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在聽完南楚的一番話後,韓凌的臉色也漸漸的沉凝下來。
「天狼、井宿、北河、南河、積水、水府……」從中抓出關鍵的字眼,她一字一字的低聲沉吟,清麗的黛眉間也微微輕皺。
片刻之後,她的眸子中漸漸溢出一片晶亮的光芒,同時也透出深深的惶恐憂慮。
徐墨玄見她臉色發白,不禁擔憂的問:「阿凌,你怎麼了?」
韓凌攥緊了雙手,似要說什麼,但目光落在徐墨玄身上數道鮮血淋淋的傷口時,剛到唇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她連忙從懷中取出一隻青瓷瓶,遞到徐墨玄手中,說了一句:「五少爺,阿凌身上所帶的藥不多,這些也只能暫時給你止一下血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說完,她倏然起身,向着不遠處那匹紅棗馬奔了去。
可就在她欲翻身上馬的時候,陸顏召攔在她身前拉住了她的手。
「阿凌,你要去哪裏?」他問。
韓凌止住腳步,看向陸顏召的神情中盛滿憂淒,仿佛是掙扎着下了什麼決心一般,她驀地向陸顏召跪了下來。
這一舉動令陸顏召錯愕的變了臉色,正要扶她身,就見她抬起頭來,一雙水燦晶瑩的眸子望向了自己,肯求道:「陸公子,阿凌這一次是真的有事求你,需要你幫忙!」
「有什麼事情你直說就是了,何必求我?」陸顏召見她這一幅神情,不由得心疼,再次握緊了她的手,欲拉她起身。
韓凌卻執拗道:「不,陸公子必須受阿凌這一拜,否則阿凌會覺得……對不起陸公子!」
這一句話令陸顏召伸出去的手忽地頓住,他也好似想到了什麼,低聲問道:「你還是不放心你的母親和清落姑姑,是麼?」
韓凌輕聲低吟了一個字:「嗯」,然後微微低下了頭。
陸顏召沒有片刻遲疑,又柔聲問道:「那你想讓我如何幫你?」
韓凌猶豫着沉吟了一陣,才眸光堅定的看向陸顏召,說道:「我想製造一起刺殺,讓香妃娘娘與我母親詐死,然後再將這樁罪名推到日本人的身上!」
詐死麼?這的確是一個永絕後患的好辦法。皇上必然不會放任自己的寵妃永遠的離開皇宮回到民間,那麼唯一的辦法便只有讓她們永遠的「消失」於人世,只有她們「消失」,從此以後就不會再有人去追查她們的下落,然而……
「如果要做這件事,就必然會與你父親兵刃相接,而且即使成功了,你的父親也一定會因保護香妃娘娘不力而遭到皇上的責罰!」
韓凌說到這裏,眸中露出一抹黯然的愧意。
「陸公子,阿凌並不想再利用你,可是……」
韓凌還想說什麼,陸顏召忽地截斷道:「你不用再說了,我都明白!」頓了一聲,他又斬釘截鐵的續道,「這個忙,我願意幫!」
說完,他又蹲下身來,微微含笑看着韓凌。
「阿凌,其實你不用求我,我也會幫你這個忙,不管怎麼說,你現在還是我的未婚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道。
韓凌聽罷一陣感動,她知道陸顏召這句話雖然說得輕鬆,但心中必定承受着巨大痛苦,尤其他剛剛得知了他母親之死的真相。
沒想到到頭來,還是要再一次的利用他,而且還是利用他去對付他的父親!可是她的時間不多,而且從剛才焦婉婷的話中,她有隱約的感覺得到豐臣瀧一必然也來到了大眳,如果豐臣瀧一來到大眳,那麼與他一起去了日出之國的言藩是否也會回到大眳來!
七年前,因楊家之案令言藩入獄,言藩必然對大少爺以及清落姑姑恨之入骨,他是否會想盡一切辦法的對付大少爺和清落姑姑?
雖然這些僅僅只是她的猜想,但這個念頭足以讓她害怕憂懼,尤其大少爺身邊已無一個暗衛,而且他並不懂武藝,若是讓那些敵人有機可趁……
韓凌不敢再想下去,她的心中只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必須儘快的找到大少爺,否則很有可能會像上一世一樣,永遠也見不到他了!
她不能讓大少爺有事,更不能讓母親有事!
在如此決擇兩難的時刻,唯有再一次的利用陸顏召,也只有他有足夠的力量去對抗他的父親,只有他來做這件事情才會將傷亡減少到最低程度。
他畢竟是陸丙的兒子,陸丙對他一定會手下留情!韓凌心中寬慰的想,可也知道這樣的想法有多麼的自私!
她看向陸顏召,再次頷首,仿佛暗下了什麼決心似的,語氣十分肯定的道:「陸公子,你的恩情,阿凌一定會回報!」
陸顏召不由得笑了起來,這句話是如此耳熟,就好像回到了七年前,還是六歲女童的她也對他說過同樣的一句話,只不過,那個回報方式讓他有些啼笑皆非。
可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韓凌又認真的補充了一句:「我知道陸公子想要什麼,阿凌願意……以此為報!」
陸顏召看着這一雙澄澈幽黑的眼眸,如同寒潭秋水般照映着他的內心,不覺心中暗喜,但也苦澀萬分,他喜的是,終於聽到她作出了這樣的承諾,苦澀的是,她說這句話時的眼神中並無喜悅,也就是說,她並不十分心甘情願。
這句話的意思,也許別人不懂,可是徐墨玄卻聽得十分明白,他立刻拖着傷重的身體大步走到了韓凌的身邊,拉着韓凌的手,緊張而不解的問道:「阿凌,你為什麼一定要求他,這件事情我也可以幫你,你應該知道,無論什麼事情,只要你開口,我都會幫你!」
韓凌眼中一潤,她當然知道徐墨玄什麼都願意為她做,可是這件事情偏偏不能讓他來做,陸丙已然知道他的身份,是絕不會對他手下留情的,而且他現在也受了極重的傷,怎麼還能讓他來幫這個忙?
韓凌一句話也沒說,狠了狠心,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遞於了陸顏召。
「荷包里的東西,麻煩陸公子交給我的母親,我母親看到之後,必然會配合陸公子的一切行動!」說完,韓凌慎重而感激的道了一句,「拜託陸公子了!」
陸顏召接過荷包,握在手中,很是小心翼翼的緊了又緊,他朝韓凌點了點頭,旋即轉身,只是足尖一點,便很快跳到了馬背上。
拉起韁繩之後,他又回頭看了韓凌一眼,含笑說了一句:「我等你的回報!」然後一聲清喝,策馬疾馳而去!
「陸顏召,你給我回來,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誘騙良家少女?」徐墨玄忍不住高聲對逐漸遠去的駿馬上的背影厲喝了一句。
聽到這一句話,韓凌不禁覺得好笑,可是這個時候又怎麼笑得出來,她也一言不發,再次邁步,走到了自己的那匹馬旁,正欲翻身上馬,徐墨玄又拉住了她。
「等等,阿凌,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剛才,你是故意將陸顏召支開的吧?你為什麼要陸顏召去救你母親和清落姑姑?」
「還有,你告訴我,豐臣瀧一到底是什麼人?」
徐墨玄發出一連串的質問,並帶着一絲擔憂和期切的看向了韓凌,他希望她將積壓在心中的苦楚全部說出來。
而就在他提到豐臣瀧一這個名字時,韓凌腦中一道光芒一閃,眼神中突現出更深的恐懼!
「五少爺,我現在沒有時間跟你解釋這些,等我回來再說!」她匆匆的留下這一句話後,便迅速的翻身上馬,策馬離去!
徐墨玄一陣愕然,正要去追時,卻扯動着身上的傷口一陣鑽心刺骨的疼痛。
南楚急奔過來,抓住了他的肩膀,說道:「你現在身上的傷極重,還是留下來先上點藥吧!」
「可是她的安全也同樣重要,南楚,你剛才也聽見了,錦衣衛也在尋找大哥所說的那本書,而且剛才阿凌說了那樣一句話,這幫人怎麼可能會放過她?」
「南楚,她現在一定是去找我大哥,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在路上?我們現在必須、馬上跟上她,保證她的安全!」
*****
韓凌的確是去尋找徐舒玄,而且她也從剛才南楚告訴她的那些話中解析出了答案,四面環水,天狼井宿,如果她猜測不錯的話,這個地方,定然是桃源谷,而且這個地方,她並不陌生,前世,師傅便帶她去過那裏,並在那裏教了她很多東西,包括下棋、劍術與星象之術!
她記得,那是一個雲霧繚繞,山水相映成趣的世外桃源之地,那裏不但景致幽美,而且有雪白色的雪鵠成群,不管春夏秋冬四季如何變幻,桃源谷的氣候都十分的溫暖適宜,許多泉眼汩汩噴出如傘蓋的水幕,遠望之如同連綿起伏的畫卷。
師傅喜歡彈琴,他總是抱着一把焦葉琴,臨水彈奏。
她永遠難忘,當琴聲從師傅那一雙修長潔白的指間飛出時,成群的雪鵠在師傅頭頂上盤旋,而水中的魚兒也似受了感染一般,盡皆游到了岸邊,那場景亦幻亦真,煞是奇美!
此時,徐舒玄來到桃源谷,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絕美的場景:一名鶴髮童顏的男子正抱琴坐在一汪泉眼附近,正忘我的彈奏着那已然絕跡失傳的名曲——廣陵散!
聽着這首曠世名曲,以及這樣一張似乎永遠也不會老的容顏,徐舒玄的眼中也盛滿了不一般的驚訝。
雖然他心中有疑,卻也不敢肯定,原來設置那一句謎底的人果然是他小時候遇見的那位白髮道人,也就是救了他並教了他五行八卦與星象之術的師傅。
徐舒玄幾乎脫口而出,喚一聲師傅,卻不料,這個白髮男子先開了口。
琴聲徐徐而止,他將雙手放在了琴弦上,抬起一雙湛藍如深海般的眸子,看向了正震驚的站在一注泉眼對面的徐舒玄。
「來我這裏的人果然是你!」看到他長身玉立的樣子,白髮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接着又問了一句:「你的腳已然全好了麼?」
徐舒玄愣了片刻,終頷首十分恭敬的答了一句:「是,還要多謝師傅當年賜藥!若非師傅出手相救,舒玄也難活至今日!」
當年他遇到了一干刺客的追殺,不僅從馬背上摔了下來,甚至在寒冷的大冬天落進了冰水裏,是這個白髮男子將他從冰河中救了出來,給他服了一些藥,並教給了他一個藥方,之後,在魏國公府的幾年中,他都有按照這個藥方為自己暗自配藥,冶療腳傷,原以為自己將永遠成為一個殘廢人的他沒有想到僅僅在三個月的時間之後,雙腳便已完全康復,只是,那時候,姐姐已死,父親也不在身邊,他要一個人孤獨的面對那些藏在暗處企圖謀害他的敵人,便只有佯裝殘廢,在輪椅上一坐便是十多年。
白髮男子淡然含笑的沉吟了片刻,右手的五指忽然在琴弦上一撥,發出清雅悅耳的響音。
「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你能活至今日,也全憑你自己的智慧!世間之事,我本不欲多管,當年也只是一時憐憫心起罷了!」他說道。
白髮男子的語氣極淡,待人接物的態度也並不是那麼熱枕,可徐舒玄知道這個男人的內心其實一點也不冷。
「那您為什麼又管了現在的這一件事呢?」徐舒玄微笑着問,語氣略有些調皮。
白髮男子神情略微頓住,想到了自己所設下的這個謎題,十多年前,他是因為憐憫救了這個男孩,那麼七年前幫那個女人保管這一本書,又是為何?
他也知道,只要這本書一出世,必然又要掀起一陣血雨腥風的紛爭!
難道是在這世間活得太久,太過寂寞了麼?
他再次看向徐舒玄,向這個已經長得風姿玉秀氣度不凡的少年招了招手。
「你要的東西在這裏,自己過來拿吧!」他道。
「是!」徐舒玄吟吟一笑,立摘下幃帽,步伐極穩健從容越過溫泉,向白髮男子走了過來,及至面前時,他忽地撩起青色的衣袍,屈膝跪了下來,並恭敬的向白髮男子鞠了一躬。
「舒玄代表那些亡故的忠貞烈魂,感謝師傅的援手相助!」他鄭重的說道。
白髮男子卻是悠然起身,抱着那把焦葉琴緩緩踏步而去,他赤着雙足,衣帶緩緩飄起,就好像會隨時消失於人間一般,只留下一隻紅黑色的匣子擺放在徐舒玄的眼前。
片刻之後,山谷間傳來一陣清嘯,陣陣迴響,白髮男子的聲音也由遠及近的傳來。
「要為那些忠貞烈士呈訴冤情,光靠這一本書是不行的,不過,我也只能幫你到這裏,舒玄,你的壽數不長,做完這一件事後,自己也必然會付出同等的代價!」
「你少時,我便告訴過你,絕聖棄智、絕仁棄義,絕巧棄利,以此修身之道方可保你性命,你既如此不舍塵寰,為師也不願多說,自此以後,你便好自為之吧!」
「是!多謝師傅教誨!」徐舒玄頷首,極重的道了這一句,才慢慢起身,將那隻匣子抱到了手中。
打開匣子後,他果然看到了一本書,並迅速的翻閱了書中的內容,不由得輕嘆一口氣,為了拿到這本書,他不惜讓墨玄引開那些藏在暗處的敵人,也不知墨玄現在怎麼樣了?
然而,他自己也沒有想到,在回去的路上,還會遇到另一個可怕的敵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