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院鬧了一陣子,忽然變得安靜下來,讓霓裳覺得頗為奇怪。若說他們真的放棄了,打死她都不會信的。
「小姐,聽門房的阿三說,有貴客上門,侯爺正在前院親自招待呢。」初荷手裏拿着一把臘梅,蹦蹦跳跳的跑進來,臉蛋凍得紅紅的,卻顯得更加的嬌俏可愛。
淺綠見她這般沒規矩,不由得拉下臉來訓斥道:「說過多少回了,要謹言慎行,瞧瞧你這樣子,叫夫人看見又要責罰了!」
初荷不以為意的皺了皺鼻子,小聲辯駁道:「我這性子也不是三兩天了,哪裏能說改就改了…」
「你還有理了…」淺綠有些懊惱,卻又無計可施。初荷這性子,小姐都沒多加約束,她又能如何說得動?
如今小姐年紀也不算小了,最是注重閨譽的時候。如果身邊的丫頭都像初荷這樣沒規沒據的,萬一叫外人看見了,還不辱沒了小姐的名聲?
霓裳聽見她們二人鬥嘴,這才回過神來問道:「什麼客人?」
初荷笑嘻嘻的走過去,將手裏的臘梅插在一個雙耳如意瓶中,這才津津有味的將自己聽到的消息如實稟報。「小姐,那位公子穿着華麗不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據說,他身邊還跟了兩個人高馬大的護衛,看起來很威風呢。」
「是嗎?」霓裳眨了眨眼,似乎對這位客人十分感興趣。畢竟閨閣女子,能夠出門的機會少之又少。平日裏只能守着這後院過日子,生活確實挺單調的。「能夠讓老爺親自去招待,想必身份不會差。」
「嗯,奴婢還聽阿三說,那位公子很年輕,長得也很好看呢…」初荷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說起這些事情來,臉色都激動地微微泛紅了。
霓裳只是抿嘴笑了笑,並未給予熱情的響應。所謂各花入各眼,每個人的評審標準不一樣而已。
初荷見小姐似乎不太相信她所說的話,立馬信誓旦旦的說道:「奴婢是說真的!阿三平時很少這麼誇別人的,他說好看,那就一定好看!」
淺綠忍不住抬手敲了她一個腦瓜崩,瞪着眼睛說道:「在小姐面前說這些,你羞不羞啊?若是壞了小姐的清譽,看夫人不打死你!」
初荷扁了扁嘴,只得閉口不提。
學着做了一上午的針線,霓裳眼睛有些眼花繚亂,於是站起身來,吩咐淺綠拿了一件鼠灰色雙面織錦斗篷,說是要去院子裏走走。
正值寒冬臘月,整個錦州城都覆蓋在白雪皚皚之下,顯得特別的濕冷。霓裳手裏捧着鎏金福獸小暖爐,小心翼翼的在雪地里行走着,呼吸着戶外新鮮的空氣,欣賞着院子裏梅花綻放的美景。
「這冰天雪地的,它倒是開得極致。」小手伸出去,輕輕地觸碰那枝椏上盛開的臘梅,霓裳不由的讚嘆。
在鋼筋水泥的大都市,哪裏能有這樣的美景可以賞玩?即使人造的景觀,看起來也顯得突兀,沒有這般來得清新自然。
「小姐還是披上斗篷吧,可莫凍壞了身子。」淺綠跟在她身後三步遠的距離,挺拔的身子一絲不苟。
霓裳回過頭來,莞爾一笑。「淺綠,你這個管家婆還真是一刻都不清閒吶…比那年長的嬤嬤還要碎嘴…」
淺綠面色一紅,還未來得及答話,就有一道陌生的嗓音從一旁傳了過來。「這裏的景致的確不錯,沒想到侯爺也喜歡風花雪月。」
「哪裏…這些都是夫人喜愛之物,老夫是個粗人,哪裏懂得這些?」侯爺跟平時說話的語氣很不一樣,態度似乎恭敬許多。
霓裳暗暗好奇,這人到底什麼來頭,居然能夠讓侯爺這般禮遇?正要轉過頭去,腳下一個不穩,差點兒摔倒在地。好在淺綠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扶住了。
「小姐,您沒事兒吧?嚇死奴婢了。」
霓裳拍了拍裙角的雪,不以為意的道:「沒傷着,不礙事。」
似乎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剛剛還在親切交談着的二人望向這邊。侯爺先是微微蹙眉,當看清那斗篷下那張俏麗的小臉蛋時,這才和緩了一下臉色,輕咳兩聲替客人介紹道:「這是老夫的小女霓裳。」
霓裳愣在那裏,不知道該上前去還是離開。畢竟在古代,男女大防,有一大堆的規矩要守。
「霓兒,還不過來給清郡王請安?」侯爺見女兒站在那裏不動,催促道。
霓裳回過神來,小步走上前去福了福身,道:「見過郡王。」
「這位便是侯爺的愛女,果真不俗。」那位被稱為郡王的男子,聲音像甘泉一樣好聽。看起來年紀不大,十四五歲的模樣,卻顯得極為穩重。一舉手一投足之間,均是極致的優雅。可見,教養良好。
霓裳暗暗地吐了吐舌,他真是會裝啊。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卻偏要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看着就覺得好笑。
淺綠作為霓裳的丫鬟,寸步不離的跟隨左右。霓裳行禮的時候,她也蹲了蹲身子,然後安靜的站在一旁,低眉順眼不敢有半點兒差池。
「郡王過獎了…」見有人夸自己的女兒,侯爺臉上的笑容便更加真誠起來。
霓裳知道不便留下來,抬頭對侯爺說道:「爹爹,霓兒去母親那裏用午膳,一會兒再去祖母那裏請安。」
「乖,去吧。」在侯爺的眼裏,霓裳依舊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他愛憐的摸了摸女兒的頭,然後便放她離去了。
清郡王看着那離開的身影,良久才收回自己的視線。他眼底閃過一抹深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郡王此次來錦州城,可是有什麼要事?」侯爺陪着他在院子裏轉了一圈,這才開口問道。
耿烈臉上閃過飄忽不定的神色,繼而笑着說道:「侯爺多心了。烈不過是路過此地,遊山玩水罷了,並無其他的事情。」
侯爺捋着鬍子爽朗的笑了起來,心下一松的同時,也微微感到遺憾。他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夠回到京城。天子腳下,那才是最榮耀的地方。從他做官封侯開始,他每年的考績都是優。可是上邊兒似乎忘記了他的存在,一直沒有機會升遷。
這清郡王乃福親王嫡次子,年紀輕輕就被封了郡王。他的突然出現,讓侯爺看到了一絲的曙光。奈何,人家並不是來傳達天聽的。
「你說什麼?侯府來了貴客,是什麼人打聽清楚了沒?」江氏在床上躺了幾日,好不容易能起身了,又開始不安分了。
一個穿着柳綠色衣裳的丫鬟低着頭稟報道:「啟稟夫人,據說是從京城來的貴客,好像是一個什麼郡王。」
「郡王?」江氏驚呼一聲,心跳不由得加快。
「你們在說什麼郡王?」無意中聽到郡王二字,君虹裳近日來的不順心一掃而光,一雙罩子閃閃發光,猶如盯上食物的蒼蠅。
江氏笑得一臉詭異,招了招手示意女兒過去。母女倆拉着手說了好半晌的私房話,半個時辰之後,君虹裳便穿着一身簇新的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在滴水成冰的冬日,顫顫巍巍鬼鬼祟祟的出了凝香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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