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駙馬張延民覲見!」一聲洪亮的聲音從大殿裏傳出。
李德全這次沒有出來,一個管事太監模樣的小太監從大殿裏飛奔出來,來到張延民跟前低聲說:「駙馬爺隨我來,義父讓我跟您說,陛下現在的心情不大好,讓您說話要注意一些。」
張延民心知這句提點是看在先前銀票的面子上,道了聲謝,就按照這幾天突擊學習的禮儀,低頭隨着小太監進了大殿。
進了大殿只覺得殿裏空間甚大,影影綽綽好像有很多屏風,明亮的燭光照的地上的琉璃瓦閃閃發光。他在小太監的帶領下,在一個屏風前跪下:
「臣張延民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張延民因為還沒有迎娶十七公主,還不能用「兒臣」自稱。
「罷了,平身吧。國婚前朕也很想見見你這個女婿。來人,把朕面前的屏風撤了吧。」
張延民謝恩後,起身站好。
屏風撤下,迎面先看見書案後坐着一個中年人,霧氣繚繞下,看不清此人面容,只能見他頭上戴着束髮嵌寶紫金冠,齊眉勒着二龍搶珠金抹額,穿着黃色百龍穿雲袍,束着五彩絲長穗宮帶。外罩大紅八轉鍛錦。
此人貴氣逼人,雖未顯怒容但仍可見其威嚴。他後面牆上掛着一個赤金九龍青底的大匾,匾上寫着一米多高的三個大字——「福祿壽」。他身前紫檀木鏤雕的案子上,左右各擺着一個四尺高的青綠古銅鼎,鼎內燒着不知是什麼香料,煙氣繚繞。
案子上放着琉璃器皿。案子兩旁放着大概十張紫楠木交椅。
正打量着,中年人咳嗽了一聲,說道:
「延民,來,到朕的面前來,讓朕好好看看你。」
張延民點頭應是,躬身來到近前,在中年人柔和目光的注視下,也仔細打量着這個昊清國的當今皇帝,烈帝朱志。
只見朱志的頭髮已顯得花白,臉也蒼白的嚇人,消瘦的臉凸顯出那高高的顴骨和精光四射的雙眼。他的身子也瘦得有些驚人,骨架雖然寬大,但是身上那件龍袍穿在他身上卻仿佛是掛在竹竿上一般。
正打量着朱志,旁邊的李德全咳嗽了一下,才讓張延民回過神來。
朱志指着張延民,側身對李德全說:
「張信先前跟朕說,他的這個兒子如何如何醜陋不堪,如何如何不學無術。難道是想欺君不成?我這個駙馬相貌堂堂,怎麼可能是個紈絝?」
張延民忙替自己的父親請罪。
「無妨!朕只是開個玩笑。今後都是一家人了,無須多禮。李德全,搬把椅子讓延民坐在朕身邊,朕想和他說說話。」
張延民危襟正坐後,朱志揮手讓周圍的下人都退出了大殿,只留下了李德全,和他身後的一個男子。
張延民此時才發現朱志身後一直站着的那個男子。這個男人就立在牆角的陰暗之中,安靜得仿佛一個影子。
甚至,在張延民看到這個人之前,他都沒有感覺到大殿裏還有這樣一個人。這個人好像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好像就是一個影子。
看到張延民的眼光,烈帝朱志笑了笑,他指着那個男子說:「這位是大內『一品堂』的供奉,平常保護朕的安全的。」
朱志今天的興致不像李德全剛剛說的那樣不好。相反,他現在好像很興奮:
「看你迷惑的樣子,朕就多給你講些。你知道這天下有『二宗六幫』吧?」
「是,父親說過一些。說『二宗』是隱世門派,『雷音宗』和『雪山宗』分別是中原和北方草原的武學聖地,兩個宗門都不插手世俗的爭鬥,而是潛心修煉,追求武學極致。而『六幫』卻是世俗門派,在各個方面與我們各國有着廣泛着聯繫。」
「不錯!『六幫』中『純陽宮』和『九道山莊』的山門都在我們昊清國,皇家給他們大開山門,廣收門徒的特權,每年還會給他們一定的財力支持,他們幫內出師的弟子還可以優先給予軍中的官職。而他們要做的就是保證皇家的安全。」
「不知道他們如何保證?」張延民好奇的問。
「『一品堂』的『龍組』就是由他們這兩個幫派中派出的高手組成,這些高手可以十年換一次,武功最高的稱為『三金六銀十二鐵衛』,在宮中聽從朕的命令。朕身後的這位供奉正是『三金』之一的熊玉先生。」朱志說到這裏,大力咳嗽了幾聲。
李德全趕忙上前:「陛下,太醫讓您多休息,現在是否先休息一下,再……」
朱志揮手打斷:「朕沒事,朕還沒有那麼嬌氣。今天朕看到延民,心情很好。想跟延民好好聊一聊。」
李德全看了看張延民,偷偷做了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朱志站起身,突然道:「延民,聽說你是以『三星手環』的成績,從戰神書院出師的。而且我還聽說,你的同窗們居然都不知道定軍侯府的少爺和他們是同窗,可見你也是隱姓埋名的學習。拿到那『三星手環』憑的是自己的實力。朕心甚慰。」
張延民覺得腦子裏的黑線密佈:我說這個皇帝怎麼對我這麼好,感情是覺得我是個高端、大氣、上檔次的人才啊。我明明是想做一個低調、奢華、有內涵的人。估計是王博濤那老小子為了掩飾把「三星手環」給我的疏漏,把我給一頓猛夸吧,可把小爺我害慘了。
「陛下,那個出師的成績……」
「好了,我們暫且不談你在書院的事。作為書院的首席,你對現今昊清國的形勢有何看法?」
「……」張延民想起父親告誡他的話,決定三緘其口。
「呵呵,無妨,你儘管直言,朕恕你無罪。」
覺得避無可避,張延民決定冒險試一試。
「臣實在惶恐,臣覺得自己才疏學淺,昏聵無能,實在是配不上公主千歲。不知道陛下能否為公主再擇佳婿?……」張延民正口若懸河的說着,突然覺得身上驟冷,抬眼一看,只見烈帝朱志的臉上已經是略帶潮紅,急促的咳嗽起來。
他看着自己用一種陰森的口吻道:
「難道你也這麼不看好太子?不看好朕?難道你的父親也是被逼的接受這門婚事的?」
張延民馬上覺得腦門出汗了,他知道眼前的這位皇帝陛下不像自己的便宜老爸。自己在書院隱姓埋名,自己最後坑那個老狐狸「三星手環」,這些都已經弄巧成拙的讓眼前的這位皇帝陛下認定,自己是一個有勇有謀的能士,如果再像跟自己老子那樣的裝呆耍萌,估計就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他只好再在心裏默念了一聲:「回去吧。」
時間又回到了剛剛朱志皇帝跟他高興談話的時候。
…………
「呵呵,無妨,你儘管直言,朕恕你無罪。」
「是,臣以為雖然目前看來,咱們昊清國內有些異動。但是只要陛下保重龍體,那麼咱們昊清國自然是國泰民安,四海昇平。」張延民還是覺得儘量不要挑明。
「那如果朕的身體掙不了多久了呢?」朱志悠悠的說道。
「這個皇帝老子看來是不想給自己留後路啊。」張延民的身子不由的震了一震,橫了橫心,抬頭看着烈帝朱志一字一字的道:
「那咱們就先下手為強!」
朱志饒有興趣的盯着張延民的眼睛,本來想的是張延民無非是說什麼「吉人自有天相」,「陛下洪福齊天」這類的馬屁話,沒想到張延民卻說出了他心裏的想法。他覺得眼前的張延民更順眼了,他沉默了很長時間,面無表情的對張延民說道:
「延民,今日之語,萬萬不可與他人言語。也包括你的父親。你明白嗎?」
「遵旨!」
「你下去吧,朕過幾日就有旨意傳下。」
張延民愣了一下,實在不知道自己的應答是否合適,但此時也只得叩頭後,起身離開。
朱志回到龍椅上坐定,呆了半晌,啞然失笑道:「看來王博濤那個老小子還是少誇了朕的這個駙馬。這小子年紀輕輕,想不到竟也是個狠角色呢。……看來朕還真為太子找到了一個好幫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