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陰謀又被壓下,縱容了凌妃,也縱容了慕容徹,讓他覺得確實沒什麼大不了。
人一旦不自覺,就會理直氣壯地做出格的事情,從沒接觸過權貴的王一林不懂這個道理,她的軟弱,在不經意間給自己埋下了巨大的定時炸彈。
在皇宮裏,她可以自由地賣萌,只要說些話,便能得到誇讚,錦衣玉食之下,王一林漸漸忘記了自己是在什麼地方。
這裏是皇宮,是天下大權最集中地地方,沒人可以逃過算計。
很快,周歲禮就給她來了當頭一棒,讓她看清了皇權的無情和冰冷。
她來到這個世界整整一年了,二月初一不論在什麼時候都是個好日子,皇宮裏上上下下都忙着,御書房裏,王一林靠在御座上,抱着自己的布老虎睡覺,皇爺爺在處理國事,她耳濡目染知道一些事情,但卻沒什麼興趣。
她就是來享福的,才不要再受罪呢。
御書房裏地龍燒得很足,一林昏昏沉沉地歪在軟墊之中,就連皇帝抱着她起身出門都沒有發覺。
等她醒來的時候,卻是在大殿之上了,賓朋滿座,當中的地上鋪着厚厚的紅色毛毯,上面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東西。
看來是要抓周,一林打起精神環視一周,熟人不少,就連凌側妃都帶着孩子來了。
她心中突然來了氣,這個女人怎么半點自覺都沒有呢,沒看見她娘避之不及,一直躲着麼,怎麼還要死皮賴臉地,一口一個姐姐地往上貼呢。
惡不噁心啊!
果然,婊子就是婊子,枉她以為這個女人只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現在看來,不過也是裝純良的綠茶婊而已,騙騙蠢男人或許可以,但是要騙這滿殿的貴婦可就不太容易了。
大家都是女人,何苦演戲呢。
她從皇帝懷裏爬起,虎着臉不高興,慕容哲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微微一笑,轉而抱起了她。他的小傢伙還不知道掩飾自己的感情,這樣明顯的擺臉色可是不行的。
「父皇,寶寶還沒個名字,都周歲了,您得給咱們東明的神童起個好名字呢。」
一年之內,慕容哲聖寵優渥,他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躲在哥哥們身後的小透明了,他抱着一林,站在御駕身邊,盛氣風華,初見皇子的霸氣。
皇帝笑着應了,「阿哲說的對,朕也早想到了,來人吶,上周歲禮,等寶寶抓完周,朕還有封賞旨意給這小乖乖。」
說着,侍從內監就呈上了抓周要用的物件兒,紅色的福字大方布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物件兒,最多的還是女子常見的釵環粉黛,和繡衣瓔珞,但也放了尋常不會放的筆墨紙硯,和刀劍兵器。
一林看着下首藏得不太好的明聿,他虎氣的臉上滿是不服,她在心裏突然黑了,這個孩子始終是不行的,有個那樣黑心的娘,慕容明聿的人生不會很出彩了。
今日,她王一林倒要看看,凌靈兒的城府到底能兜多深,有些女人的心眼兒小,這個時候,最佳的報復手段不是殺她,而是讓她顏面掃地,讓她嫉妒地發瘋。
「乖乖,快去,喜歡什麼就拿什麼。」慕容哲將一林放在了地上,指着眼前的物品堆,諄諄善誘,「去,喜歡的就拿在手裏。」
一林乖巧地點了點頭,但轉身,眼裏就帶了一絲得逞的冷,凌妃在嫉妒什麼,嫉妒她抓周的東西都是國庫里最好的麼?
可惜啊,這些花花綠綠的石頭,在她眼裏,和小彈珠是一模一樣的,除了顏色漂亮,還能做什麼?
不過,她倒是很喜歡看這種艷羨的眼神呢,從小到大,就沒人羨慕過她,現在猛地享受到了被嫉妒的待遇,她還有些小激動呢。
這個時候,不做壞女人,似乎太對不起凌靈兒昔日的謀殺啊。
一林撿起了一個香囊,轉頭沖慕容哲笑了笑,隨即就將那噁心的玩意遠遠地丟開,她彎腰將所有脂粉和香囊都丟了出去,什麼金線繡衣和女紅用具,更是被她丟了老遠。
她上輩子都沒用過的東西,這輩子更加不會用,誰愛做賢良淑女誰去做,她就是來做遊手好閒的郡主的。
見一林這樣,皇帝在上面撫着鬍子開懷大笑,得到了鼓勵的一林,更加耍得起勁,她跳出了繡布,步履蹣跚地走嚮慕容緋,笑得可無害。
「七叔叔幫我拿,寶寶還有東西要包包。」
「好。」慕容緋看一林將女子物件兒悉數丟棄,只留了金銀珠寶和文武物件兒,心裏歡喜,這孩子真好,居然沒有把三棱刺和鐵鞭毒藥丟出來,果然識貨,是個神童哦,真是個好徒弟的料子。
因為女子物件被悉數丟棄的緣故,老七慕容緋和老三慕容哲兩個人藏在裏面的東西也暴露了,尤其是慕容緋那一堆好貨,帶血的匕首,寒芒鋒利的三棱軍刺,十幾個意義不明的藥罐子……
他的東西太容易認,一時間大殿之上嫌棄的聲音四起。
「老七,還不趕緊將你的東西撿出來!「
原本高高興興看自己女兒抓周的慕容徹猛地拉下了臉,揪住了歡歡喜喜拖着一地東西要往上走的慕容緋。這個沒規矩分寸的東西,居然敢在周禮之中放這樣不吉利的東西,真是幾日不打,要給他上房揭瓦了。
誰知道,以前見了慕容徹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的老七,此刻卻不知道從哪裏得了骨氣,頭一別,還挺得意,「寶寶可喜歡呢,大哥放的香粉和胭脂卻都被丟了,呵呵呵呵,撿東西的該是大哥吧。」
氣氛略有尷尬,皇帝乾咳了一聲,笑意不減,「徹兒,你退下,今日高興,你就隨弟弟們鬧鬧何妨。」
大人們還說着話,一林早就四腳並用地爬回了御台,她伸手,皇帝便趕緊將她抱起,接着,一林做了一件令殿中人瞠目結舌的事情。
她小手摸着皇帝的腰帶,手腳麻利地將皇帝的雲龍貔貅玉佩解了下來,咬在了自己嘴裏,而後,語出驚人。
腹黑的一林笑眯眯地看着皇帝,歪了腦袋,「爺爺,寶寶要把這些東西放進寶寶的庫房裏。」
雲龍是慕容家的標誌,貔貅是掌管黑暗世界的南宮家的標誌。雙貴雲龍貔貅玉佩一林也有塊,但是,這玉佩分三種,一種是普通皇子要帶着的,一種是慕容氏嫡子帶着的,最後一種,只有兩塊,那就是皇帝和南宮家當主的。
這是僅次於玉璽的信物,更是國庫的鑰匙!
小小的稚兒居然說國庫是她的庫房,童言無忌,但卻驚心動魄,群臣靜默,面面相覷,看嚮慕容哲和褚貴妃的眼裏多了幾分意味深長,若不是大人私下談論,孩子怎麼會學來呢。
皇帝握着一林的手,雖然笑着,卻叫人覺得害怕,「寶寶的庫房在哪裏,爺爺怎麼不知道啊。」
一林縮了縮,她只是想賣個萌,想把好東西都拿到,讓凌妃嫉妒一下,可現在她似乎說了不該說的話,爺爺生氣了。
癟了癟嘴巴,一林委屈了,「就是爺爺說的那個最最安全的庫房啊,爺爺不是說,我們的東西放在那裏最安全麼,要是不藏得好好的,寶寶的東西一定也會被偷掉的。」
大臣們終於鬆了一口氣,皇帝將委屈着的小傢伙抱到懷裏,又好氣又好笑,「你這孩子,誰會偷你的東西啊。」
「誰不會啊!宮裏的人就老是偷奶奶的東西,奶奶卻不說,還叫三叔莫聲張,我不要把東西放在那裏,我要放在我們的庫房裏,這樣就沒人會欺負我了。」
直到這一刻,一林才想起自己是在哪兒,她不是在一個普通的家庭,而是在皇家,原本刻意準備好的理由在此時突然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她不懂自己犯了怎樣的忌諱,卻很清楚,自己遊走在觸怒龍顏的邊緣。
即便知道自己已經犯了某種忌諱,但一林顧不得很多了,今日她要做的,就是替謹小慎微的奶奶出氣,宮裏那些狗仗人勢的東西,仗着自己是服侍先皇后的,就敢對奶奶指指點點,越發大膽了起來。
不僅明目張胆地索賄,還偷偷摸摸地剋扣賞賜,最令人生氣的是前些日子,皇爺爺賞賜褚貴妃,獎勵她準備周歲宴會周全辛勞,就在三叔和褚貴妃眼皮子底下,首領太監居然陰陽怪氣地說這賞賜太豐厚,怕褚貴妃受不起。
自己那個包子奶奶居然也沒說什麼,把一大盒子珠翠就賞了那些個閹人。
可氣死她了,今天就算是觸怒龍顏,她也要說。
「爺爺是不是捨不得地方給寶寶放啊,您不是說過,那是我們的庫房,為什麼不給寶寶放呢,難道不是爺爺不要寶寶了,要把寶寶送給別人家嗎,嗚嗚嗚嗚……」
一林作勢要哭,皇帝趕緊哄她,「乖乖,不哭不哭,爺爺叫你三叔去給你放,傻孩子,爺爺的就是你的,不哭了。」
「嗯。」
可憐巴巴地應了一聲,一林要將玉佩交給慕容哲,但是皇帝握着她的手,將那塊玉佩抽出,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以後寶寶可以隨時往庫房放東西,不用怕丟了,有爺爺給你看庫房。」皇帝收斂了笑,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小兒子,又看了看坐在一邊眼中有傷的褚貴妃,這可憐的母子兩個,從來不在他面前撒嬌放肆,不爭不搶,就是這樣溫和的性子,卻依然有人欺負他們。
察覺到龍心不悅,原本竊竊私語的人都識相地閉上了嘴。
捧着聖旨的太監滿頭冷汗,可怕的靜默之後,皇帝終於開口,「朕耳朵不聾,你們剛剛說的混賬話,朕都聽見了,罪臣之女又怎樣,說不定哪一日,你們的兒女也要變成罪臣之後!」
「聖上息怒。」
龍顏大怒,群臣紛紛下跪,為那一句罪臣之後心驚膽戰,褚貴妃是罪臣之女,在宮中雖然受寵,但時常被苛待,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因為她出身太差,現在被小郡主童言無忌戳破,真是慘了。
「今日既然是個高興的日子,那不妨多添點喜事,阿緋,替皇伯父研磨,皇伯父要封你一個大大的官兒。」
「誒!真的嗎!」慕容緋猴子一樣地蹦了起來,立馬就竄上御台研磨了,他洋相百出,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殿堂之上的詭異氣氛,反而喜滋滋地。
「朕的小乖乖屬猴,阿哲和阿緋也都是屬猴的,你們三個都是有福氣的孩子,朕賜小寶新名,慕容明銳,銳兒啊,你是嫡女,爺爺盼着你銳氣蓬勃,好好長大。」
「父皇……」慕容徹跪在下方,驚得不知如何是好,皇族中,還從未有過女孩兒從字排行,父皇卻給寶寶起了這個一個名字,從明從金,比明晟這個嫡長孫還要講究。
他想要推辭,這是不合規矩的,可父皇此刻胸中有怒,他若是不識好歹,被罵一頓事小,要是牽連到靈兒和孩子就不好了。
慕容徹暗自壓下內心的波濤洶湧,但是他身邊的凌靈兒卻銀牙咬碎,幾乎要恨出血,憑什麼!一個女兒而已,憑什麼要從慕容宗族的大排行。
令人震驚的顯然不止這一件事,慕容緋研好了墨,抓耳撓腮地看着皇帝,有些着急,「皇伯父,你給我封個啥官兒。」
「慕容哲,慕容緋,你們兩隻猴兒也上前來聽封。」
皇帝此言一出,大殿內刷地一聲齊齊抬起了頭,聽封?!這個詞彙背後的意義太多了,他們兩個貴為皇子,若是派個職務,那就是該說打發個差事去做,論封的話,那不就是要封王了麼!
慕容哲的母親出身微賤,慕容緋是過繼的,他的親生父親也是個庶子,其母不過是先皇身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侍寢丫頭,只是皇上仁厚,愛惜弟弟,就賞了賦閒的侯爵之位,但沒想到他早亡,撇下一個孤兒,就是慕容緋。
最要命的,慕容緋也是個庶子,他們這兩個人年幼不說,又無甚功勳,根本沒資格受封。
但是皇帝似乎鐵了心,他將一林放在御案上,親手擬旨,一邊寫,一邊親昵地教一林念。
「封慕容哲為敬親王,慕容緋為肅親王,這樣啊,你們三個小猴兒也算是安頓好了第一步,讓禮部擇日去選址,給阿緋蓋一座王府,至於阿哲,就隨你四叔叔一起住在南宮府吧。」
聖心難測,就在眾臣以為這是終極炸彈的時候,皇帝起身,牽着褚貴妃,將她按在了御座之上。
「愛妃照顧明銳有功,你聽這小猴子一口一個奶奶,叫的多親,原本朕有個恩典,是打算在千秋節上宣佈的,誰知現在這小猴兒催得急,既然如此,那就一併賞了吧。」
皇帝轉身,看向殿中臉色各異的臣子,威嚴無比,「欽天監和禮部都給朕滾出來,別以為躲在柱子後面,朕就看不見你們兩個了。」
「皇上,臣知罪。」禮部老尚書哆哆嗦嗦地靠着柱子跪下,頭都不敢抬起,欽天監正使更是像篩糠一樣。
「擇吉日,冊封褚貴妃為皇后,從今以後,朕的三個兒子皆是嫡子,你們攀高踩低,那朕就給個高處,你們都給朕仔細地攀着去。」
「皇上息怒。」眾臣子跪得更低了,連頭都不敢抬起。
皇帝雍容睥睨大殿,氣勢威嚴,叫人不自覺地想要臣服,坐在御案的小猴子明銳,第一次近距離地感受到了權力的好處,這太酷了,殺伐決斷就在瞬間,天威逼人,容不得半點反抗。
明銳看出來了,她的皇爺爺是個頂天立地的君主,大權獨攬,沒有任何一個臣子敢反對,敢說三道四。
雖然她早知道大部分心腹重臣都知曉這個決定,今日不過是提前把戲給演完了,但此刻在大殿上人人皆從的景象,還是叫她胸中某點觸動不已。
那是野心復甦的前兆,她愛這種感覺,可以自己做主的滋味一定會很棒……
明銳雖然冒了險,但是她心中還是掂量過輕重的,褚貴妃從十二歲入宮,做了整整二十年的貴妃,即便當年褚家因禍事連坐,她依然穩居貴妃之位,一來可見皇帝真心寵愛,二來確實可見她為人謹慎,若當年有一絲一毫恃寵而驕的情緒,那今日,這皇后不知道是要輪到誰。
她所做的,只不過是提早摔了這個破罐子,讓褚貴妃少熬了幾天苦日子。
慕容哲一夜間成了嫡子,皇帝金口玉言,將他交給了南宮府,明擺着就是要找個兒子接手南宮家所有的事務,成為將來站在皇帝身後的雙貴之一。
因為二皇子慕容越瘋病沒有見好的跡象,皇帝順水推舟,將三皇子慕容哲作為備選送入了南宮府接受當主訓練。
高位變動,朝堂之下的暗流洶湧,這不是一個局外人能夠體會的,明銳雖然有着二十五歲的智商,卻沒有任何的權力周旋經驗,大部分時候,她拖着布老虎在御書房亂跑,在一旁聽着朝中的人事。
皇帝似乎發現了她喜歡御書房,天天都帶着她,飲食起居皆在一處,有意無意地跟她講些帝王權衡的道理。
有時候明銳也能耐心聽完,但大部分時候,她堅持不了一刻鐘,就會拖着自己的布老虎轉身跑掉。
古言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她不想和上輩子一樣做個短命鬼,雖然上輩子她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有了一次兩次的經驗,明銳就不太敢碰龍鬚了。
就算她有二十五年的腦子,可對方卻是活了五十年的皇帝,她是活膩歪了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什麼主意。
滿宮裏,也就是她三叔和七叔兩個能被她騙的住。
可自從封了王,這兩個叔叔進宮的次數是越來越少了,她每天無聊地快死了,跟着奶奶亂彈琴,跟着爺爺亂畫畫,把御書房所有的摺子都畫滿了各種動物。
她竭盡全力調皮着,只有在三叔回宮的時候才會變乖一點,乖乖地吃飯,而不是讓人端着飯碗滿屋子追;乖乖地睡覺,因為三叔會陪她,給她說悄悄話傾訴。
只有這個時候,明銳才會感覺自己是被需要的,而不是一個吉祥物般的孩子。
「明銳啊,三叔好累,今日你四叔公又出了許多難題,要三叔不用稱,算碎銀子有多少,三叔都沒有吃飯,可一想到你在這裏等着我,我就又有力氣了。」
慕容哲倒在床上,滿身汗臭味,但是明銳卻不嫌棄他,她枕在慕容哲肚皮上,喃喃自語,「叔叔,今日寶寶有洗澡澡哦,大木桶里裝滿了水,一個寶寶跳進去,和寶寶一樣多的水就跳出來,撒了滿地,原來寶寶有好大一隻哦,地上的水好多呢……」
小人兒的話讓慕容哲靈光乍現,對啊,多大的東西進去,就會溢出多少水,他只要用斗量一量溢出水有多少,就可以估算,那樣大的一個銀錠是多少了!
「叔叔的明銳真是神童!」
慕容哲也不累了,他大大地親了明銳一口,舉着她在床上轉了三圈,興奮不已,明銳也被他的快樂所感染,咯咯咯直笑,「飛飛,寶寶要飛飛,叔叔不要停。」
叔侄兩個的歡聲笑語在寂靜的宮闕里傳得很遠。
門外南宮輝和皇帝站着,今日他進宮是想告訴大哥,小哲實在不是做家主的料子,規矩有餘,魄力不足,從小做庶子的他習慣了謹慎,不像嫡子那樣肆無忌憚。
少了這份肆意,就練不出果敢的氣度。
南宮輝想要推掉慕容哲,二小子的病漸漸穩定了,恢復指日可待,他實在是不願再浪費時間。
皇帝雖無奈,但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小兒子着實太規矩,兩個人本來想跟慕容哲說明,誰知,在門外,卻聽到了一大一小的這一番對話。
南宮輝拉住了要推門的皇帝,輕輕地搖了搖頭,拉着他走到僻靜無人處。
夜色很好,清輝滿地如水流華,兩個年事已高的兄弟一前一後走在湖廊之上,許久,南宮輝突然嘆了一口氣。
「大哥,你怎麼看,明銳的話不像是無意為之。」
「確實不是,」皇帝笑着,滿是瞭然,他拍了拍略有驚訝的南宮輝,頗為自豪,「別看明銳年初才過了周歲,別人看來,她也就是個兩虛歲得聖寵的娃娃,但這孩子很有些城府,上次劉大個兒吵着要出征,在大殿上死賴着,明銳牽着個布老虎站在他面前,只問了一個問題,劉大個兒就被臊得滿面通紅,羞遁而去了。」
「什麼話,我倒是沒聽說呢,大哥看來是觀察許久了吧。」南宮輝淡淡地笑了,他這個哥哥啊,總是很有主張和膽量呢,居然會觀察一個兩虛歲的孩子。
「劉將軍性子急躁,說他、出馬必定平息邊患,還腆着臉誇了自己許多,明銳喜歡在地上亂跑,劉將軍躺下就擋了她的路,這小傢伙生氣,就問劉將軍,手邊小小玉帶尚且不平,何談千里之外平天下,哈哈,你也知道,劉將軍近年發福,玉帶三尺尤嫌擠,他撒潑,玉帶就鬆了扣子,七零八落,倒是被明銳抓到,笑話了去。」
說起這件事,皇帝越發自豪,那日之事確實是個意外,「這還不算,劉將軍發窘提着褲子站了起來,明銳還磕磣人家,喃喃着說,將軍神武,肚滿肥肥,是要用體重壓死千萬匈奴麼,當下就把定北侯笑岔了氣,這個壞小子,劉將軍好歹算是他的前輩,他卻沒輕沒重地大笑。」
「可大哥也笑了不是麼,難怪大個劉天天打拳,府中不動葷腥,原來是要去他那肥肥的腸肚,呵呵呵。」
南宮輝笑了,這個孩子真是太出乎意料了,比她的父親強太多了,這股子說話憋死人的混勁兒,倒像是越小子……
「大哥,讓阿哲帶着明銳來我府里住吧,你每天下朝,也來看看,我倒要試試,這個孩子有沒有天分。」
剛剛的對話中,大哥對明銳的嬌慣寵溺已經超越了任何一位皇子,能將小小孩子日日放在御書房,任由她在摺子上亂畫,對她『無意』間的議論朝政也不加勸止,反而還很得意,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明銳是如此的聰慧。
大哥的意圖他有些明白了,既然慕容家家主的那一關明銳過了,那就該輪到南宮家的考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