去了王吟雪所居住的兮然園。門扉緊閉,屋子裏沒有一絲的光亮。王側妃坐在軟榻上,心緒不寧坐立不安。太子受傷,她心裏十分記掛。可不管她如何的懇求,太子妃就是不准她踏出房門一步。
如今這太子府,就是她慕容太子妃的天下。她院子裏的丫鬟,全都被她用各種藉口給處置掉了,剩下的都是她派過來的心腹。
以前,還有太子護着她,太子妃也不敢明目張胆的對她下手。可如今太子被軟禁在太子府,心情不暢,根本無暇顧及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想到太子妃那陰測測的眼神,她就不禁後背一陣發涼。
「將門打開。」門口傳來一道清冽的嗓音,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王吟雪渾身一顫,忍不住用手護住自己的腹部,一臉戒備的望着站在門口的太子妃。
「怎麼,見了本宮,也不知道行禮麼?」太子妃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有些嫌棄的扇了扇衣角,捂住鼻子冷哼道。
王側妃不敢不從,只得上前兩步,小心翼翼的跪了下去。「參見太子妃。」
「王側妃似乎不大樂意看見本宮啊?不過也不打緊,本宮也討厭見到你那張虛偽做作的臉!」太子妃哂笑兩聲,繼續說道:「這院子裏的丫頭是怎麼服侍的,怎麼連盞燈都捨不得點,也不怕光線不好,讓王側妃磕着碰着了…這萬一有個好歹,傷了王側妃肚子裏的孩子,那可就罪過了…」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看着王側妃肚子說完這番話的。她是堂堂正正的太子正妃,憑什麼一個側妃能在她之前懷上太子殿下的骨肉?這個王吟雪,表面上看着恭順端柔,從不爭風吃醋,可就是這樣不會叫的狗,讓她這個太子妃顏面盡失受盡了恥辱!
看着懷了身子後,愈發容顏出色的王側妃,太子妃心裏就一陣不痛快,恨不得毀了她那張讓太子痴迷顛倒的容顏。
不過,她是慕容昭華,是未來的皇后,她不能落人把柄,就算是做這些陰損的事情,也不該她親自動手。
招了招手,身後立刻閃現出幾個粗壯的身影來。那是太子府里,專門做些粗重活兒的粗使婆子。她們雖然沒有機會伺候主子,但都是最容易收買的人手。
「王側妃懷了身子,極為辛苦。你們還不過去,幫她揉捏揉捏。」太子妃挑了挑眉,依舊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吩咐道。
那些婆子們走上前去,一把將王側妃架住,然後便下了狠手,在她柔嫩的身子上使勁兒的掐了起來。
「啊…」王側妃痛得慘叫一聲,但卻不敢出言頂撞。因為她知道,如今的太子是無法再護着她的。她若是呼救,想必太子妃會更加的痛恨自己。
可是微微隆起的肚子,是經不起她們這般折騰的。她只能默默地祈禱,那孩子堅強一些,能夠挺過這一陣去才好。
太子妃見她不開口,頓時沒了興致,帶着一大幫的丫鬟婆子離開了。等到太子妃離去,王側妃這才小心翼翼的跪了下來,哭着懇求那些粗使婆子手下留情,並答應將自己的珠寶首飾都給她們,只求她們不要傷害她肚子的孩子。
那些婆子也都是見錢眼開的,有了好處,自然就不怎麼折騰人了。不過太子妃的命令,她們也不敢不從,只不過不再針對她的肚子。
「王側妃也是個可憐的,都大着肚子了,太子妃還要那樣對她。」
「你說話小聲些,小心被人聽到傳到太子妃的耳朵里!」
「平日裏看着太子妃端莊敦柔,一臉和氣的,沒想到嫉妒心這般大…」
「出身世家大族又如何?沒有孩子傍身,又如何能在太子府立足?這不王側妃有孕,太子妃急了唄…」
幾個下人聚在一起,正談論着主子們的是非。反正如今太子被軟禁,根本毫無地位可言。她們這些當下人的,自然沒那個心思盡心盡力的服侍人的。
角門處,一個長相醜陋的丫鬟給了看門的一些好處,偷偷的溜出府去,直奔忠勇侯府而去。
侯爺在聽聞女兒的遭遇之後,不由勃然大怒。「好個慕容氏,竟然不將本侯放在眼裏,如此刁難欺負本侯的女兒,真是欺人太甚!」
「侯爺您先消消氣,可別為了那些不值當的傷了身子。」侯夫人雖然心疼女兒,但也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
太子如今失了勢,一蹶不振,女兒的地位自然也跟着下降。慕容昭華出身慕容一族,乃清貴之流,又貴為太子妃,處置府里的侍妾,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女兒出錯在先,如今被刁難也是在所難免。可到底是自個兒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侯夫人如何不心疼?只不過若是就這樣鬧上門去,怕是討不到好不說,還會因為理虧而造人詬病。
太子生母東宮皇后娘娘薨逝,太子本該守孝一年。然而陰差陽錯之下,女兒在這期間懷上了孩子,這可是大逆不道的滅門之罪!
「夫人叫我息怒,我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忠勇侯氣得跌坐在椅子裏,臉上滿是怒容。
那個通風報信的丫鬟,正是王側妃的陪嫁丫鬟。因為有幾分顏色,礙了太子妃的眼,便叫人毀去了她的臉蛋。如今她的臉上滿是傷疤,溝溝壑壑,慘不忍睹。可是對王側妃的衷心,卻始終沒有改變過。
「此事還得從長計議。這畢竟是太子府後院的事情,侯爺摻和進來不合適。」侯夫人一邊勸着,一邊努力的想着對策。
她並非是怕事之人,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還是謹慎小心為妙。太子的處境已經大不如前,若是再抖出什麼別的罪狀來,那太子的地位怕事更加保不住了。
侯爺聽侯夫人這麼一說,也不好多置喙,氣得拂袖而去,去練武房拿那些兵器發泄去了。
長樂侯府
霓裳聽說王側妃在太子府的遭遇,起初有些不大相信。王家表姐那樣聰慧伶俐的一個人兒,豈會被欺負到這般田地?
「消息可靠嗎?」
「絕對可靠!雖然如今的太子府有重兵把守,但有些事情還是瞞不住的,稍微使點兒手段就能打聽得到的。」初荷滿是自得的說道。
她包打聽的本事,可是實至名歸的。
「看來,表姐的處境的確不怎麼好。」霓裳感慨了一句,卻並未有多餘的同情。
她不是聖母瑪利亞,對算計過自己的人還能一如既往的包容和喜歡。她對王吟雪的好感,早在她想要將她弄進太子府當側妃的時候,就已經消失殆盡了。
「原以為做皇家的媳婦是多麼榮耀的事情,看來也不過如此!」初荷頗為感慨的嘆了口氣,語氣中充滿了失望。
霓裳瞪了她一眼,道:「不過表面光鮮而已。太子雖然身份尊貴,一旦失去了那個光環,也不過是普通人。你以為幾個女人共事一夫能夠相安無事?簡直痴人說夢!」
初荷吐了吐舌頭,慚愧的道:「小姐說的是。能夠像侯爺這般妻妾和睦的,這世上的確少有!」
說到這裏,霓裳不禁又想起了那個杜姨娘。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難道這世上真的有心如止水,不在乎名分地位,甘願人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