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被劍逼着,帶着這群不速之客向千雪的房間走去。
半夜裏,千雪怎麼也睡不着,起來坐於窗前,此時突然聽得腳步聲,覺得奇怪,天色尚早,街市上也無店面開門,怎麼這客棧這麼早就客人。貼耳在門上傾聽,屋外腳步聲雜亂。千雪雖不會武,耳力奇佳,一聽便知來人絕不是普通人。正躊躇,那腳步聲越來越大,正是朝這邊來。轉念一想,也不會把我怎樣。遂端坐在桌前,細細品茶,雖不知其味,卻也淡然處之。
來的人正是吳子令的師兄的大弟子,姓李,名遠,也是聞名於江湖,人稱「花狐劍」。是笑他花招層出不窮,又似狐狸一般奸猾。但這雖是笑稱,但此人武功獨到,雙手分別使得一長一短的兩把劍,不可小覷。他只裏面有人,叫小二叩門,說是送茶水。小二連連叫苦,明知道裏面只有一女子,哪有那個賊子。
千雪冷笑一聲:「何人在外面?要進便進,哪有那麼多花樣。」
李遠一聽,是個女子,已是大驚,推門而入。只見千雪安然靜坐於桌前,並無懼怕。他走近一看,自己雖是個粗野之人,卻也沒看過像千雪這樣的女子。
「你可認識秋影痕這奸賊?」
千雪冷冷看了他一眼,心裏暗暗責罵,你這小人,秋大俠豈是你罵得的。
「當然認得,」千雪站起來,大聲說道:「秋大俠光明磊落,怎麼到了你這裏就成了奸賊了?」
後面的人一聽,立馬又不服氣的,站出來大聲說道:「他殺我師叔,又殺了驚木方丈、清三公子以及詩仙樓的全部人口,又縱火燒樓,想隱藏蹤跡,不料天不准,它若不是奸賊誰還是?」
千雪一看這人,心裏便不住窩火:「我和他一路在詩仙樓里,怎未見得他殺人。你又不在,只不過是道聽途說,那能信得。」
這人一見千雪為秋影痕辨白,本就有氣,上手便抽劍,運起清風劍訣向千雪刺來。千雪又不會武,只往後退,那人見千雪閃躲,那還猜她不會武功,還以她想戲弄自己,執劍向前。千雪一驚,見他還不住手,邊呵斥道:「你好不英雄。」
齊漠北自詡英雄,一聽此言,劍招一緩,千雪手臂輕輕吃了一劍,鮮血一下子迸濺出來,染紅了衣衫。
齊漠北見輕輕一劍就已經刺傷敵人,一驚,這人難道是不會武功,才如此的。連忙問道:「你不會武功?」
李遠聽她一說,也覺得慚愧,只是沒想到她居然不躲不閃,也是一驚,展眼千雪就已經受了劍傷,也是驚訝。
「師弟,你怎麼如此莽撞。」李遠快步上前,詢問千雪,「你可知我師叔是怎麼死的?」
千雪手上劍傷疼痛,從小沒受過半點委屈,竟然被他刺傷了。額頭冷汗冒起來,緊咬牙關。
齊漠北一時失手,猛然想起自己學武之人竟然出手傷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大感慚愧,身後又是幾個小師弟,臉上面子掛不住,轉身便出。
「我知道你師叔死於火海之中,絕不是秋大俠殺了他。」千雪雖受傷,卻絲毫不落下風,自持着一份驕傲。
「你怎可說謊,我師叔武藝高強,火海哪能困得住他?」
千雪心裏叫苦,本不想搭理他,但又念着秋影痕的清白,絲毫不給情面的說道:「你師叔若是中了毒,武功減半,如何還能從火海中逃脫。」
「我師叔怎會中毒?」張遠心念一轉,「沒想到秋影痕這賊人打不過我師叔,竟下如此毒手。」
千雪好看不起這人:「秋大俠武藝高超又怎會用毒,他是中了萬財之毒。」
「萬財請我師叔前去助他,又怎麼會下毒?」
「這是一石二鳥之計,秋大俠本要殺他,現在便不能殺他,反而還牽絆住秋大俠的腳步,你現在在做什麼難道不知道。」
「哼哼。」李遠冷哼幾句,「你花言巧語來騙我,萬財和他兒子皆死於詩仙樓。哪有這種救自己的法子!」
千雪知他不會輕信自己,況劍傷疼痛,也不言語。心裏罵這巴山劍派的人,卻又只是怒目而視。
李遠和齊漠北是清風門下掌門人的大弟子和二弟子,這次奉師命前來姑蘇辦事,正欲前往杭州,途中收到一信,說是清風劍客死於秋影痕之手,那還服氣,打聽了一夜,好不容易到了此處。清風劍客吳子令門下並無弟子,卻結交好友甚多,清風劍派掌門武功與他已在伯仲之間,二人師兄弟感情極深。門下弟子也甚是尊重這位師叔,人人聽到這消息無不憤然,爭相為他報仇。
李遠一想,秋影痕既然和這女子相識,必然前來救她,遂押着她出門,設局準備殺秋影痕。
李遠心裏也暗暗佩服這位不會武功的女子,雖身在險地,卻絲毫不懼怕。也對傷了她有幾分慚愧。
李遠自知自己這幾人絕拿不下秋影痕,畢竟他久負盛名,也不是能夠小覷之人。立馬前往慈雲寺。
齊漠北自那日傷了千雪,心裏慚愧每日為千雪端湯送藥,千雪靜坐在屋裏,既不哭也不笑,每日只是讀書養病。齊漠北從小習武,所識得的人不管男女都是舞刀弄劍之人,哪有文雅之士。他素來看不起那些舞文弄墨的人,但此次一見千雪,敬佩的很。
且說秋影痕離了千雪,就連夜趕回詩仙樓,樓里廢墟一片,到處都是燒焦的屍體根本分清誰是誰。他連忙施展輕功飛奔上五樓,忽聞樓上有人聲,側身匍匐在牆上。
忽聞一聲啼哭,哭聲悲切,宛如蜀道猿啼,秋影痕一驚,此人內加修為極高,卻不知是何人。
秋影痕以壁虎游牆之術攀附在殘垣斷壁之中,忽聽一聲勁風襲來,側身一閃,立在屋檐之上。才看清這是個僧人,就感一股大力夾雜着棍棒滔滔不絕的襲來。秋影痕手中無劍,失了殘陽,隨手撿了一根枯枝運着劍訣與他的僧棍拆招。秋影痕運劍如飛,雖一根枯枝卻也如利劍般難以攻入。他心與劍通,伸張自得,雖對方兇狠卻半分好處都占不到。五十招過後,虛指向上,實則挑他僧棍。那僧人也與他都紅了眼,料他有這一招,哪知秋影痕從胸前摸到一個盒子隨手運勁,僧人沒他這麼厲害一時分不開手來。那盒子雖然打在僧人手上卻也沒將他的僧棍震落,只震得他虎口生疼。秋影痕好久沒遇到如此鬥劍,酣暢淋漓,雖無利劍在手,卻也樂在其中。八十招後,僧人已落敗象,僧棒脫手,殘枝雖弱卻已佔得上風。
那僧人僧棒雖失了,仍是勇猛異常,雙掌不下於利劍,左手運着金剛掌法,右手運着小擒拿發向秋影痕襲來。秋影痕殘枝一扔,運起自創的一套「蘭花落葉」掌法,隨意拋灑,身法微妙,令人捉摸不透。僧人根本沒有下力之處,十招之內又已輸了。
乃大吼一聲,「我今日與你拼了。」說罷,雙手一張,作勢要撲過來。
秋影痕眼疾手快,點了他的穴道,令他無動彈之法。
秋影痕喝道:「圓木,你乃驚木方丈的師弟,我與你無仇,又與你的師兄是好友,你雖年長於我,如此不說緣由就和我動手,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圓木睜目凝視,雙眼冒火:「你這狗賊,害我師兄性命,令他慘死在此,還有臉面說是他友人。我武功不敵你,你最好一劍殺了我,否則我必將殺了你。」
秋影痕心中已經猜到了幾分,萬財這老奸巨猾的黑面羅剎早已算好了這一切,將罪名全部移駕到了秋影痕身上。這移花接木的功夫可謂是不差分毫,自己也無半分可解釋的。
「驚木不是我所殺,我卻要為他報仇,追殺小人。你今日不殺你,十日之後前來拜訪。比將此事理個一清二楚,今日放你走。」
圓木絲毫不信,秋影痕在他心中早已是個萬惡不赦之徒,哪還有什麼真話可言。
「你不信我?」秋影痕撿起僧榜,伸手一劈,這木頭做成的僧棍一段為二,「他日,我若不來赴約,就如同你這僧棍一般,你信也好不信也好。」
說罷,解開圓木穴道,圓木性急,卻也知道不是秋影痕的對手,如果不給他機會,難免被人說道,雖然恨恨不平,卻也只得敗走。卻是暗打算盤,他日若不將秋影痕捉來,慈雲寺臉面無存。
秋影痕見他雖走,心中大為不快,這件事要找到元兇不難,難的是證據,他若一口咬定,自己又能如何。細細查看了詩仙樓,只見一人身材長相像極了萬衛煊,再細看,旁邊一人貌似萬財,心中暗驚。細細查看卻又見有所差別。這才大大的捏了把冷汗,這賊人實在太很,居然將後路一一鋪好,連替身如如此完美,看來此事難辦。
離開詩仙樓,秋影痕一點頭緒也無,正準備回頭去找千雪,突然想起自己的殘陽不知所蹤。乃轉回小村,去找那對漁夫,哪知盡無半分人影,心中大驚。又立馬轉回客棧,小二告知千雪已經被人帶走,身上又受傷,秋影痕心中深痛。尋了好久,忽見一持劍男子,濃眉大眼,行於街市,又到藥店抓了幾副藥。雖跟隨在後,行了好久,見一間大房子立於城外,一躍輕上牆頭。
千雪靜靜坐在書桌前,心中念着秋大俠無恙,忽然見一人影闖了進來。大驚,正欲問是誰,口被捂住。千雪掙脫了幾下,突然見他身形熟悉,大喜。
「秋大俠,是你嗎?」
秋影痕見她認出自己,也很高興。千雪輕輕一哼,手上傷口觸痛。秋影痕捧在手上,眼裏關切。
「秋大俠,你好嗎?」
秋影痕給千雪說了許諾圓木之事,千雪一聽,神色微微暗淡:「你有線索嗎?」
秋影痕搖搖頭,千雪也搖搖頭:「我卻有一條線索,你還記得我給你們說過的『七日殘』。」
秋影痕尚還記得那日千雪的話,千雪搖搖頭:「我並沒有說實話,天下奇毒甚多,這毒不僅奇特更是與我有甚深的淵源。『七日殘』是我的師父厄劫親手做的。」
厄劫老怪,秋影痕曾中他奇毒,也有半分感激他,若非如此自己也練不成這絕世的劍法。此中故事這裏卻也不說。
「千雪並不想瞞你,我從小無父無母,是空洞,月河,厄劫三人親手養大,又教了我一身才能,才有今天的千雪。但數月前,肖遙哥哥拿着月河的書信上山來找我,信中所說,厄劫已經落入黑魔教手下,空洞不知下落,月河已經動身前去找他們了。可是幾月過後,卻沒有半點消息,連空洞和月河也沒了蹤跡。如今我雖通曉天文地理,頗知武林中事,卻也不知如何。其實此次見秋大俠的目的也是為此。如果秋大俠能幫我尋得,我必將感謝,若是不得我也感激。」
秋影痕深思一番,從懷中拿出那打圓木的盒子,取出盒中的簪子遞予千雪:「以此簪為諾,送與你,快跟我走吧!」
千雪搖搖頭:「我不會武功,今日如果離了這裏,他們立馬就會前來追你。況且我又受傷,這裏沒有我親手調配的藥,一時難以好全。等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自己會走,你不用擔心。」
秋影痕細看千雪只見她氣色紅潤,氣息協調,一雙剪水眸子暗韻着光輝,倒也相信她幾分。
這一日,秋影痕別了千雪追尋萬財而去。正行至一條小路,忽見前方有一俊男一美女騎馬而至。少年也到一茶棚,牽馬與小二,和少女一同走過來。少年眉頭緊結,少女卻若無其事,只是雙眼時不時的瞄了瞄少年。
秋影痕也覺無聊,叫店家拿了好酒,邊吃邊唱歌,
趙客縵胡纓,吳鈎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閒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煊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閤下,白首太玄經。
興起之處,載歌載舞,一洗心中的鬱悶之情。少年聽後,只覺得豪氣沖天,心中甚是佩服,便抱着一壺酒走了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