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這樣一片天地。一枯木孤然而立在茫茫大地之上,微風輕拂,枯枝搖曳,似乎在訴說着世間的滄桑、悽苦。那枯木之下此時端坐着一位滿頭銀髮的老者,神色肅然,雙目緊閉,一身古樸道袍束裝,道袍之上繪着太極圖案,陰陽轉動演繹着大道至理。
一枯樹、一老者、就這樣存在於這片荒蕪的天地之中。空無是這片天地給予人的唯一感覺,枯樹為空,人亦為空玄之妙之。
募然一道琴聲在這片天地悠然響起,琴音空靈虛無,卻又美妙異常。端坐在枯樹之下的老者似是被這道琴音驚擾,雙目豁然張開,綻放神光,霎時卻又歸於平靜。
「師兄,真要如此嗎?」起身,道空輕嘆。堅硬的面孔此刻竟有些微微動容,「也罷,師弟我就陪師兄走上一局。」一步踏出,似是斗轉星移,道空的身影豁然不見。再出現時身邊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髙逾百丈的瀑布從山石之中高高墜落,嘩嘩作響,波瀾壯闊。瀑布之下早已匯成了一個巨大的湖泊。墜落的瀑布狠狠的拍打着水面,激起了層層水幕,煞是壯觀。這是一片巍峨起伏的山脈,而湖泊則在群山環繞之中,周圍滿是些黑色崢嶸的山石。
山石之中卻有兩塊甚為奇特,石為人形,面對面盤膝而坐,雙手雙足清晰可見,甚至其面容也與真人相差無幾,在遠處看來就像是穿了一身薄薄的石衣一般,令人嘆為觀之。
身穿道袍裝束的道空此時正站立在這兩尊石人面前,面容堅毅,氣質虛無。一指點出一道帶着神秘氣息的白光。只見白光一分為二,向那兩個石人面部激射而去。霎時而至,隱入石人眉心之中。
奇特的事情發生了,石人所盤坐的周圍竟然長出了零星小草,剛出生的小草此刻綠光瑩瑩,似是慶獲新生一般,輕輕擺動,在這片死氣沉沉的山石中顯得那麼的突兀。
呼吸之間周圍景色再變,一片一片的小草沿着兩尊石人周圍相繼生長出來,成片的綠色瞬間瀰漫在了群山之中,此時的山脈再也不復初始的冷清了。
湖水幽幽,波光粼粼,更有點點綠色點綴,生機勃勃,真如仙境一般。只是就在剎那之間,綠色猶如潮汐一般退去,並非消失,而是枯萎,仿佛曆經季節一般,生長,枯萎如此自然。而那兩尊石人此刻竟然微微顫動,龜裂,一條,一條細小的裂紋相繼出現在了石人之上。隨着裂紋的增加,原本枯萎的小草竟然重新煥發生機,點點綠光再一次出現在了這片山脈之中,仿若逆境重生一般,這一次的小草顯然比剛出生時顯得生機強大,隨風搖曳,隱約有幾分靈動之感。
猶如輪迴一般,小草再次枯萎,但是隨着石人身上裂紋的增加又重新煥發生機,枯萎,生長如此輪迴九次才作罷。此時石人的身上早已佈滿了裂痕,密密麻麻。驀然「吧嗒」一聲,竟有一片小石片從石人身上墜落了下來。隨着第一片石片落下,連鎖反應般其餘的石片也紛紛墜落,簌簌作響。
霎時,宛若褪去了一層石衣,此時盤膝而坐的那裏還是什麼石人,分明是兩個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
胸膛起伏,厚重而平緩的呼吸聲在這片寂靜的山脈徐徐響起,似乎在迎接他們的主人一般,周圍經過蛻變的小草綻放着點點星輝輕輕擺動。
雙目幾乎同時張開,猶如大海一般深邃的的的黑色眸子,光芒閃動。
兩人同時站起,這是兩個青年男子。一個紫衣長衫,如瀑布般得黑色長髮隨意披散,顧盼之間,盡顯無邊威嚴,如獄如海。一個白衣裹身,黑色長髮隨風飄動,神色祥和,好似春風拂動。
兩人起身神色恭敬的跪拜在了道空面前道:「弟子冷石,弟子惜水拜見師尊,謝師尊造化之恩。」
道空面色堅硬,仿佛亘古不變,語氣平靜的道:「你兩人且先起身,這一切本是爾等自己所悟,無需如此。」
「是,師尊。」兩人起身站立在一旁。但他兩人知道若無那一指,縱然結果一樣,卻是不知要浪費多少年月了......
道空背負雙手,看了兩人一眼道:「為師今日前來卻是還有一件事,冷石把你幾位師弟喚來,等會為師出去一趟,若無意外,爾等幾人便要多要一個師弟,到時也好熟悉一番。」
「是,師尊,只是不知師尊是否要等我等弟子參拜過後,再去行事。」冷石在旁說道。
道空轉身說道:「不用了,等為師回來再行參拜之禮吧。」說完一步踏出,身影消失。
此時群山之中只剩下兩道偉岸的身影。
「師兄,你看此事如何,」一身白衣似雪的惜水在一旁說道,此時的他心中何等驚懼,心念師尊不知多少歲月都不曾收徒,今日這般莫不是這天地又要巨變嗎?
冷石在一旁亦微微動容,言道:「師尊功參造化,行事暗合天道至理,卻不是我等能夠揣摩的。」言語之中唏噓不已。
一旁惜水說道:「師兄所言極是,我等還是莫要妄加猜測,眼下還是喚師弟,師妹前來等會拜見師尊吧。」
說吧,只見其雙手擺動,結了一個神秘莫測的道家手印,幾點霞光從手印之中閃出,沒入高空之中。
做完這些惜水環顧四周,所見偌大的山脈之中除了剛才閉關悟道時所衍生的成片散發着道韻的小草除外幾乎無有他物,不由得搖頭輕嘆道:「卻是有些冷清了。」
他隨即雙手揮動,如行雲流水飄逸至極。但見先前還有些荒蕪的山脈此時竟然泛起了點點光芒,一株株樹苗悄然生長,眨眼功夫便是已成了氣候的古木了,蒼松古柏此時紮根於山石之中,綠蔭滿地,遮天蔽日。讓人驚嘆,好一招無中生有。
惜水滿意的點點頭,輕笑的看着此時的山脈,方覺有些詩情畫意的韻味了。
冷石盤膝而坐,對身邊之事不聞不問,兀自參悟大道之理了。
皓月當空,夜風習習,此時的雲峰山在月夜星輝之下,如此的幽靜。
溪水流動,寧靜幽雅。佇立在溪畔的玉玄,衣衫飄動,氣質飄逸。募然,月夜之下不知何時又多了一道身影,道袍飄動,融入了這幽雅的美景,恆古存在一般,沒有一點突兀之感。
擺了一下手中的拂塵,道空稽首道:「師兄在上,道空在此拜禮了。」
玉玄看着面目堅硬的師弟,頷首說道:「道空,不必如此,你能叫我一聲師兄足矣。」言語之中竟有些愧疚之意。
道空面容不改說道:「師兄過慮了。」
玉玄心中輕嘆一聲。想起過往,面露愧容道:「唉!當年之事本就是迫不得已而為之,師弟雖是不曾說過什麼,但那次畢竟是我錯了。」
玉玄何人,道空最是清楚,如今竟然當面認錯,縱是心如古井,此時也起了一絲波瀾。心中念道:「以前之事,師兄固然有些不對,但那時大勢所趨也由不得師兄那般,如今師兄向我認錯,我也該放下心中執念了。」念及此處,稽首道:「師兄如此,當我一拜。」
這一拜卻是去掉了兩人之間那無形的隔閡。
「哈哈哈哈.....」玉玄似是放下萬斤重擔,放聲大笑。
笑過,玉玄如釋重負的說道:「如此甚好,卻也了了一段心事,以後我兩人也不用如此拘束,便像從前那般吧。」
彼此之間忘記自己的身份嗎?真能如此嗎?那在微風中衣衫飄動的身姿,親切的笑顏,卻是於哪腦海中昔日的那道身影如此貼近,那是什麼時候,好遙遠。似是翻動了腦海中最是甜蜜的歲月,道空堅硬的面孔之上竟然泛起了淡淡的笑容,只是那道笑容真的好淡,好短暫。
道空壓下心中翻騰的記憶,已然恢復了常容,平靜的道:「師兄,那畢竟只是從前了,我們只是現在的我們,無法改變。」
玉玄默然,心中只是哀嘆,「是啊,我們只是我們!過去終歸是過去!」仰首望月,玉玄滄桑一笑,言道:「我等為聖,世人皆道我等無情,可誰又能知天地為局自是無情,若無殺伐之心,如何能走這天地棋局。只是天地之中今後再無玉玄。今夜卻能放下這聖人之姿,貪這一夜時光做一回真正的我,師弟可願陪之。」
道空聽之,望之,心中卻如翻江倒海般,剎那之間已是億萬個念頭。募然狂放一笑,一笑間儘是快意恩仇。語道:「玉玄師兄如此坦誠相對,我道空亦是用真心相待。只是師兄做出如此決定,是否有些欠妥考慮了。」
玉玄笑而不答,只是腳步輕移向着那道石門走去,口中說道:「師弟,且先隨我前來。」
道空聞言,緊隨其後。但見玉玄推開了那道沉重的石門。進入了洞府之中。看去當真是別有洞天,仙氣氤氳,雲霧翻騰,人踏上去如若騰雲駕霧一般,石壁之上雕刻着玄妙的道紋,熒光流轉。
雲霧翻騰,道紋流轉,更有仙音飄揚,所見之境說之仙府也不為過。只是府中倒是有些簡陋,只有一張石床而已,呈黝黑之色,其上雕刻着山川大地,日月星河,霧氣流轉之間,更有點點星光閃爍。
石床之上仙氣氤氳,躺着一個約莫十歲年齡的兒童,周身被仙氣繚繞,真如那玉琢的仙童一般。這孩童當然便是莫凡了,已陷入睡夢中的他雙手交叉放於腹部之上,雙眼緊閉,睫毛顫動,嘴角微揚,只怕是夢中正與小灰戲耍玩鬧吧。
「此子卻是於我那大徒兒有些相似,只是我那徒兒卻......」道空初見莫凡心中不由如此想到。