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夫人抬頭道:「她總算回來了,一去都有大半年了,快讓她進來。」
帘子很快就被人掀開,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進了來,先向粟夫人行禮,然後才看向曲清幽,道:「我走了這些日子,姑娘倒是越發俊俏了。」
曲清幽道:「嬤嬤總算回來了,不知家中的媳婦生的娃兒是男是女?」
聽到這個問題,周嬤嬤稍顯憔悴的容顏就皺了起來,眼眶發紅,聲音帶泣道:「我那媳婦兒薄命,偏生遇到難產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生下個兒子,可是這孫子才活了一個月就去了,她又想不開,鎮日病痛纏身,我也脫不開,本欲待她出了月子就回府來着,誰知這一拖就拖了將近半年,她最後也跟着去了。」說完,還拿出帕子抹淚水。
粟夫人與曲清幽相看一眼互相嘆了一口氣,粟夫人安慰道:「周嬤嬤也無須傷心,這女人生孩子都是一道檻,多的人都過不去。」她也是生產時不順當,所以生了曲清幽後就再也懷不上了。
曲清幽嘆道:「娘說得對,嬤嬤還是放寬心些才好。光顧着說話,鸞兒,扶嬤嬤坐下來吧。」
鸞兒欲上前攙扶,周嬤嬤突然跪下道:「老奴有一事要求夫人,還望夫人答應。」
粟夫人忙道:「有什麼事周嬤嬤儘管提,能幫到的我絕不推脫。」
周嬤嬤忙說:「還不就是我那個兒子,他沒了媳婦,還帶着個長子,我怕他在鄉下沒了章程,會出了什麼事,不放心,遂帶了他與長孫一塊兒來了,還望夫人賞他一口飯吃。」
粟夫人道:「這算什麼事?回頭讓王之利給他安一份差事。」
周嬤嬤見粟夫人大度答應了,忙道謝站起。
待得回了倚蓮院,曲清幽才細細地問了周嬤嬤事情的經過,周嬤嬤例來也把這姑娘當自個閨女看,哪有隱瞞,邊說還邊抹淚。
曲清幽道:「都怪我糊塗了,淨提起嬤嬤的傷心事。現正娃兒方三歲,在外頭也無人看管倒是不妥,不若先接到院子裏來住,嬤嬤也可以照看一二。」
周嬤嬤一聽心下更為感激,「難為姑娘想得周道,只是這事兒還得向夫人報備為妥。」
「這算什麼難事?鸞兒你跑一趟向娘把事情說了,就說是我的主意,再說娃兒年紀還小也就無須男女大防。」
鸞兒應聲即出了院子,得了粟夫人的准信兒也忙回來稟報了一聲。周嬤嬤感動得忙讓自己的兒子與孫子進來給姑娘磕頭。
周嬤嬤的兒子周明帶着兒子周信進了倚蓮院,他兩眼都不敢四周張望,跟在老娘的身後進了暖閣,一進來,老娘就讓他跪下給姑娘磕頭。
曲清幽忙道:「周大哥還是起來吧,嬤嬤是我的奶媽子,你也就是我那半個哥哥,不需那麼多禮數。」
周明感激道:「姑娘的大恩大德,我做牛做馬也報答不完。」
曲清幽笑道:「周大哥言重了。」這才看向那個三歲的孩子,孩子也正咬着手指偷看她,遂笑着朝鶯兒道:「你去拿起糕點來給娃兒吃吧。」
周明做為小廝是不能留在內院的,傍晚時分就出了去,王之利給安排了住處,周信自是跟着祖母留在了倚蓮院,曲清幽安排了一個三等丫鬟專為照看,周嬤嬤自又是感激一番。
羅昊踏入曲府內院裏的小花園時,就見曲清幽身上的淡綠薄荷披帛在萬花叢中飄舞,她的手纖細而瑩白,輕撫過花海上的朵兒,臉蛋上泛着笑容,在暖陽中泛着一層光輝。
當他笑着走近時,見她正摘下一朵粉紅色的繡球花在手中把玩。於是笑道:「這是要拋給我的嗎?」
曲清幽原本沉在自己的思緒當中,忽然聽到一聲男子的聲音,有幾分熟悉又有幾分陌生,抬起頭時果見羅昊就站在她的面前,面掛笑容,衣飾隨風飄揚,倒有幾分君子模樣。遂笑着把花拋向他,「那公子可要接着了。」
他會是她今生的良人嗎?
羅昊笑着伸手接住那一團花簇,走近她,看她臉上有着細汗,掏出帕子為她輕輕擦拭。曲清幽被他那突然親昵的舉動怔住了,臉上泛着俏紅,不過並未推卻。
羅昊伸手自然地牽起曲清幽的手步入八角亭里。
曲清幽親自給他斟了茶遞到他的面前,「公子怎麼得空前來?」見一旁的鸞兒正捂着嘴偷笑,她道:「去端點吃食來。」
「與曲伯父有公事上的往來,順便來看看你。」羅昊端起茶碗茗了一小口,突然朝她笑道,「閎宇,我的字。」
「呃?」曲清幽有些怔愣,一會兒後方才想起他說了什麼,遂也不扭捏,「閎宇。」
「清幽。」他含笑喚她的名。
曲清幽順手接過鸞兒遞上的碟子,笑着推到他的面前,「新做的餅乾,嘗嘗。」
羅昊見這餅乾做得倒精巧,與家中那些糕點似有不同,滿懷興味的拈起一塊吃起來,嗯,還不錯,笑道:「這是什麼餅?蠻鬆脆的,倒有着一股子奶香。」
曲清幽笑道,「隨便做着來玩的,取了個名字叫曲奇餅。」順道吩咐鸞兒去泡紅茶來。「這餅配上紅茶風味更佳。」
羅昊笑道:「看來我將娶到一個賢惠的妻子。」
賢惠?曲清幽端茶碗的手頓了頓,忽而想起前一世那個男人就說過,全世界的人都以為你是賢惠的,誰知道在你優雅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顆冷酷殘忍而又做作的心。
「閎宇,你到底看上我什麼?」這是曲清幽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從相遇到賜婚也就不過那短短的時日,他為什麼會設了這樣一個預謀?況且其中還牽扯到了不少人和事。
面對眼前那認真的面孔,羅昊突然執起她的手親吻了一下,笑道:「如果說我看上你的美貌呢?」
曲清幽縮回手,也笑道:「如果你羅閎宇是個這麼膚淺的男人,那麼老早就妻妾成群了。」
「哈哈哈……」羅昊笑出聲,頗為開懷。
「看來我的話取悅了你。」曲清幽接過鸞兒的紅茶換下原來那隻茶碗。
「看來我們往後也必然夫妻和睦。」他答非所問。
直到他離去,曲清幽也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她天性中帶着的冷血因子並不會隨便相信他的話,一切還得看今後。
曲清幽的婚事定在了六月底,時日倒是頗為急促,只因羅家催得緊,粟夫人縱有意見也未推辭。
羅昊倒是不大忌諱禮教之防,時常出入曲府。
粟夫人對這現象倒是頗為滿意,多見幾次培養一點感情,婚後夫妻也能更恩愛一點。
曲清幽正有興致逗弄那隻八哥時,就聽鸞兒進來稟道:「姑娘,羅公子來了。」
他怎麼又來了?曲清幽忙趿上鞋,挑簾出了暖閣。
這不是羅昊第一次步入倚蓮院的正廳,但是這次才仔細看一看這廳上的部置,正廳的牆上掛着一副秋日殘荷圖,這倒頗為奇怪,哪家的閨女會在自己住的地方掛上這樣一副圖,細看去,上面題有一首小詩:斜照殘塘生氤氳,小舟划去殘葉障。停棹倚蓮撥殘雲,一片青山在眼前。下面蓋有一個小小的印鑑,鑒上刻有易居士三個字。
曲清幽見他望着那副掛畫,:「隨便畫來玩着的,快坐下吧。」
羅昊笑道:「有你一貫的風格,只是這格調與女兒家不大相符,倒是另有一番趣味。」
曲清幽笑着接過鸞兒遞上的茶碗遞到他的面前,「雕蟲小技不值得一提。」
羅昊看她雖然是笑着,可那笑中卻有着幾分落寞,幾分孤獨,心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他不喜歡看到她這個表情,仿佛整個人沉入無盡的淚海一般,一切都可以隨手捨棄,遂伸手從袖裏掏出一隻巴掌大的白毛波斯貓遞到她面前。
曲清幽突然被這隻白色貓兒嚇了一跳,兩眼盯去時,見那隻貓兒也眯着藍寶石般的眼傲慢地看着她,抬頭了看了看眼前人討好的笑容,於是笑着伸手接過,伸出食指逗着貓兒的下巴來玩兒,「你從哪兒找來這麼個小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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